悍臣-第2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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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公来说,屠胡的话让张儒有理由给他这一个巴掌,范无咎也无话可说。就算是张儒把屠胡的一条腿打断,他也不能说什么。
大明终究是汉人的大明,是将蒙古鞑子赶出了中原的大明。而屠胡的话,不仅背着卖国的罪名,而且很容易让他们这些跟屠胡亲近的人也跟着一起背黑锅。
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临了来个糊涂一时,这可不是范无咎想要的结果。
屠胡已经将近二十,是个懂事的孩子了。若是马同袍手中蹦出这样的话,张儒动手了,范无咎一定会劈头盖脸的训斥。可屠胡说这话,实在太不应该。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说这话,第一个对不起的,就是鸦角山苦战而亡,却保留了他这唯一香火的鸦角山堡寨守军。
张儒寒着脸道:“范老,你自己跟他说吧!我先出去透口气。”
他的手在发抖,目光十分复杂,夹杂着悲伤、痛苦、失望、愤怒等多种情绪在其中。他害怕,害怕自己会一怒之下拔出绣春刀了结屠胡的性命,更害怕有朝一日,屠胡会成为威胁大明北疆的毒瘤。
到那时候,他将成为大明的罪人,真正意义上的罪人。
等他踉跄着脚步离开之后,范无咎语重心长的对屠胡道:“孩子,你刚才的话,真的说错了。”
屠胡梗着脖子道:“我没错。”
范无咎叹气道:“你说说,你哪里没错。”
屠胡十分有道理的道:“从鸦角山回来之后,对我最好的是七七姐姐,我伤心的时候陪在身边的是七七姐姐,生病的时候照顾我的也是七七姐姐。
凭什么他就连一个名分都给不了七七姐姐,还要时不时往家里带狐狸精。凭什么那么善良的七七姐姐要走,而其他人可以做这个宅子的女主人。
对我和同袍来说,七七姐姐是我们的姐姐,也是我们的母亲。”
范无咎引导道:“站在你个人的立场来考虑,你的想法一点都没错。但是你要想一想,你能够从鸦角山回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那个被你骂成猪狗不如的侯爷,大明可能不会再有一个成为鞑靼小王子的屠胡,只会多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因为冻饿而死的乞丐。
你挑起两族战争,说起来轻而易举,可是真正实践起来,却关系到大明和鞑靼几十上百万无辜人的性命。
这几年的心血全部白费,这些年的努力全部白费。
你要是真的这样做了,有朝一日你可有脸面见九泉之下大明历年战死的袍泽兄弟?你可有颜面面对埋骨鸦角山关城下面的累累白骨?你可有颜面面对那个你当成姐姐也当成母亲的温婉女子苏七七?
你谁都对不起,你不仅自己会成为民族的罪人,也会连累侯爷成为民族的罪人。
史书上会给你们两个都戴上枷锁,永远都没法摘除的枷锁。
你再想想,你这么做你的七七姐姐会高兴吗?他希望看到自己心爱的男子深陷囹圄?还是希望看到自己的弟弟为了自己再起兵戈?
她不会,她是个善良的女子,他不希望看到任何人死去。
孩子,大人的事情你不懂,现在张文轩和苏七七之间的事情,已经不是一件简单的两个人之前的风花雪月的故事了。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很多,多到连张文轩自己也需要时间才能理顺。
白莲教多大?
朝廷不知道,张文轩不知道,就连苏七七也未必知道。
她是白莲教的出身,她和江采薇两个人都是白莲教的红阳女。一个陪在张文轩身边,另外一个势必就会因为各种压力成为张文轩的敌对派。
战场刀兵相见,最不想跟苏七七刀兵相见的人不是你,而是曾经在某份感情里付出了真心的张文轩。
他现在不动,不是他不在乎两个女子,而是他现在还没有找到对付这种症状的药。你如果去了草原之后掀起血雨腥风,最后倒霉的人是谁?得到利益的人又是谁?
屠胡,你不要忘了,你骨子里流淌着的是汉人的鲜血。就算是饿死,被打死,战死,也不要忘了,你是汉人的种。
弱宋之后被蒙古人奴役百年还不够?你还想出现第二个元蒙?你还希望咱汉家儿郎的第一个儿子是必死无疑的结局?你还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跟先人一样被压迫得抬不起头来?”
范无咎难得说这么多话,但是没一句话,都说道了屠胡心坎里。
那番话不过是屠胡情急之下说出来的,没经过任何思考。经过范无咎这么一分析,他也觉得自己的话实在太过分。
人都有逆鳞,如果说苏七七没走之前张儒的逆鳞是皇帝和苏七七的话,那么现在他的逆鳞就是大明的江山社稷。
而屠胡,好死不死的触到了张儒的逆鳞。
屠胡低头认错:“无咎爷爷,我错了。”
范无咎呵呵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去给侯爷道个歉,自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侯爷会原谅你的。”
屠胡点点头,满脸羞愧的朝外面走去。
离院子不愿,一颗梧桐树下,张儒看着树干上刻着的三个字怔怔出神,名字的旁边还有未干的血迹。
那是张儒出了院子之后一怒之下砸出来的,他的右手关节处血肉模糊。
屠胡蹑手蹑脚的朝张儒走过去,在离他还有六七步的位置停下来,低声嗫嚅道:“侯爷,我错了。”
张儒对此置若罔闻,依然望着树干上苏七七三个大字出神。
良久,他转过头,脸上神色冰冷,语气更是阴寒得快要结冰了:“你错在哪了。”
“我不该说那些话。”屠胡小声道。
张儒提高声音:“屠胡,你记住,我张文轩既然能够于万军之中把你这鸦角山唯一的香火给救出来,就有能耐让你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无论你将来走到什么地方,无论你的亲人是什么人,你都不要忘了,是大明的水土养育了你,你骨子里流淌的,是大明子民的血液。
我不怕你恨我入骨,也不怕你他日寻仇。我只怕我定边侯府出去的人,会成为千夫所指的恶人。
大人的事,不是你这个年纪的人能够掺和的,也不需要你来掺和。”
屠胡声音哽咽:“屠胡知错。”
张儒道:“你真的知错了吗?”
屠胡大声道:“屠胡知错。”
张儒叹气道:“人心隔肚皮,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话。三日后,你可以离开京城,去草原,按照定边侯府的吩咐做事。当然,你也可以不听朝廷调遣,去了草原,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那是你的地盘了。”
屠胡默不作声,似乎在考虑什么。
张儒挥手道:“你回去准备准备吧,这两天多陪陪同袍。”
屠胡忽然道:“侯爷,我请求侯爷派人跟着我去草原。”
此举只是为了表明心迹,为了不让张儒猜疑。
张儒不由对屠胡高看了许多,看来这小子,也不是真的那么鲁莽无状。同时,他也多了几分警惕,这样一个懂得藏拙的人,按理来说不应该说出之前那样的话语。
想到这里,张儒笑了笑:“没有这个必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张文轩既然要用你,就肯定会信你。去吧,好好收拾收拾,去了之后别漏了马脚。”
面对张儒如此坚定的态度,屠胡无奈,只得说了声遵命,然后离开了梧桐树下。
第351章 :牟斌的邀请
三日后,布洛特成功带着已经成年的屠胡离去,事先问过许多事情之后,布洛特确定了屠胡的身份,不再怀疑,多次拜谢张儒,然后带着团队离开了京城。
朱佑樘让礼部官员相送,连带着鸿胪寺的人也跟着送了十里。
没过几天,侯府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人艳艳高照,渐渐入冬的北平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张儒正在院子里闭着眼睛晒太阳,忽见王周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侯爷,牟斌请您今夜在听香阁晚宴。”一边说着,王周一边递过来一个大红色的请柬。
请柬上字很少,理由十分简单,无非就是说牟斌好久没见张儒这位老上司了,想要请他吃顿饭表表心意。
王周有些迟疑的问道:“老大,这牟斌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要不要兄弟们先去听香阁看一看?”
张儒眯着眼睛道:“你小子少咸吃萝卜淡操心,他牟斌胆子再大,难道敢在陛下不曾降罪的情况下设下埋伏拿下我这个勋贵不成?他要真有那胆子,莫说陛下放不放过他,单是满朝勋贵就饶不了他。”
牟斌也不是笨蛋,跟明面上不问世事实际上是如日中天的定边侯府玩阴谋,他那点斤两,真的不够。
更何况王周根本就不了解某些内幕,所以他说出来的话完全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
“那我们去不去?”王周问道。
张儒笑道:“去,怎么不去,不过不是我们,是我。”
王周一听便急了:“侯爷,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可不能以身犯险呐!”
张儒笑骂道:“范统别的好处你没学到,倒是把他那杞人忧天的本事学了个十足。赶紧滚回去陪你家******去,本侯不用你管。”
反复确认之后,王周算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侯府后,他便回了家。
祖父王恕已经老了,吏部尚书一职位高权重,在朝堂内仅次于内阁,处理的事也多。弘治皇帝又是十分顾及国家大事的人,所以家里的老祖母,经常都是王周这个庶出次子陪伴。
在家里闲坐了大约一炷香时间,张儒自己跑到马厩牵出战马,慢慢悠悠的朝听香阁行去。
听香阁今夜被贵人包了,门外是膘肥体壮的锦衣卫力士,周围不知道埋藏着多少锦衣卫的暗子,阁楼中更是夺了不少高手。
三楼雅间,牟斌独自一人坐在圆桌旁,手里把玩着心腹手下送给他的两颗文玩核桃,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蹬蹬蹬”一阵急促的脚步响起,随后,颇为紧张的心腹推开了雅间的门:“牟帅,定边侯来了。”
牟斌有些不满的瞥了那心腹一眼:“怕什么,定边侯又不吃人。”
“哈哈哈,老牟,你可别吓坏了这些小的,别明天街边坊市又传出定边侯吃人的传闻来。”张儒发出爽朗的笑声,跟牟斌打趣道。
按年级,他没资格叫这些人小的,按进入锦衣卫的资历,抛去他前任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帽子,他也够资格叫这些人小的。
牟斌笑道:“你这大侯爷可难请呐!我好几次求见你都是闭门不出,好不容易把请帖送进去,还费了老大的功夫找王周说情。”
这位新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并没有把自己放在官员的位置上,反而如朋友一般揶揄。
张儒拱了拱手笑道:“惭愧惭愧,我们也是多年老兄弟了,现在手下的人,我都有些管不住他们了。你也知道,王周那帮人对你一直有各种各样的误会,这些误会,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说得清楚的。”
牟斌道:“也是,他们现在怕是恨不得把我拉出去大卸八块了。这还要多亏了你的谆谆教诲,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恨我入骨。”
张儒坐下,大大咧咧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后擦了擦嘴:“你就别给我扣黑锅了,他们不喜欢你是他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当初在锦衣卫对他们没什么好脸色,现在还想让他们对你有好脸色,你不是没睡醒吧!”
牟斌眼睛盯着张儒手中的茶杯,语气稍微变了些:“果然不愧是陛下钦命的定边侯,胆识过人。你就不怕我在茶水中下毒,让你这青年勋贵一命呜呼?”
张儒砸吧砸吧嘴:“老牟,认识这么多年,你应该是了解我的,说到怕死,我比谁都怕。但是有时候嘛,我没那么高的警惕性。尤其是对自己认为信得过的人,我从来都不会有任何防备。”
牟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这个世上,能够把背叛过自己一次的人留在身边,还委以重任的,怕只有你张文轩一人了。”
张儒微笑着道:“行了,你不要说这大晚上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跟我寒暄叙旧的。有什么事就说,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陪你媳妇去。”
牟斌点头道:“侯爷快人快语,那下官就直言不讳了。如今锦衣卫执掌我手,但是上千所、上中所等重要位置的千户职位,依然是王周等人担任。
站在私人立场,牟斌对王周等人保护你没有任何意见,但是站在锦衣卫都指挥使的立场,下官却是不赞成公器私用的。
下官这么说,侯爷可听得明白?”
张儒淡笑道:“明白,你牟斌今日找我来,无非就是要削权嘛!我就纳闷了,这些事你为什么不亲自跟王周等人去说,偏偏要找上我这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定边侯呢?”
“侯爷跟下官就别藏着掖着了,他们这些人明面上都是锦衣卫的千户,实际上却是你的家臣。他们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唯独不会不停侯爷您的话。下官跟随侯爷的日子也不短,还请侯爷看在下官曾是侯爷心腹的份上,给下官一个机会。”牟斌不卑不亢道。
这事着实有些为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