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臣-第1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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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匕首对准了他的胸膛,张儒只是用一只手轻描淡写的捏着他的手腕,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哈希德狞声道:“张儒,你不得好死!”
张儒冷冷道:“这话,应该是本将对你说,放心,本将现在不会杀你,我会把你交给银川城内的百姓处置。也好让他们看看,大名鼎鼎的哈密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小人。”
一想到要面对的是百姓的愤怒,哈希德瞬间怂了,痛哭流涕的哀求道:“不要,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
张儒一甩手,哈希德脚步踉跄的跌倒在地,身后的锦衣卫马上将绣春刀架在了这位哈密王的脖子上。
“事已至此,求我是没用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在京城我面见陛下都不曾双膝跪地,凭什么你一个小小的哈密王就让本将跪下?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残杀数个村庄数千百姓,当时杀人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今日?让王府亲卫逼迫回回良民到千户所闹事,最后酿成惨剧,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又有没有想过今日?”张儒毫不留情的呵斥道。
回民在银川城内的大肆杀戮,的确勾起了他心中的怒火。
那些无辜的百姓惨死屠刀之下,还在襁褓中的幼儿被践踏而死,花季少女被****而死。一个个死者的惨状,仿佛印刻在脑海中一般。
就凭这一点,他也绝对不会放过哈希德。
已经知道必死无疑,哈希德反而释然了:“成王败寇,本王技不如人,怨不得任何人。本王不后悔,如果再给本王一次机会,本王依然会去做。”
张儒将脸凑到哈希德面前,一字一顿的问:“我心中一直都有一个疑惑,你让这么多人惨死,只是为了一己之私,值么?”
哈希德呸了一口道:“做都做了,管他值不值。你死了我活着,那就是值当,我死了你活着,那就是不值当。”
他倒也光棍,知道张儒不会给他一个痛快的死法,索性就光棍到底。
张儒很轻松的避过了口水的攻击,背着手走到主位上坐下:“所有人进入王府,挖地三尺的查,所有罪证汇总之后出安民告示公示,然后讲所有材料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事情告一段落,张儒却没有半点轻松的感觉,反而,他的心情变得沉重了不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份沉重的来源到底是皇帝的病危,还是边军的糜烂。
第202章 :老而弥坚的保国公
锦衣卫将哈密王府弄了个天翻地覆,从王府内搜出白银七百三十万两、窖藏美酒五千余坛、东珠三百七十颗、钢刀七千柄、圆盾两万块、火枪五百杆、弓弩箭矢无数。
堆积如山的武器和堆积如山的银子,就这么**裸的摆放在大家面前,哈希德的脸色变得惨白。
看到那些银子的时候,他没有丝毫慌张,但是看到那些兵器的时候,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你一个异族藩王,收集这么多银子情有可原,朝廷也不至于会因为你贪墨银子而治你的罪。顶天了就是皇帝下达中旨训斥一番,不会再有其他后续动作。可是你一个异族藩王,王府之中的后院密室里藏着这么多的兵器,这就不是简单的贪墨问题了。
造反,从来都不是君主所能容忍的。
“将王府所有人等全部拿下,一一审问,签字画押之后将证据和哈密王一同送往京城。”张儒冷冷吩咐:“顺便去各卫所查一查,看是不是按人头如期发放了军饷,若是不曾发放,凡是有贪墨军饷情况的将领尽数拿下,这些银子暂时封存在银川府库,锦衣卫可随时调配。”
余子俊用同情的目光打量着已经呆滞的哈希德,可能是物伤其类,看到和自己同为总兵的哈希德落马,他心中唏嘘不已。
由于时间问题,张儒只是粗略的处理了一下宁夏镇的大问题,至于那些乱民之类的小问题,他在走的时候全权交给了银川知府何平。
盘桓两日,在中年知府的送行下,钦差行辕打道回府。
一路上,有余子俊的三万人马亲自护送,沿途的官员拜帖张儒一概不接,他现在急着回京城。一旦皇帝驾崩,京城肯定会掀起血雨腥风。
尽管他在边镇已经做了不少努力,但是没有到真正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也不知道那些总兵官到底会不会坚定不移的站在太子一边。
为了他自己,也为了太子朱佑樘,他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做最充足的准备。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进入山海关之后渐渐变少,最后,张儒麾下只剩下近千的锦衣卫随行。
回到京城,已经是七月中旬,太阳如火一般炙烤着大地,马蹄过处,带起阵阵尘土。管道上的行人急忙闪避的同时破口大骂,待看清那马背上骑兵的服饰之后,不管是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还是四肢粗壮的乡村泼妇,都不约而同三缄其口。
锦衣卫,可不是他们这些升斗小民能够招惹得起的。
当然,如果这些普通百姓知道马背上的骑士根本无暇找他们的麻烦,说不得他们还得费尽心思的唾骂一回。
德胜门外,北方勋贵之首的朱老国公带队,东宫侍讲学士李东阳等一干亲太子派官员悉数到场迎接。
虽然以前在京城的时候跟老国公朱永没什么交集,但一见面,张儒还是立刻翻身下马对朱永行了个晚辈礼:“晚辈张儒,见过朱老国公。”
一见面就行礼,而且行的是晚辈礼,朱永很是高兴的将张儒夫妻,佯作不悦:“胡说,本国公哪里老了。”
张儒讪笑道:“是极是极,老国公一点都不老。”
朱永笑着拍了拍张儒的肩膀:“你个小促狭鬼,嘴上说本国公不老,却一口一个老国公。这次巡视九边,可有什么收获?”
张儒笑道:“无非是为大明社稷奔波而已,收获自然不小,一路上收了不下三十万两的银子,这算不算收获。”
东宫一派的官员,包括李东阳在内斗蒙圈了,这是怎么回事?朱老国公一向都不喜欢跟官员打交道,怎的见了张总督熟悉成这样了?
特别是李东阳,他作为东宫侍讲学士,算得上是朱佑樘的半个老师了,跟随太子这么长时间,他可从来不知道张儒跟朱永的关系竟然这么铁。
其实最为纳闷的应该是张儒,他自己都不知道朱永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熟络,要不是看见朱永出现,他是绝对不会对朱永行晚辈礼节的。
不管站在什么立场,朱永都是值得自己尊敬的。这位老国公早年随父亲朱谦征战,英宗皇帝获释归来时,朱谦就带着朱永见过英宗皇帝。
后来夺门之变,得到英宗皇帝的亲自召见,之后天顺四年巡抚边疆,天顺七年领三千营,兼领神机营,风头一时无两。
朱见深继位之后,都督十二团营,但是三千营仍然在他手上,成化元年和尚书白圭领兵平荆、襄盗乱,成化六年再次挂印出征,平甘肃毛里孩叛乱。
成化十四年加封太子太保,成化十五年挂靖虏将军印东征,得胜还朝之后进爵保国公。
前后八次挂大将军印出征,身上的军功如果放在永乐年间,那是可以封王的存在。这位老国公虽然一开始就被成化帝朱见深刻意打上了东宫的烙印,可是实际上,老国公一直都保持着中立态度,不曾偏倚。
这次突然出现在迎接张儒的队伍中,而且是领头人物,身边跟着一众勋贵,这无疑是给朝臣一个信号,掌控着京城禁军十二团营的保国公,已经彻底的倒向了东宫。
二人并肩入城,后面跟着一大群身着绯袍的大明高官。
保国公拉着张儒的手压低声音道:“小子,你在延绥卖了老夫一个面子,这次老夫可是把你的面子给卖足了。”
张儒也压低声音道:“国公爷莫非这么缺钱,边镇重地,那里的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朱永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手里没银子就没人,没人就没权力,没权力咱们这些勋贵就是大明的蛀虫。再说了,为了一两千万两的白银,失去十二团营十万将士的支持,孰轻孰重,你还是掂量得清的。不瞒你说,将来太子登基,你这个九边总督迟早是要将帅印交出去的,到时候少不了给你封个侯爵。
大明的勋贵可不都是靠朝廷养着的废物,朝廷每年的军费就要耗费国帑数以百万两计。咱们都是军功在身的人,要是不找点别的出路,凭咱们大明的国库,哪里支撑得起这么庞大的勋贵集团。”
张儒不满的嘟囔:“军费也是出自国库,说得冠冕堂皇,还还是从国库里面来的银子。”
朱永解释道:“咱们也是无奈,总比军费全部被那些武将贪墨了要强得多。你现在只是九边总督,等你有朝一日成了勋贵,就知道其中艰辛了。”
“国公爷如此旗帜鲜明的站在太子殿下这边,就不怕长公主殿下怪罪?”张儒属于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朱永翻了个白眼:“妇人而已,就算真有武后的雄才伟略,要在大明朝堂上翻江倒海,那简直是痴人说梦。你以为陛下手里的天门九卫是干什么吃的?你以为陛下不知道固伦那些小动作?陛下只是碍于亲情,懒得跟那妇人计较而已。”
张儒淡淡道:“这些话,可从来没人跟晚辈说过。”
朱永道:“老夫现在跟你说也不晚,反正你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咱们这些勋贵来钱的渠道很多,比如说南京那位,他的来钱渠道就不是军饷,江浙一带的富商巨贾,十之**都要对那位俯首帖耳。海上贸易得来的东西,也有很多是要进入南京魏国公的私库的。边关那些将士,除非是为首武将太狠,不然一般都是能够保证生活的。辽东的屯田,已经大部分进了边军士卒的口袋,你说那个妇人能够给将士们更好的东西?她拿什么给?就拿每年从海上得来的那点银子?还是凭借名下的产业?”
“看来国公爷一点都不担心长公主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啊!”张儒似笑非笑道。
朱永说的这些,他前世从历史书中看到过一些,但是并不全面,来到大明之后,他更是对勋贵集团的一些东西一无所知。
今日老国公突然跟他说这么多,他不禁在心里开始揣摩老国公的用意,这老国公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难道他就不怕锦衣卫的人查?
不觉之中,两人已经进了内城,张儒没有回自己那破旧的小宅子,而是直接进了皇宫。
穿宫牙牌他是随身携带的,方便随时进宫,对于他这种天子近臣来说,拿着穿宫牙牌不算什么新鲜事。
成功进宫,一个小太监带着他进了东暖阁,一进门,就闻到浓郁的草药味,已经颇显老态的梁芳垂手站在床榻旁,床上是瘦弱不堪脸色灰白的皇帝朱见深。
看到张儒后,梁芳躬下身子在闭着眼睛的朱见深耳边轻声道:“陛下,张大人回来了。”
朱见深猛然睁开双目,只是那眼神已经不再凌厉,他费劲的在梁芳搀扶下坐起,朝张儒有气无力的招了招手:“虎子回来了,来,过来,到朕身边来。”
张儒没有上前,而是先单膝跪地行礼:“臣张儒,参见陛下。”
朱见深喘着粗气没说话,殷切的目光在他身上打转。算得上是皇帝肚子里蛔虫的梁芳则小声道:“张大人,陛下让你上前来。”
张儒依言上前,仔细打量朱见深,发现彼时的皇帝,已经没有一丝他熟悉的样子了,鼻子一算,忍不住就想流泪。
第203章 :托付
泪水低落,正好落在朱见深已经只剩下皮包骨的手上,皇帝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傻孩子,哭什么,朕不是神,朕也是人,是人就有死的时候。”
听到这话,张儒再也忍不住了,突然跟个孩子一样趴在朱见深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朱见深制止了梁芳的搀扶,任由张儒趴在身上痛哭流涕,这一刻,这位昏庸了大半辈子的大明皇帝,就像一位年老的长者。
人都是有感情的,张儒性子冷漠不假,可他也有他自己在乎的人,也有他坚持的本心。就像一心想让太子朱佑樘登基一样,他同样不希望朱见深这么早死。
他才四十岁,他本来还有大把时间去治理这个江山。可是他的身体被丹药毁了,他的精神被万贞儿的死毁了。
待张儒的哽咽声稍稍平息之后,朱见深才一边抚摸着他的头发一边问道:“听说这次在宁夏,遭遇了不小的挫折,怎么样,还能习惯么?”
张儒抽噎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朱见深自顾自道:“很多东西不能看表面,当然,也不能太深的去挖掘。你也不小了,文轩二字,是崔恭崔老夫子对你的期盼,也是朕对你的期盼。
朕这一生,功过是非自然是留给后人去评说,但朕知道,朕的过,要大于功。
佑樘小时候的经历很惨,你是一只陪在他身边的人,你们之间有一份情分存在。朕不知道这份情分到底能够存留多久,但是朕希望越久越好。
你这孩子外冷内热,外刚内柔,最受不得委屈。为了佑樘,你受了不少委屈,往后,可能你会受更多的委屈。
朕不怪你和邪教教主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