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强国梦-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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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瓷筒里,放着拂尘和几束图卷。靠山几正中的雕漆盘子里摆着一座玲珑剔透的假山,左右衬着两盆兰草。八仙桌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所有这些摆设衬托得这座花厅分外雅致古朴。
“陈先生,我真的不是图《苏报》能赚多少钱,只是想分担马上就要袭来的风险。”肖志华恳切地再次重申自己的初衷。
陈范坐在椅上,捧起一杯浓酽的红茶,轻轻呷着,抬起头,眼光落在阶前,几只麻雀又飞回院子来觅食,它们昂头看着陈范,傲慢而轻蔑。
“乔森博士,《苏报》声名未起时,你便前来说过此事,当时,范确有误会之处。如今,《苏报》正是如日中天的鼎盛之时,却也正在风口浪尖之上,你只要馆主这个虚名,爱护之心,范又如何不知晓?”陈范放下茶杯,和声细语地说道:“然在国家前途、民族命运面前,个人家产和生命,又有何不可舍弃?《苏报》是吾所办,自当由吾负责,大丈夫没有担当,又如何立于世上。乔森博士的一番好意,范心领了。”
“可是——”肖志华还欲说服,却见陈范已经起身,只好轻叹了一声,告辞而去。
难道我的想法与大家有如此深的代沟?肖志华走出陈家,还在苦思冥想,为什么大家都那么视死如归,锋芒毕露,不象自己,总是给自己留下退身之路。
“乔森博士。”身后传来一声女人的招唤。
肖志华转头一看,原来是陈范的女儿陈撷芬,此女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十六岁时就在其父支持下,主编上海最早的妇女刊物《女报》,提倡妇女解放,后改名为《女学报》,该报随《苏报》附送,有“女苏报”、“小苏报”之称。
“原来是楚南女子,可是陈先生改变了主意。”肖志华带着希翼的语气叫着陈撷芬的笔名。
“不是。”陈撷芬摇头笑道:“乔森博士,看你奔波辛苦,怕你再来个三顾茅庐,所以我想告诉你一件机密大事,这样你也就死心了。而且,我相信你是个忧国忧民的好人,否则断不会写出那样慷慨激昂,催人奋进的歌曲。”
“我当然是好人,可惜好心却总得不到别人的理解。”肖志华苦笑道。
陈撷芬对肖志华很有好感,也认为他是个可以相信的怀有革命思想的仁人志士,所以对肖志华的抱怨只是报以一笑,便低声将机密大事告诉了肖志华。
肖志华越听眼睛瞪得越大,等到听完,他的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了,太不可思议了,中国革命史上这样一件庄严的事件,竟以这种近似闹剧式的形式上演,实在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陈范作为报馆的主人,原先并不是激进分子,也不赞成将《苏报》办得那么激烈,但他后来态度发生了转变。转变的契机,就在于孙中山的影响,因为他相信孙中山已经到了《苏报》并指导革命。
说起来有些让人不敢相信,陈范办报的态度由谨慎小心到壮怀激烈,完全是因为受了一自称是“孙中山”的流氓钱宝仁的革命鼓动。这个钱宝仁,算得上当时上海滩一位有趣人物。他是镇江人,为一流氓,冒充革命党。那时张园时常有集会演说,他也常登台慷慨激昂一番,但水平不高,有些语无伦次。就是在张园,钱宝仁与陈范相识,并诡秘地自称是孙中山,秘密返国“策动革命”,陈范对对此“深信不疑”。钱宝仁曾手示一小瓶,神秘兮兮地对陈范说是绿气(即氯气),“足可抵御捕役”,他还对陈范说某处有金佛,可往取之,一生吃穿受用不尽。对于这些,陈范也都相信了。于是一切革命策略,陈范惟钱宝仁之马首是瞻。并为钱宝仁在苏报馆谋了个办事员的位置。
历史往往荒诞到让人哭笑不得。因为同情革命,陈范居然相信大名鼎鼎的孙中山不耻下问,“大隐隐于市”,到他的报社来当办事员。而且,革命元首如此垂青,为国家利益、为民族大义,个人财产又何足道哉!常州文人至高追求的精神,此刻在陈范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陈范决定毁小家以纾国难。既然陈范已经豁出去了,苏报聘任的主笔章士钊哪还有什么顾虑。
正文第三十七章宋耀如归来
肖志华听得目瞪口呆,陈撷芬却说得神神秘秘,又不无自豪骄傲之感。~~~~
要是如此看来,陈范似乎有些“愚陋”了,而轰动一时的“苏报案”,竟是包含这样的背景,实在让人琢磨不透。假如钱宝仁不骗人,苏报是不是就未必会有呢?其实,也不能完全作如是观,联系当时中国社会的思潮和陈范此前的思想变迁,可以看出,陈范是同情和倾向革命的,如若陈范不赞成革命或反对革命,何以会列名爱国学社并参加张园演说会?又何以会与吴稚晖、蔡元培等革命志士过从甚密呢?而且钱宝仁是以孙中山的名义行骗的,说明陈范是心存革命信念的,革命党孙中山在他心中是有威望的,这样,骗子的伎俩才可能得手。看来,这位“孙中山”虽是假的,陈范的革命热情和对孙中山的仰慕却是真实的。
肖志华听到内幕最初的反应是想跑到《苏报馆》,揪住那位“大隐隐于世”的“孙中山”,痛斥一番或报以一顿老拳,然而他很快地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既然陈范和《苏报》是为一个光荣的目标而开始,就让他们以一个光荣的结果来结束此事吧,骗子不骗子已经不重要了。
“陈小姐,请代我转达对陈先生的敬意。”肖志华发自内心地说道:“满清朝廷即将展开报复,请陈先生做好避祸的准备。租界当局,并不能切实保护你们,在利益的诱惑下,那些洋鬼子很可能与满清勾结在一起。
“谢谢您的提醒。”陈撷芬点了点头,说道:“我希望乔森博士能重入中国国籍,并且成为一个革命家、外交家,您,您的高大身躯能给傲慢的洋人一个先‘身’夺人的印象。”说完,捂着嘴笑着跑进了陈家大门。
这小姑娘,不是笑话我长了个大傻个儿吧?肖志华苦笑着摇了摇头。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我这样担心他们的安危,劝说他们暂且躲避,乱跑一气,却无法改变他们心中的执念。既然这样,我何不从另一个方面来考虑,将《苏报》案这一晚清最大的文字狱以最好的结果收场,让租界成为革命舆论的大本营,让习惯于屠杀言者的满清政府从此再也不能为所欲为、大施淫威了。
对,思路就是要这样转变过来,肖志华终于想通了,他大步向前走去,高大的身躯愈发挺得笔直。
宋家弥漫着象过节一样欢愉的气氛,因为宋耀如在阔别三个多月后,终于回到了上海,回到了家里。
肖志华带着琳娜前来看望,并祝贺宋耀如顺利回归,却在宋家领略了一场小小的欢迎晚会。宋氏夫妇的小号钢琴合奏,孩子们的唱歌、跳舞,还有演讲,让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志华,你的新药在美国可是非常轰动的,报纸上对你的评价都非常高。”宋耀如虽然黑了瘦了,但精神却很好,“据说已经进入了第三期临床试验。”
“第三期结束,应该就可以上市了。”肖志华比较专业地解释道:“至于第四期临床试验,那是为新药上市后由申请人进行的应用研究阶段。其目的是考察在广泛使用条件下的药物的疗效和不良反应、评价在普通或者特殊人群中使用的利益与风险关系以及改进给药剂量等,也就是说已经无关上市的事情了。”
“很好,非常好。”宋耀如拍了拍手,欣慰地笑道:“你拍发的电报让我非常惊讶,刚起步的小药厂竟然能吃下亚洲这个巨大的市场,真是让人难以相信。”
“我们其实也付出了不少,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肖志华笑着指了指琳娜,说道:“这里也有琳娜的不少功劳。”
宋耀如礼貌地冲琳娜点了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黯然,他在美国也有过一个亲密的女朋友,但却在他回到上海不久后便去世了,这曾让他声泪俱下,悲痛欲绝……
孩子们童声童气的“bye-bye”让宋耀如从短暂的失神中清醒过来,客厅里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肖志华、琳娜和宋耀如三个人。
在肖志华目光示意下,琳娜开始报告工作,“化工厂已经开始试生产,主要是工人还要熟悉生产流程,还要熟悉机器性能,估计再有半个月就可以开足马力了。另外又买入了三十亩土地,工程队正在加紧施工……”
“三十亩地少了,我们还要再买地,越多越好。”宋耀如轻轻摆手打断了琳娜,有些愤慨地开口说道:“美国的排华风潮已经不可扼止,种族偏见是极端顽固与疯狂的,我在美国的报纸上看到,美国政府以检疫为名,将纽约华人居住区烧得一干二净,不少华人被烧死烧伤,财产损失也极其巨大……”
“当然,不是所有美国人都是魔鬼,你就是善良的天使。”宋耀如停顿了一下,讪笑着对面露尴尬的琳娜解释道。
肖志华拍了拍琳娜的手以示安慰,接过话题说道:“是不是马上就会有很多华人离开美国,我们的目的能否达到?”
“是的,我们的宣传很有效果,设在洪门的返国咨询处传来的消息没有理由不让我们觉得乐观。”宋耀如很振奋地说道:“很多受过教育的在美华人,甚至包括很多拥有不菲资产的华人都对我们在上海建设的华人社区极感兴趣,相信不久就会迎来第一批归国人员。”
“资金,技术,思想,他们带回来的应该远远超过我们的投入。”肖志华也高兴起来,猛地挥了下手,“买地、盖房、建厂、入股,我们马上就要掀起一股归国建设的**了。”
“呵呵,要知道很多人都是冲着你的药厂而来的。”宋耀如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站起来在地上走了两圈,“独占亚洲的药厂,前途光明的新药,你知道这是多么大的诱惑吗?当我把你与辉瑞达成的协议登上报,那是多么热烈响应的局面,我带去的招股说明书根本不够用,在美国又加印了一千份。”
正文第三十八章上帝的召唤和任务
利益的驱动果然厉害,肖志华暗自想道:入了股,就和我捆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就是一股会越来越雄厚的巨大力量。…====…
宋耀如手舞足蹈地诉说着,好半天兴奋劲才渐渐消退,“对了,志华,我走得匆忙,革命党那边可有事情找我?”
“有人叫宫崎寅藏的日本人来过,你不在,便让嫂子找我谈了一会儿。”肖志华将事情原委讲述了一遍,并再次重申了自己对于现阶段革命的看法。
宋耀如沉思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我先写封信,然后等忙完这一阵子,再去趟日本,有些话还是当面说得清楚,否则误会越来越大。”
肖志华点了点头,他是个新人,与革命党不算亲密,说话没分量,也不易让人相信。而宋耀如不同,他出头解释,效果应该更好。
“这是邹容写的《革命军》,我自作主张替他免费出版了。”肖志华将书递给宋耀如,抱歉地解释道:“等我有了钱……”
“出本书算什么?”宋耀如不悦地打断了肖志华,说道:“邹容老弟从日本学成归国了?”
“是被学监赶回来了。”肖志华笑着说道:“他剪了人家的辫子。”
宋耀如呵呵笑了两声,仔细看起书来,马上就被书中如雷霆之声的文字吸引住了,不住口地赞叹:“好,好极了,当年他跟我说要写一本革命的书,没想到竟是如此振聋发瞆,气势磅礴。只是免费出版太小气了,志华,你付稿费了吗?”
“我请他吃了两顿饭。”肖志华如实地说道。
宋耀如轻轻摇了摇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埋头看书,击节叫好。
“耀如兄在船上,对现在的形势不太了解。”肖志华缓缓解释道:“邹容老弟的《革命军》出版后影响极大,章炳麟又写了《驳康有为论革命书》,直斥光绪皇帝为‘载湉小丑,不辨菽麦。’。《苏报》推波助澜,肆无忌惮,我想朝廷绝不会听之任之,打击很快便会袭来。”
“《苏报》报馆不是在租界里吗?满清想报复,恐怕也不容易。”宋耀如并没太在意,他根本没有估计到事情的严重性。
“满清与租界当局勾结在一起也并不奇怪,我已经听到了一些不好的风声,也做了一些准备工作。”肖志华表示着自己的担心,因为历史上这样的事情确实发生了,而且轰动一时。
宋耀如停下了看书,抬头望着肖志华问道:“真的有这么严重?工部局总要维持他们国中之国的权威,不至于完全听命于清廷。不过,多做一手准备也总是好的。”
肖志华继续解释道:“我认真研究了租界的相关法律,并拜访了佐尼干,试探性的讨论了相关事宜,得出了相对乐观的结论。那就是租界工部局向满清政府引渡租界犯罪者的可能性很小,因为在上海有着十分复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