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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一八六一-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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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丝先为彭玉麟做了一个细致的检查,确定了弹片深入肩部的位置,确定了一套手术的方案,由于水师在九江只能停留一下,彭玉麟死不肯多留片刻,路易丝考虑再三,不得不决定在夜间为他做手术。

动手术需要充足的光线,最好就是无影灯,而在当时的世界,电灯要在1879年才会被爱迪生发明,至于无影灯的发明,当然要更靠后,即使是工业化的欧洲国家,动手术时的光暗问题依然是困扰他们的难题。

所幸的是,彭玉麟的弹片只是位于肩部肉中,而非复杂的内脏部分,手术的复杂程度并非想象的那样难。曾纪泽命人在船舱中点满了蜡烛,又命船外水师将士尽举火把,一时间,船舱内耀如白昼,路易丝就在这样原始的光源之下,为彭玉麟动了手术。

手术的过程很顺利,半个小时以后,路易丝成功的为彭玉麟取出了残留在体内的弹片,半将他的伤口重新缝合。当曾纪泽走进去探望彭玉麟时,路易丝已经在收拾手术器械,曾纪泽可以清楚的看到她额上的汗珠,他心里充满了对她的感激,一时间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拿了毛巾便亲自为她拭汗。

路易丝浑身充满了疲惫,但当曾纪泽为她拭汗时,他这亲切关怀的举动让她心里一阵暖,疲惫仿佛也消散了许多,冲着他笑了,笑的很可爱。

一旁的彭玉麟已经穿好了衣服,看到他二人这副模样,自然觉得有点不妥,但也不好明言,便是干咳了几声。

曾纪泽警醒,方觉自己的举动与古人的身份不符,却也没有慌张,很自然的把毛巾递给了路易丝,而后向彭玉麟问候道:“提督,你现下觉得怎么样?伤口还痛吗?”

麻醉剂的效用刚刚退去,肩上缝合的伤口已经开始发痛,但对于战火中走过,身中过数创的彭玉麟来说,这点点痛又算得了什么,最重要的是,肩头那片困扰他多年的弹片终于没了,这让他整个人从内到外都似如释重负一般。

通过这一次手术,彭玉麟对路易丝的态度已从不屑和充满敌意,变为了暗暗的佩服。虽然他对英国的厌恶之情依然不减,但对于他们这样“神奇”的医术却是深为震撼,内心中那种根深缔固的观念究竟有了多少的改观,曾纪泽无法看出,但他能感受的到,这次手术,对彭玉麟确实产生了相当的影响。

“多谢大公子关心,伤势已无大碍了。”彭玉麟顿了片刻,似乎有所犹豫,接着低声又道:“请大少爷替我同这位英……英国女郎中道一声谢吧。”

曾纪泽笑着点点头,又向路易丝道:“彭提督让我向你说一声谢谢,他称赞你的医术和你的相貌一样的出众。”

后一句自然是曾纪泽编的,反正彭玉麟也听不懂,正好开开他的玩笑,但路易丝却将之当真,说道:“多谢他的赞美,你也替我向他说一声,他真是一个勇敢的男人,手术从头到尾他都目不转睛的对着镜子看着我手术的过程,他是我见过最勇气的病人。”

曾纪泽估计彭玉麟不是勇敢,而是想“监视”着她是否会在手术过程谋害自己,但他还是把这话翻译给了彭玉麟。彭玉麟听罢哈哈大笑,曾纪泽听得出来,他那豪气干天的笑声中是有那么几分的自嘲。

船舱之外,水师的将士具是一脸的惊愕不解,跟随了彭玉麟这么多年,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这位铁血大帅的笑声。

江风渐息,雨,停了。

第二十九章李鸿章

五月下旬,彭玉麟亲率的水师大队,随载曾纪泽一千余常胜军抵达安庆,路易丝的三艘英国船只也同时抵达安庆江面。。由于安庆之战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湘军将安庆水陆通道统统封锁,江上时不时发生激战,非常危险,路易丝英国船长也不敢冒险穿越安庆江面,故三艘英国船只不得不在湘军所控码头暂时停靠。

此时曾国藩的大营已经由祁门进安庆,就江北扎营,曾纪泽既然来到了安庆,当然不得不去拜见他这位“晚清中兴第一名臣”的老爸。

曾纪泽催督常胜军移步下船,就近安营。适逢江上刚刚发生一场炮战,太平军从安庆城中射来的炮弹伤了不少水师弟兄,不少伤员都被小船载回了江北大营码头。

作为一名职业医生,路易丝有着一颗天生的救死扶伤之心,当她见到那些从船上抬下的伤员时,便主动向曾纪泽提出为湘军充当临时的医生。曾纪泽向彭玉麟征得了同意,便安排路易丝在水师营中为伤兵治疗。

安置了常胜军后,曾纪泽独自前往大营见曾国藩,将近中军大帐时,却见帐中走出二人,边走边聊。能出入曾国藩大帐之人,非是重要将领,必也是其帐下幕僚。曾纪泽穿越不足数月,湘军的诸多文官武将除湖北一带留守之外,他并没有见到过几位,尤其是安庆前线的这几位,他更不识得一个。

不过,曾纪泽也不是没有做过功课,他私下里曾向人四处打听过湘军各有头有脸人物的相貌,帐中出来那二人中,左边那个天庭饱满,身材瘦而健朗,隐约和他人对李鸿章的描述有几分相象。

曾纪泽也只是觉得像而已,不敢贸然上前相认,以免认错人弄出大笑话来,于是灵机一动,向旁边一名站哨的湘勇问道:“那位和李大人说话的人是谁?”

那湘勇摇了摇头:“小的也不认识,不过听说那人是从上海那边来的,想是有事求咱们大帅。”

曾国藩帐下,还有哪个姓李的幕僚,此人非李鸿章莫属,曾纪泽顿时有了底,上前几步笑着打招呼:“少荃兄,祁门一别,不觉数月,你别来无恙啊。”

李鸿章拜曾国藩为师,年龄又与自己相仿,曾纪泽称他表字也不失礼仪。那李鸿章闻声抬头一看,脸上顿露惊喜之色:“劼刚兄,你何时到来,怎么也不差人通传一声,我也好往码头迎接你。”

曾纪泽身为曾国藩长子,湘军上下,人人都称呼他一声大公子,或是大少爷,李鸿章却以兄弟相称,看了他李鸿章与曾氏的关系果然是非同寻常。

李鸿章作为晚清风云之物,前半生办团练,当幕僚,建淮军,屡立奇功,后半生虽兴洋务,做了不少利国利民之事,但大部分的精力却耗在了外交之上。而中国孱弱,清廷,与西人之争,步步受压,多少次的将国家带向灭亡的边缘,清廷只有依赖这位栋梁之柱与洋人乞和谈判。一个个丧权辱国的条约,都出自李鸿章之手,后世之人,多有批评他为“卖国贼”,却不知他也是无力回天,改变不了大清失败的命运,只能在一次次的谈判中,尽量为国家减少一点点割地赔款。

他的一身经历,充满了传奇与悲情的色彩,纵观近代中国,对曾纪泽最有吸引力的就是他,今日一见,感慨之心溢于言表。

曾纪泽稍一激动,上前便与李鸿章握了握手,说道:“我是搭乘彭大人的水师赶来的,路上在九江耽搁了一晚,能再与少荃兄纵论天下,实在是人生之快事啊。”

李鸿章被曾纪泽的过于热情搞得有点糊涂,颇有些尴尬的想往出抽手,曾纪泽这才意识到自己见到名人激动过头了,忙松了手,笑着解释道:“少荃兄莫见怪,这是洋人见面打招呼的方式,我也是刚在武汉学得,正好跟少荃兄练习一下。”

李鸿章乃中近代中国中枢人物中,思想最为开化之人,他对西方文化与科技折欣赏与探求之心,远比胡林翼等人要走得远。曾纪泽这握手之礼他不以为怪,反倒是觉得十分新鲜,也学着他的样子上下握了一握,说道:“洋人这见面礼跟他们机器一样有意思,听说劼刚兄在武汉经常跟洋人打交道,有什么有趣的事,今后还要多向我说说呀。”

“那是一定。”曾纪泽目光转向旁边那中年人,“这位是……”

李鸿章忙介绍:“这位是钱鼎铭钱训导,此番专程从上海赶来,只为向大帅求援,派兵去上海,阻挡李季成进攻上海。”

曾纪泽回忆历史,顿时有了念头。想李鸿章虽然身负旷世之才,但仕途一直不顺,为曾国藩充当幕僚,对他而已算得上是“屈才”,而他真正登上历史的舞台,却是从组建淮军开始。

原有的历史中,曾国藩是在攻克安庆之后才派李鸿章去组建的鸿军,之后他又升任江苏巡抚,依托着上海为基地,大力发展淮军,所以才淮军才能在湘军解散之后,一举在为大清最强的武装力量,而李鸿章又凭借着淮军的底子,一路升迁,最终进入大清的军机决策层。

曾纪泽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自己何不取李鸿章而代之,在时机到来时,组建一支更先进的淮军。而在上海那样一个中西方交汇的地方,更有利于他施行变革,将来有了经济军事科技的底子,即使他的父亲曾国藩仍执意要解散湘军,那自己也将握有雄厚的家底,足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左右历史的发展。不过,这已是后话,曾纪泽明白曾国藩在攻克安庆之前是绝不会分兵救沪。

那钱鼎铭一听眼前之人是曾纪泽,忙是行礼,恭谦说道:“下官钱鼎免见过大公子。”

曾纪泽不居高自傲,回了一礼,问道:“上海乃大清海关税手主要来源,若为粤匪所据实为不利,理应派兵救援,不知父帅答应了没有?”曾纪泽明知故问。

钱鼎铭唉声叹息,李鸿章代他答道:“安庆之战已到决胜关头,咱们湘军的主力尽集安庆,大帅说这个时候不容半点闪失,故而不肯分兵去救上海。”

曾纪泽道:“少荃以为呢?”

李鸿章道:“李贼虽有染指上海之心,但碍于洋人的缘故,一直没敢轻动,现在安庆这个局面,粤贼内部的意见也不统一,洪贼和陈贼想救安庆,那李贼兄弟却一心向东扩张,举棋不定,李贼正是犯了兵家大忌,等到他决心倾力攻打上海之时,咱们估计已经攻克了安庆,到时再分兵救上海也不迟。”

不愧是李鸿章,局势分析的是头头是道,曾纪泽点称是,安慰那钱鼎铭:“少荃所言差不多就应该是父帅的意思了,就请钱大人回上海后转告官吏士绅们,我湘军并非不救上海,而是时机还不成熟,待安庆这战结束后,纪泽一定率先向父帅进言,请他发兵增援上海。个中难处,还请你们见谅了。”

钱鼎铭一听曾纪泽也愿意帮他向两江总督进言,大公子的进言,当然比谁都有份量,钱鼎铭顿时放心了不少,笑得合不拢嘴:“那下官就替上海的士绅谢过大公子了,还请大公子和李大人在总督大人面前多提几句,咱们可就指着湘军救上海官民于水火啊。”

曾纪泽笑道:“钱大人客气了,身为同僚,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钱鼎铭又谢了半天,才被李鸿章送出大营,曾纪泽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中军大营,准备见他这位大名鼎鼎,却又素未谋面的老爹。

第三十章假老爸

一桌、一笔,一墨,一本史记,屏风上挂着一副宽大的地图,而那背手凝神观图之人,不过是一个干瘦的老头。。这就是传说中的“中兴第一名臣”,后世做官者的典范,大清以文封侯的第一人。种种荣誉的光环之下,只是一个相貌普通,略有点矮的老头而已。

人不可貌相,这话果然不错。

曾纪泽忙行礼拜见,曾国藩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当他看到自己这个心爱的大儿子时,严正的表情立刻变得充满了慈爱,他忙伸手将曾纪泽扶起,捏了捏他的肩膀,目光中尽是欣慰:“我总说沉溺于书本,忽略了强身健体,现下看你这身子比从前硬朗了许多,看来带兵打仗真是能锻炼人。”

说实话,曾纪泽初见曾国藩之时不免有些慌张,主要是名为“父子”,儿子有什么变化,做老子比旁人更容易看出,他是真怕自己这“伪儿子”被看穿帮了。不过,曾国藩那一脸慈容却很快打消了他心中的紧张,曾纪泽遂坦然的将赴武昌之后发生之事尽数讲了一遍。

曾国藩听着默默点头,曾纪泽讲到黄州之战时,讲得绘声绘色,曾国藩的表情仿佛在随着战斗的过程而起伏。当曾纪泽说到是陈玉成亲自带兵前来时,曾国藩不免露出了遗憾的表情,说道:“陈贼是粤匪之中的一员悍将,若是能将他击杀,于我湘军的剿匪大计便是莫大的帮助,让他逃了,多少有点可惜呀。”曾国藩怕打击了曾纪泽的积极性,又鼓励道:“不过你初次带兵就能击败身经百战的陈贼,实属不易之事,咱们曾家又出了一员能打的将才,为父着实为你感到自豪。”

对于曾国藩的赞誉,曾纪泽并没有太过在意,他借机道:“孩儿之所以能打赢黄州之战,除了出其不意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孩儿所属的常胜军装备了从英国购买的先进枪炮,还经过了一名洋教习的训练。孩儿可以不夸张的说,我常胜军的战斗力,绝不亚于英法的军队,所以那陈贼兵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曾国藩道:“为父也听闻你的常胜军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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