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明-第4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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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跨海而来,为的可是大利,而不是那些矮小的日本女人。
漫步在长崎的街道上,对于这异国风光,周继海也算是大开眼界,日本的房子很奇特,一般没有地基,而是用桩子在房子下面垫出一段空间,在上面铺上地板,房子的墙壁也不用砖石,而是用木框糊上纸,周继海很恶意的想着,日本夫妻晚上敦伦的时候,会不会被旁边的人听见?这可是省去了听墙角的辛苦了。
在长崎的商业街道上,周边开设着很多大大小小的商铺,听着旁边的通译说到,这里的这些看起来还不如国内当铺大的门面,其实都是日本实力最雄厚的大商家的店,数十万身家的大老板们都在里面,亲自接待哪怕最小的客人,周继海不由得啧啧称奇,不过又听到那通译说到,日本商人是没法拥有田地的,田地都是被将军分封给武士们,不得转卖,所以商人们的钱财都在生意上,不得不亲力亲为,殚精竭虑。
听到这个典故,周继海却想起来山东的那些事情,屯田田庄几乎是占有了山东的大部分土地,这些土地的背后是胶州营,是齐国公,这种生产效率极高的庄园等同于官田,不允许私人售卖染指。
山东这些大盐商和其他方面的富商,在没有李孟之前,赚来的银子,十分倒是有八分投入到买田买地的之中,人人都觉得经商生意太不可靠,这田地才是实在的东西,谁想到天灾人祸,兵荒马乱的,这些良田土地全都是成了荒田。
有了李孟之后,手中的土地都是变成了屯田田庄,做生意赚来的钱财又只能是投入到生意之中,结果这生意却愈发的兴隆起来,想想从前那些买田地的行为,真是太傻了。
这些事情还真是有些暗合……
沿着商业街走了一圈,却发现那些可以获得大利的商铺,大部分都跟郑家或者江南豪商有生意往来,却是没有什么插手的空间了,周继海不由得不有些沮丧,不过他也不焦躁,就和通译打算到商店街上去,来到异国,不吃点异国的东西,哪儿行啊。
他随手拿了一锭二两大小银子,要通译去换成铜钱,到商店街上吃小吃,银子肯定找不开的。那通译拿了银子,随便进了一家商铺,不一会就扛着一大袋子钱回了来,周继海看他扛得吭哧吭哧的,暗暗笑话日本人体力果然不行,不过是一千四百文而已,不过是十斤怎么就累成这样了。
可当他一接过钱袋,却发现手猛的一沉,这一袋钱,怕不是有三十斤!
他这一刻,也忘记了换钱的目的是什么了,他猛的打开钱袋,抓出一把铜钱来,那黄澄澄的铜钱,仿佛把他的眼睛都晃花了。
周继海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又缓缓的吸回来,让自己保持镇静,不在这日本的街道上大喊出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发财了,从未想到的大财……
对于山东来说,最繁忙的地方并不是巡抚衙门,总兵幕府,也不是军营市场,而是在莱芜的兵器制造局,胶州营纵横天下,依仗的一套完备并且正常运转的训练系统,再就是兵器精良,装备先进。
这个先进倒是没有领先时代,可胶州营兵器制造局制造出来的火铳,就是可以按照理论上的射程发射,很少出现炸膛、哑火等故障的现象,这一点上比起大明朝的工部产品,那是天地之别。并且是按照欧洲的大口径重型滑膛枪样式制造,威力巨大,一枪就能撂倒壮马,棉甲之类也跟纸糊的差不多,杀伤力和稳定自然不是大明的那种垃圾货色能比,至于关外的那些火器制造,尽管比大明的好歹质量稳定些,但是毕竟技术粗糙,只有靠拼命加铁来换取安全性,建州的鸟铳之类,杀伤力在胶州营的火铳面前,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还有胶州营骑兵的铠甲,普通步卒的长矛和刀剑,即便是这些普通的武器,兵器制造局也是严格控制,精工打造,铠甲的甲片不用火加热,而是硬砧冷锤,硬生生的从小铁块打出来的,比起其他势力那些用火烧软,随便几锤就砸出来的铠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多大差距了。
拿着可以信任的武器,穿着可以信任的铠甲,加上良好伙食和长期体能训练带来的充足的体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断反复机械性操练得出的熟练的战技,还有坚实的阵型以及对于身边战友的信任,胶州营当然有战胜的本钱。
在兵器制造局的那些没有技术,单纯出力的青壮粗工,都是在各处挑拣出来的身家清白,对山东忠心耿耿,又是体力强壮,头脑清晰地一等一等的好小伙,甚至标准比征兵还高些,他们拿到的工钱是相当于老营兵军饷的五成。
进了制造局,每天晚上还有各种各样的夜校,里面有一种氛围,就是学习,每个人都拼了命得似的,像海绵一样,吸收着养分。而只要稍微学到点技术,能去制造工序中帮忙的学徒,已经能拿到比老营兵军饷多两成的报酬。
而那些可以被称作是工匠的师傅,他们的种种待遇加起来,差不多是老营兵足额军饷的五倍。
在兵器制造局之中,学徒这个层级的人数最多,工匠的人数最少,毕竟这种大的手工匠坊,制造精良的兵器,对技术的要求更高,很多在地方上能独立开店的铁匠,被招揽来之后也只能是当个学徒。
至于这工匠,则是可以独立指挥一个制造组,一道工序生产的能人,学徒和那些粗工劳力们都是归他们指挥。
没错,在胶州营的兵器制造局之中,青壮粗工、学徒、工匠,这不是俗称,而是和军队中千总、把总、小队之间的职位名称。这种层级的分别,每个层级待遇的差距,就是激励这些人不断的提高自己的生产技能,不断的更进一步。
兵器制造局的最基本生产单位就是制造组,制造组的头目是工匠,下面是学徒辅助,然偶粗工劳力。
工匠的合议可以决定粗工成为学徒,而郭栋、孙和斗、丁旭三人,最近还加了一名司考仁,他们几人决定学徒是否升迁为工匠。
实际上,这些工匠、学徒、青壮粗工们能拿到的报酬比额定的还要多,因为他们几乎是三班倒的在运作生产,太过疲累,郭栋和孙和斗采用的方式就是提高报酬。
本来兵器制造局的生产是没白没黑的做,直到完成生产计划为止,但随即就发现,在这种疲劳生产之中,次品率大大的提高,返修返工,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只能是通过三班倒的这种方式让工人们以最饱满的状态工作,并且让生产不会间断。
上面说的那些不过是经济上的收入,兵器制造局里面成员的待遇等同于胶州营的军人,都要受到地方上的种种优待照顾,一人做工,家人都能有个不错的生活。
可这么好的待遇,这么高的地位,在莱芜的兵器制造局始终是面临着人力不足的状况,在山东和其他处的青壮眼中,做工收入再高,也不如当兵有前途,能穿着山东的粗布军服,手中拿着长矛,这才是光荣无比,这才是好汉。而且在现实中,因为匠户类似农奴的处境,很多人的观念一时半会之间根本转不过来,都觉得这是个下贱的工作,不愿意去做。
兵器制造局的要求又太高,挑肥拣瘦的,那些有手艺的学徒进来倒还好说,那些青壮,是招收进来打算作为自己的未来培养的,所以标准卡得特别严格,宁缺毋滥,经常还为了招人的事情和各地的军将们打起了擂台。
孙和斗几人一直为这个劳力缺乏的事情头疼,本以为李孟在北直隶带回了几千人火器匠户,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但这些人补充进去之后,才松了没有几口气,胶州营就下了更大的单子,刚刚宽裕起来的生产能力又是捉襟见肘。
以往的生产,除却火铳的制造比较复杂,刀剑长矛的打造相对的简单些,可这次的生产清单之中,那种西洋的板甲数量很大,尽管半身甲的比重更多,可这甲胄实在是太占用人力了,每个甲胄,差不多都需要一个两个小组专门的负责打造,完成一件之后才能去完成另外一件,而这种加工可不是那种乡野铁匠能做得了的,他们也就是打打铁犁之类了不起了,这种钢的东西,根本没这技术,就连刀剑都必须反复训练才做得了。现在兵器局里面能做铁甲的大师傅,也就四五十个人,一个人带着杂工折腾一旬都未必能出一套合格的铠甲,一年下来也就千把套,哪儿够用,而那些新晋的工匠,大部分也就能掌握一两个工序,会锻的,却不会渗碳,渗碳做得好的,又不会钻孔,人力资源紧张,搞得孙和斗脑仁都疼了。
这么大量的生产,胶州营兵器制造局头疼的只是人力不足,而原材料则根本不用担心,莱芜的铁矿、兖州的煤矿都是源源不断的运过来,至于工人的报酬,各项杂费之类更是不用发愁,宁乾贵那边已经在私盐和海贸的收益中给制造这块列出了特别费,优先照顾。
这些年来,胶州营的军队将领们在外厮杀,辟地数千里,获得功勋无数,文官系统用屯田田庄稳定地方,保证人力和后勤的供给,商业方面的掌柜们私盐、采金、贸易各项也是让山东盆满钵满,那孔三德负责的厘金局更不用说。
负责制造的这些头目们心中着急,大帅都成了齐国公,这么一步步向上的走,将来不可限量,大家也都是熟读三国演义的,当初曹孟德也是封了魏公,才一步步上去的,现在咱们要是再不做出些功绩来,到时候可就跟不上前进的步伐了。
可人力不足这是个实实在在的短板,不是说能补充就能补充的,孙和斗自从正月之后,尽管是大喜,可头发却也是白了好些。
事情的解决却让人意想不到,就像后世一个哲人说的一样,哪怕一片树叶,也是有他的用处的。
当日神甫费德勒从澳门和南洋那些招募来的洋人,除却张立普在济宁州和胶州之间来回奔波,在灵山商行做的风生水起,欧曼·加里斯成为李孟的军事顾问之外,其余的大都自称有些手艺,都被放到了这兵器制造局。
孙和斗略微懂些西班牙语,和通译一起同那些洋人们一个个的聊过,发现这些人充其量在欧洲的时候在工场之中做过学徒,独当一面的工匠根本没有。
不过话说回来,在欧洲这种情况下,有手艺的熟练工匠在欧洲或者去往殖民地,自己就能赚大钱,何必漂洋过海,不远万里来陌生的东方大陆求生。
外来的和尚也未必会念经,抱有很大希望的孙和斗只得是把这些人也打散到了兵器制造局之中,让他们融入这个体系,学习适应它,毕竟缺少人手,多十个也是小补。
开始这些洋人都是被当成学徒来使用的,他们比起那些农民出身的劳力,总归是在工场中呆过,并且明白些关窍。
开始这些高鼻深目,金发碧眼的洋人在兵器制造局很是引起了些轰动,大家都是来看个新鲜,不过日子久了,发现也就是那么回事,也有勤快的,也有懒得,并不比汉人多什么少什么。
逐渐的这些洋人也渐渐的融合进了兵器制造局之中,他们的汉话越来越熟练,做活的技巧也是越来越好。
让制造局头目们有些高兴的是,十一个来制造局的洋人,居然有九个晋升到工匠,其余两个人则被认为是每日里就会到处看看,反倒是干活不出力也不熟的,不过现在兵器制造局家大业大,有这么两个闲人也就算了,养着就是,不过是吃饭添双筷子的事情。
不过这两个闲人在洋人工匠之中,却是学汉话学的最快的,看着倒是很聪明,可惜对兵器制造局没什么用处。
其中一人常说自己名字里带个“范”字发音,那是他祖上在欧洲也是有爵位的贵族,他也是贵人子弟,另外一个则是个闷头葫芦,每天忙完了自己手上的活,就是到处的走走看看,写写画画什么的。
正月以后,济南城下发了大批西洋板甲的订单,孙和斗、郭栋等人头疼为难,一边是组织生产,一边是把计划和数量发给众人,让兵器制造局的各位群策群力,看看能不能拿出什么办法来。
可这西洋板甲尽管比起鳞甲和锁子甲结构简单些,但胸甲和几个部位却需要熟练的匠人不断锻打才能成行,往往一个生产小组,只能是为首的工匠和做活最熟练的学徒才能胜任这个工作,这可是极为的影响效率。
孙和斗每日间在兵器制造局的衙门里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四月初三这一天,灵山商行和兖州府的煤矿都有大批的物料从来,下面的吏员点验之后,还需要孙和斗签收确认的。
点验之后,孙和斗在几张送货单上盖印签字,正在这时候,外面却有下人通报,说是邓肯师傅求见。
听到这个名字的孙和斗半天才反应了过来,这邓肯师傅就是那位自称祖上显贵的洋人,自从汉语官话熟练之后,就假模假式的给自己起了个汉名,唤作“邓肯”,这名次起得丝毫没有什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