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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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送邮卒到门口,心中奇怪为什么这种事蔡瑁还叮嘱邮卒要将书信亲手给他,难道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他苦思冥想,也没有什么头绪。
五、红烛情深
蔡瑁母亲今年不过六十岁,早在一年前,蔡氏兄妹两个已经准备为母亲庆贺寿辰。他们雇了一帮工匠,雕刻了大型的石刻画像砖,准备为母亲建造一个画堂。画像砖上既有轺车、辎车、轩车出巡的场面,也有市井童竖玩乐的场景,精美生动,画堂搭建在蔡氏庄园的延寿堂前。蔡母亲自把一块块刻石仔细过目,非常满意,叮嘱道:“哪天我死了,你们就把它们移到我坟前。”
对于寻常人家为人父母者说出的类似的话,儿女们的反应自然是安慰,蔡瑁也是这么做的,不过也不忘表表功劳:“母亲,这是我从高平县请来的一流工匠,费了半年时间刻成的。唉,如果不是战乱,这样的工匠未必能来到襄阳。”
这点倒是确实的,工匠是蔡瑁请的。那天蔡氏回蔡洲,发现工匠们干活热火朝天,偶尔交谈,都是外地口音,但又似乎有些熟悉,觉得非常奇怪。那个老工匠头目跪桌:“君夫人好耳力,小人不是荆州人,原籍在充州山阳郡高平县,因为家乡战乱,无奈逃到荆州的。”
蔡氏恍然大悟,高平县是她丈夫刘表的家乡,虽然刘表很早就到洛阳出仕,说得一口漂亮的洛阳官话,山阳口音不那么明显,但自小的乡音,终究难以尽去,所以偶尔会带出一点。她问那工匠头目:“高平县,据说是雕刻画像有名的地方。你们为什么来到荆州,家人也一起来了吗?”
听蔡氏这么一问,老工匠突然号陶大哭:“哪里还有什么家人?都在几年前被曹操手下的青州贼杀得干干净净了。小人们都是赤身逃出来的。听说荆州牧刘景升将军就是山阳郡人,所以亲切,希望子侄将来能投身戎伍帮助刘景升将军去杀曹操。”
工匠们都停住了手上的工作,个个脸上露出悲哀之色。
曹操在充州屠杀百姓,血流成河的事,蔡氏之前只有耳闻,那天听工匠说,才知千真万确,她的鼻子也禁不住有些酸了,道:“诸君来到荆州,从此可以安居乐业了。我会吩咐下面的人,给你们提高工钱。”说着用便面遮住脸庞,策马行车离开了。
这次为母亲祝寿,刘表病了,没有心情来。本来他的年龄和母亲的年龄也差不了多少,来祝寿也蛮奇怪的,不来倒好。她想起了刘备,心里,呼评直跳,虽然有这样的想法也很久了,但想到真要实施,还是免不了紧张。
盛大的典礼过后,就是献筹交错的饮酒。由于客人太多,他们被分别安排到不同的阁楼中就座。蔡瑁亲自把刘备请到一个高阁中,叫上几个宗族兄弟,一起陪饮。
刘备感到有些受宠若惊,虽然在心底里,他也是目空一切的人,认为自己英雄盖世,眼下虽然落魄,却只是英雄创立霸业过程中常有的挫折。但能在这种落魄的时候受到蔡氏家族的殷勤款待,心头仍不免热乎乎地感动。
在酒筵上,他几乎忘了自己说过什么,只模模煳煳记得蔡瑁对他说了一句:“今后我们蔡氏家族,就全靠左将军了。”然后就醉过去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的是一顶绛紫色的慢帐,帐外不远处,一架十枝的铜灯在温暖地燃烧,仿佛天上的十个太阳。他觉得有点头晕,口尤其渴,嘴巴勃豁的像沾满了泥浆,极为难受,不由得叫了一声:“水来!”
一个女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在烛光下,她的脸庞红扑扑的。
刘备惊出一身冷汗,这不是蔡氏吗?难道自己躺在她的床上?天哪,是不是刘表要除掉自己,故意使出这么一计。他也顾不得口渴,急忙去拔腰间的环刀,实在不行,也不能坐以待毙。杀得一个,也算不亏。
可是腰间是空的。这时只听蔡氏笑道:“左将军醒来了。”声音中殊无半点不悦,反而满是柔情。
刘备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下意识地翻身下床,跪坐施礼:“是君夫人,臣刘备拜见君夫人,幸甚幸甚。”
蔡氏赶忙劝止道:“左将军不必拘礼,这里并非朝堂。”
刘备低着头,道:“虽然不在朝堂,但君臣名分有定,臣不敢轻忽。”
蔡氏微微一笑:“君臣名分已定?可是,妾身似乎从不闻将军叫过刘荆州一声主公。”
刘备诧异道:“臣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君夫人。”
“那你怎么一见到我,就知道我是君夫人呢?”蔡氏道。
刘备词穷了,他所谓的第一次见到,并非指从未见过,而是指从未说过话。人和人之间,无论见过多少次,对方的相貌是否烂熟,只要没有说过话,就不能说认识。当然,像他们现在这样,只有两个人面对面的促膝交谈,那又几乎可以说不仅仅是认识了。
蔡氏感觉刘备的身体在微微后却,不觉莞尔:“久闻将军是仁义之人,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将军请先饮一碗热汤解酒,妾身有事和将军商量。”蔡氏从身旁的炭炉上取过一个小巧的提梁卣,倒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递给刘备。
刘备仍旧低首接过,道:“多谢君夫人,臣岂敢当君夫人这般厚待。”
蔡氏柔声道:“将军如果把妾身当君夫人,自然是不符合礼节的。但如果将军把妾身当成自己的箕帚妾,就理所当然的了。”
刘备心中一震,双手一抖索,漆碗掉在席子上,满碗的热汤洒了一身。他顾不得身上被烫得生疼,跪在席上道:“君夫人,臣……”
蔡氏也赶忙拿起丝巾,就要为刘备擦拭身上的水迹。刘备连往后躲:“君夫人,让臣自己来。”说着欲抢过丝巾,他的手指捧着蔡氏的手指,有一种柔滑的感觉。作为一个带兵的武人,刘备身边并不缺乏女人,但像蔡氏这样美丽而高贵的女子,对他仍有无法扑灭的诱惑。他心里一阵乱跳,而蔡氏则干脆停住动作,两眼细细凝视着他。
房间里阗寂无声。
见刘备低头不语,蔡氏有些无奈,十起漆碗,又重新倒了一碗热汤,唇上仍是微笑:“将军请起,妾身说了,这不是在朝堂。妾身敢问将军,将军对妾身刚才的建议如何?”
刘备摇头道:“臣愚戆,不明白君夫人的意思。”
蔡氏道:“既然如此,妾身不妨明说了,妾身的意思是,早闻将军威名,如果将军肯把妾身当成自己的箕帚妾,妾身会感到非常荣耀的。”她望着刘备,眼波流转,同时双手把漆碗递给刘备。
刘备脸上冒汗:“君,君夫人……真会戏弄……臣……”
蔡氏微微转头,对着墙壁道:“将军面容英武,确是一代枭雄。妾身不才,家族还有点力量,如果辅佐将军匡复天下,将军岂有意乎?”
刘备反首看了看帷幔,额头发亮:“臣一介亡虏,安敢有如此大志?只愿效命刘荆州,死而后已。望君夫人明察。”
蔡氏明白刘备是担心有人窥伺,她摇头道:“将军放心,并非刘荆州派妾身来试探将军,如果刘荆州有意要杀将军,又何须试探。自从妾身见到将军,就一直心生感佩,早想找机会阐明衷曲,怎奈时机不到,又久闻将军秉性仁厚,执德不回,妾身无奈,只好选了今天这个机会,亲自面见将军,一表赤诚。”
刘备舒了一口气,看蔡氏的神色,倒是真的。他心头顿时一阵欢喜。如果能得到蔡氏,不但美人在抱,获取荆州也不是没有希望。不过这事头绪纷繁,也不可轻易表态,他想了想,应付道:“不知臣何德何能,能获得君夫人如此厚爱?”
蔡氏道:“将军当真想听实情?”
刘备点头道:“当真。”
蔡氏叹了口气,道:“人人都以为妾身为荆州君夫人,必定心满意足,其实荆州危如累卵,有识之士尽知。妾身本以为刘表为当世英雄,才喜而嫁之。不想他虚名无实,让妾身大失所望。自从将军一来,妾身不由得心猿意马。昔年外黄女子舍弃平庸之夫,改嫁赵王张耳,传为佳话。妾见将军,也想一效古人,名垂青史。望将军勿疑!”
刘备目瞪口呆,虽然蔡氏喜欢自己,让自己颇觉得自豪。但她这样直言不讳地披露内心,仍让他感觉突兀。他虽然从小不爱读书,但史传之文也略曾窥览,知道前汉的风俗和东京大不相同。像张耳妻子改嫁、司马相如琴挑这样的事,在前汉可以传为佳话,毕竟连景皇帝的皇后都是二婚女子,何况其他。但东京风俗提倡妇女守节,蔡氏既然出生大族,就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规矩,怎么会在他面前自荐枕席呢?他再一次感觉,面前这一切或许是个阴谋。
蔡氏好像知道他的心思,脸渐渐涨红了:“将军一定在疑虑,世上怎么会有像妾身这样无耻的女子,何况还是荆州的君夫人。妾身以为,天下纷乱如此,不当计较那些繁文缛节。没想到将军也是个拘泥礼节的文士,算妾身看走眼了。”说着就要站起来,声音颇为不悦。
刘备情不自禁张臂拦住她,蔡氏身材娇小,顿时就在他怀抱中。这是他对待自己所喜欢女人的习惯性动作,蔡氏好像有些羞涩,趁势就倚在刘备怀里。刘备想,现在就算是阴谋,也洗不清干系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两只手徒自在空中举着,不知道怎么办好。
六、怅惘
第二天晨光熹微的时候,刘备带着两个随从,骑马出了蔡洲,到了襄阳城中。
城中熙熙攘攘,就像书上说的举袖成云,挥汗成雨。若不是因为战乱,涌进了许多北方难民,襄阳又怎么能这般热闹。
刘备心中暗叹,这么充裕的人力,刘表不知利用,竟然坐等曹操廓清北方。
一路上都是这样郁郁不乐,蔡氏的面容时不时在心中闪现。他最后仍是拒绝了她,虽然他在脑中的第一反应,是这样做名声不好。但更深的原因连他自己也不好意思承认,那就是他觉得过于冒险,他知道刘表这个人进取不足,但守成也还有余。在荆州十多年,早就有深厚根基,自己一个外来客,想仅仅靠着蔡家,就把刘表的位置抢过来,实在是九死一生。荆州大族又不仅仅只有蔡氏,蒯氏、韩氏、文氏等,都是南阳大族,一贯看重出身,对刘表这个名士,尚能恭敬侍奉,自己这样的穷军人,他们岂能放在眼里。他只能收敛锋芒,以静制动。
夕阳西下的时候,到了新野县城。比起襄阳,新野这样的边鄙小县就显得寥落。但今天好像有集市,街上颇有一些人,他们望着刘备骑马缓缓走过街道,相互交头接耳,间或望着刘备,脸上也都是景仰的笑容。刘备四面环视,也点头微笑示意。
一行人打马进了院子,县廷院门?当一声关上。刘备执髻下马,闷闷不乐。这时院子里仍很清亮,向西望去,夕阳立在半山上,红彤彤的没有热气,四围都是一片萧瑟。
关羽坐在院中树下看书,张飞则举着矛,和几个士卒在比试。
看见刘备到了,关羽站了起来,问候道:“大哥回来了。”说完,眼睛又盯到书上。
张飞举着矛,擦着汗迎上来道:“大哥,这次去襄阳蔡家喝酒,情况如何?”
刘备挤出一丝笑容道:“还好。”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我累了,你们也先回去休息。”
张飞两眼茫然,道:“既然累了,大哥就早早安歇。”他目送刘备走人厅堂,无聊地踱到关羽身边,咕浓道:“去喝酒,反而搞得不高兴,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关羽头也没抬。刘备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来,吩咐道:“你们去准备好一份厚礼,明天一早,我们再去隆中拜访卧龙先生。”说着也不等张飞回答,迳直进了屋子。
张飞扬着脑袋,再次望着刘备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去了一趟襄阳,脾气这么怪。”他回头看见前面肃立的士卒,突然破口大骂道,“没听见将军的话,还不赶快去集市上采购礼物,越贵重越好。如果买得让将军不满意,老子抽了你们的筋。”
几个士卒抖索着身子道:“是是是,小人等这就去。”说着一熘烟齐齐跑了。
关羽将手中的书一卷,站起来,没好气地说:“共弟,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无端责骂自己的贴身士卒,这种习惯并不是什么好事。”
张飞笑嘻嘻道:“那又怎样,量这些小小的奴仆,能翻得起什么大浪。”
关羽不耐烦道:“反正你以后别在我面前这么干,心烦。”说着抱着书,也进了县廷侧门。
张飞举着矛目送关羽,自言自语道:“他妈的,都像吃错了药,脾气这么大。”说着将矛使劲往远处树干上一掷,矛深深插入树干,矛杆不住地颤动。
七、卧龙初见
这回谁也没兴致说话,因为一路上刘备一直苦着脸,郁郁寡欢的样子。这样不知不觉也就到了卧龙岗,那处高坡上的茅屋隐隐在望。
给刘备开门的也不再是小童,而是一个黄发长身、衣衫素朴的女子,她看见刘备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