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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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身就是一样宝贝,世上已经没有多少人认识了。他平常虽然看不起那些纯粹的儒生,但在他们擅长的诗书技艺方面,自己却绝不肯承认比他们差,这是很古怪的一种想法,他自己也无法控制。
“书,嗯,确实很喜欢。毫不讳言地说,在下实在很嫉妒公子。”诸葛亮也不隐讳自己的想法。
刘琦当即跪倒在地,泣道:“孔明先生,如果能救琦一命,这书情愿奉赠。”
诸葛亮知道刘琦想求他什么,即便刘琦不给他什么,他也不能不帮刘琦。但答应别人帮忙,绝对不能轻易,否则这个忙就显得不值钱。于是他假装不悦道:“公子怎么像坐肆贩卖的商人,既要送书,又附带条件。”说着拔腿走到台前,却发现梯子已经撤去。他沉吟了一下,反转身道:“请公子唤人把梯子架上。”
刘琦泣道:“先生莫怒,琦刚才也是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其实不管先生帮不帮我,这书都情愿送与先生。只是盼望先生有一念之仁,肯伸手援助。”
诸葛亮默然不语,显得颇为踌躇。刘琦看诸葛亮似乎有点动心,赶忙又道:“琦猜想先生说怕事有泄漏,现在凌华台上,上不至天,下不至地,出先生之口,人刘琦之耳,先生还担心什么呢?”
诸葛亮仰首阁顶,长叹了一声,道:“非是在下冷漠,实在是疏不间亲,在下怎敢多嘴?”
刘琦反手从腰间拔出佩剑,道:“先生终不肯教刘琦,琦将自刎于先生面前,先生难道毫无恻隐之心吗?”说着将剑横在颈中。
诸葛亮颓然道:“罢了,既然公子如此恳切,在下只好冒死为公子划策了。”
刘琦大喜,连忙拉诸葛亮走进楼上另一间密室,道:“在这里说话,绝对无人能够偷听,请先生明示。”
诸葛亮道:“公子难道不知道当年晋国公子申生和重耳的故事吗?申生待在晋国而亡,重耳出奔别国而存。现在黄祖新亡,江夏无太守,公子何不向父亲请求屯守江夏?江夏虽小,公子去那里也算呼吸自由,身边又有兵马,又岂有性命之忧?”
刘琦叹了口气:“也只有这么办了。”
诸葛亮道:“公子大概有点不甘心,觉得自己是长子,应该接替父亲的荆州牧之位罢。”
刘琦脸色通红:“正如先生所言,琦实在嚥不下这口气……”
“公子虽然委屈,但是比起申生、扶苏的悲惨,又算得了什么?当断不断,必留后患。愿公子勿疑。”
“既然先生这么说,”刘琦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刘琦要求镇守江夏,让刘表感到高兴。蔡氏、蔡泪两人也松了口气。这样的结果无疑最好。对刘表来说,虽然已经决定放弃将刘琦立为嗣子,但刘琦究竟毫无过错,这件事自己实在说不出口,因此时时感到良心谴责。如今刘琦主动出守江夏,显然是明自了自己的心思,当然是磕睡碰到了枕头,自己怎么能不高兴。对蔡氏、蔡瑁来说,他们也不想因为夺嫡的事搞到互相屠杀,让天下人耻笑,刘琦自知避让,那是最好不过。于是,他们马上铸了一个“江夏太守”的印信,让他带着去江夏上任。
五、族灭孔融
刚刚扫清袁氏势力残余的曹操,在建安十三年的春天回到了邺城,他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命令在邺城城北挖了一个玄武湖,在湖中训练水军。同时,在朝廷制度上,他施行了一些改革,把后汉的太尉、司徒、司空官罢除,恢复了前汉的丞相、御史大夫制度,并自任丞相。这对刘协来说倒并没有什么,他本来就是一个傀儡皇帝,只是这样制度的改革对曹操做起事情来就方便了。在前汉,丞相总领百僚,地位十分尊崇。只是到汉武帝时期,为了对抗丞相的权力,才以大司马大将军辅政。后汉创建之后,光武帝刘秀设置司徒、司马、司空三公,地位虽高,实权却归于尚书台,由尚书令直接向皇帝奏事。这都是在皇帝权力膨胀的时候采取的措施,现在皇权衰微,曹操重置丞相,既掌握了实权,又可以自称回归前汉美政,真是一举两得。
他刚刚自封为丞相没几天,就传来东吴兵击破夏口、斩获江夏太守黄祖的消息。这对他显然不是件好事。一旦孙权夺取荆州,就获有天下半壁江山,力量足以和他抗衡。他必须要赶在孙权大规模动手之前,先占领荆州。于是当即招集所有僚属议事。
像类似情况的通常反应一样,武将们都很爽快,纷纷道:“请丞相立即发兵,攻取荆州,顺便扫平东吴。”文官们却没有急于表态,他们要看看曹操自己的计划。
曹操笑了一笑,道:“荆州在刘表手中,孤倒不担心,但是,如果落入孙权手中,却是个大大的麻烦。所以,孤只有立即发兵南征了。”
谋士们大多点头赞同,太中大夫孔融却提出反对意见:“丞相,荆州牧刘表一向保境安民,而且尊奉当今朝廷正朔,经常派遣使者前来奉献,怎能无缘无故前去征伐?”
曹操心头大怒,又是孔融,这老竖子仗着自己出身名门,实在太嚣张了。他想起前几年孔融讥讽自己夺取袁绍儿媳甄氏为自己儿媳的事,那时不杀他,是因为时局未稳,现在袁氏已被扫清,河北已经一统,自己无须再忍了。如果继续容忍,不但有损自己威严,而且会留下后患。于是他望着孔融,怒气冲冲道:“君屡为刘表张目,莫非怀有异心?”
孔融道:“和丞相同朝为官,岂敢有异心?只是丞相若一定要征伐无罪之邦,与袁绍何异?”
殿上群臣尽皆失色。孔融把自己和曹操摆在一起同朝为官的位置,实在是大错,殊不知曹操名为汉相,其实早已凌驾汉帝而上之,整个中原,都是他率兵打下来的,汉失其鹿,曹操逐而得之,岂能还给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毫无功劳的刘协?他是中原无可争辩的主人,这点大家都该明白。孔融这么说,就是装傻,装傻的目的,就是想对曹操的权威提出挑战。
曹操再也不想保持温文尔雅的丞相风度,他一拍几案,怒道:“你这竖子,仗着自己是圣人后裔,屡次在孤面前狂傲汕谤,无上下尊卑之礼。今日又欲沮我正义之师,若不斩你,安服天下?来人,将这狂徒拉出,斩首来报。”
站在两侧廊上的武士马上奔了进来,架起孔融就往外拖。孔融索性大骂:“曹瞒,早知道你是一个乱臣贼子,窃国大盗,汉家天下……”但在武士的野蛮拖拉下,他有点喘不过气来,骂声含煳不清,也越来越远。
殿上静默无声,群臣都傻了。大家从来没见过曹操当场发这么大脾气,而且是当场命令将一个名满天下的大儒斩首。他们中不乏和孔融惺惺相惜的儒生,但在曹操的淫威之下,没有人能鼓起勇气劝谏。
曹操的心情慢慢轻松下来,他歉意地对大家笑了笑,道:“刚才被这狂徒打断了,诸君且与孤再议。”
一时谁也不敢发言,生怕一言不慎,就把脑袋掉了。在曹操的执意要求下,好一会,荀彧才小心翼翼地进言:“臣以为,丞相可以派疑兵在宛县、叶县一带活动,迷惑刘表。另派精兵沿新野进攻襄阳,打刘表一个碎不及防。”
曹操微微颔首,这对群臣是个鼓励。贾诩又小心翼翼地道:“臣以为文若君把事情想得简单了些,就算我们用步骑攻下襄阳,如果刘表退守江陵,控守长江,和我们水战,我们也无能为力。”
曹操打断他:“文若所言,甚合孤心。不过刘备据守在新野,是个劲敌。”
荀彧道:“如丞相所言,荆州能战者唯刘备耳,但刘备兵少,且多老弱病残,只要我们多发精兵,突袭新野,擒获刘备,荆州诸郡可望风而下。”
这时,武士手端托盘,将孔融血淋淋的首级献上。文臣们多觉心中恻然,这样一颗满是经纶的脑袋,从此再也作不出惊天动地的文章了。实在可怜可惜!曹操膘了一眼那颗首级,漫不经心道:“很好—谁愿给我率兵为先锋进击新野?”
六、州牧府杀气
暑热蒸人,旌旗蔽日,大批骑兵、步兵蜂拥行进,遮天的灰尘好像一条望不见首尾的黄龙,穿行在由许昌通往宛县的狭窄官道上。
这是曹操率领南征刘表的军队,曹操穿着单薄的縠绉罗衣,坐在轩车上,他目光前面的方向就是南阳郡的重镇宛县。虽然南阳郡原先属于荆州管辖,但刘表失去南阳郡北部的县邑已经很久了,荆州,在刘表的统治下,早就不是全须全尾的荆州,而是东残西缺的荆州。
荀彧骑马伴随在曹操的身旁,曹操感慨地对他说:“宛县乃是当年光武皇帝龙兴之地,孤一直没有机会久驻,这次出兵,正好凭吊一下,顺便扫除逆臣刘表,孤也算可以告慰光武皇帝的精魂了。”
这番话显然让荀彧非常振奋。他想,也许曹丞相统一天下之后,真的会还政汉朝,他顿时由衷地开心起来,恭维曹操道:“丞相还可以顺势扫平孙权,一匡天下,还我汉家旧仪,那时就算萧何再生,也不及丞相功德之万一啊!”
曹操没想到荀彧会陡然这么开心,他瞥了荀彧一眼,心下稍微有些不快。之前他也已看出荀彧和孔融一样,都是忠于汉室的,只不过没有孔融那么明目张胆。这样的人当然对自己将来的事业不利,但平心而论,他也能理解,曾经,他自己势力还很低微的时候,目睹董卓专权朝廷,主宰天下,也是愤愤不平,恨不能马上兴师将之诛灭,还汉家堂堂旧仪。他不但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费了很大力气,散尽家产,又靠朋友捐资,好不容易招募了数千士卒,和天下诸侯合兵虎牢关前。他曾对袁绍为首的山东军队逗留不进极为不满,觉得他们心怀鬼胎,和董卓一样,也想篡夺汉家江山。现在他拥有了董卓、袁绍当年的实力,甚至比他们的力量还要强大,他才发现自己的志向也完全变了,他再也不想仅仅当一个大汉的宗臣,他想做的是取汉朝而代之,自己做皇帝。他很感激荀彧,荀彧这个人毕竟不同于孔融那个只会空谈的儒生,在他的征战生涯中,荀彧曾帮他出了不少计谋,有的甚至对他的胜利起了绝对性的作用。他不想杀荀彧,除非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曹操的眼光重新望着远方,懒洋洋地问:“孤杀了孔文举,外面有什么议论没有?”
荀彧不知曹操的用意,孔融全家的被屠,曾让他心惊肉跳。当初他离开袁绍投奔曹操,是觉得曹操确实有拯救天下的才能,可以重振汉朝,可没想到曹操就像一条喂不饱的狗,胃口大得惊人。他们颖川荀氏家族的儒生,一向以忠君为信义,对曹操遮蔽天子、专权杀戮极为不满,可是到清醒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如今他只能回答:“孔融自恃才高,谤讪朝廷,大逆不道,应当伏诛,外人都夸丞相信赏必罚。大汉有丞相辅佐,中兴有望矣!”
曹操哼了一声,不发一言。他在一怒之下杀了孔融,冷静下来之后,又想到既然要斩草除根,还要想个理由,好在不需要他示意,很快就有人上来迎合。丞相军谋祭酒路粹上了一道奏章,说孔融早就欲谋不轨,还曾与称衡“跌荡放言”,侮辱圣人,蔑弃孝道。他说父子之间,没有什么亲密的关系,父亲生儿子,当初不过是为了释放情欲。母子之间,也没有什么恩情,就像一件物品寄居在瓶子里,儿子生出来后就和母亲没有关系了。曹操对路粹的奏章很满意,这个不孝的罪名很可以说服一帮愚民。杀了孔融这种人,愚民们一定会欢呼,会赞扬自己维护了道德;而且因此族灭了孔融一家,愚民们会更加兴高采烈,这无异于让谬种不得流传,大有裨益于人世。但是实际上,曹操觉得孔融的说法很精辟,他惊异于孔融对人生的透彻和天才的表达力。可是越是聪明的人越不好统治,那么只有三个字:杀,杀,杀。
此时此刻,荀彧却暗自叹息,他默默对眼前这个人说,你以不孝的罪名杀了孔融,又族灭孔融一家,不是让人家断子绝孙吗?谁都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绝灭了孔融的子孙,从孔融的角度讲,是将孔融言辞上的不孝转化为实际的不孝;从道德的角度讲,你是屠杀成性,伤天害理。当然,这些话他荀彧哪里敢讲出来。
此时的襄阳,仍是风平浪静。在荆州牧府邸后院内,宛如车盖的大树下,蝉声鼎沸,联噪盈耳。刘表俯身趴在竹席上,祖露着背嵴,他的背嵴上长了个碗大的毒疮,自从春天以来,他的身体一直不佳,但也没有到达一病不起的地步。现在蔡氏细致地为他敷药,嘴里埋怨道:“主公平时要是肯勤加洗沐,就不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
刘表不悦道:“你少说两句行不行,想让我烦死啊。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你对我是越来越不耐烦了。”
生病的人总是格外暴躁些,蔡氏没有办法,只能柔声安慰:“妾身怎敢对主公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