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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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房里顿时传出了尖叫和嘈杂的哭声,这些倭寇已经确定,他们要寻的人就在其中,那首领顿时哈哈大笑,面目狰狞,亲自开始撞门。
小小的一个耳房里,容纳了二十多人,好在他们不必面对倭寇,又是性命攸关,因此人人拼命,纷纷用身体抵住门,虽然门栓子已经被巨力弯折,可是这门连续被倭寇们冲撞,却总算暂时能保全住自己的性命。
倭寇们一时无计可施,他们一路长途奔袭,又是追杀下头的仆役和上山,体力有些透支,那首领与几个倭人叽里呱啦的商议了几句。而这些声音传递进了屋子里,与徐谦在一起的桂稚儿对徐谦道:“有人劝这首领放火将我们烧死,可是那首领似乎顾忌里头的吴智,所以并没有轻易答应。”
徐谦此时心跳的厉害,方才事情紧急,他倒还能镇定,反而现在缩在这里,竟有些恐惧了,听了桂稚儿的话,徐谦忍不住看她:“你懂倭语?”
桂稚儿嫣然一笑,抿嘴不语。
正在这时,外头的倭寇又砰砰的撞起门来,屋子一些不争气的沙弥、公子顿时又是尖叫大哭,徐谦忍不住大叫:“哭什么,快将门死死抵住,抵不住,便是再哭也是无用。”他的话竟有巨大的威慑,哭声果然小了许多,徐谦瞥眼看了黑暗中的桂稚儿,低声问:“你怕吗?”
桂稚儿声音微微带了些颤抖,道:“你说呢。”
徐谦突然哈哈一笑,道:“你不必怕。”
“为何?”
徐谦拍了拍胸,紧紧的握住手中的御剑,道:“因为我会保护你,就算是死,你也死在我的后面,是了……”他拔下桂稚儿头上的银钗,交到桂稚儿手里,低声道:“万不得已时,你自己了断罢,记着,朝自己的心口扎,这样就不痛了。”
桂稚儿急促的呼吸了几下,尤其是徐谦伸手将银钗交给她手心时带来的温热感觉,她心中不禁有些摇曳,差点忘了恐惧,道:“我相信,不会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因为,这世上有个手持三尺青峰,肯保护我的男儿。”
徐谦顿时豪气顿生,哈哈大笑:“这便是了,我徐谦还要科举提名,要入朝为官,要建不世功业,几个倭贼,岂可取我性命,你等着罢,我去斩了贼首去报功。”
第一百一十四章:大功
外头的几个倭寇在争议一番之后又开始猛地撞门,这一次他们寻来了撞钟的圆木,八人一齐冲刺,以至整个门都震动得厉害。
屋里的人争先恐后地去抵住大门,也幸好这些倭寇用尽了气力,余力已经不殆,不得已之下只得气喘吁吁地歇息,而屋内的人神经紧绷,其实体力也到了极限。
那些倭寇又乏又饿,终于决心另寻主意,他们叽里呱啦地又说了一阵话,紧接着,终于将目光落在了这厅中的残羹冷炙上。
他们一路奔袭而来,体力透支得厉害,更重要的是,沿途只带了几个大饼做干粮,早已饿得前胸贴了后背,原本他们打了主意要一鼓作气将事情办妥,可是一时奈何不得,便决心休整一下。反正屋里的人也无处可逃,索性先养足精神再说。
这几个倭人放下了紧绷的心,竟是有说有笑起来,闻着这厅中的饭菜香味,虽是残羹冷炙,可是比起自己携带来的大饼,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们常年在岛屿中求生,也吃不上什么精细的食物,此时竟喧宾夺主,纷纷狼吞虎咽起来。
地上一坛水酒,正是他们的少东家吴智带来的,倭人们也不客气,各自放肆地吃了几口,不过这种人最懂得隐忍,知道不宜吃多,因此每人数口之后,虽是咂着嘴巴意犹未尽,却都自觉地将这酒水放到一边。
过不了多久,先是那倭寇首领觉得有了异常,随即飞快地冲了出去,其余倭寇原本大笑,多半是想取笑首领……,谁知道这些人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屋内的人屏住呼吸,听着外头的动静,也在听倭人的议论,足足等了两炷香时间,桂稚儿低声对徐谦道:“他们要撤了,说是中了我们的奸计,要立即下山。”
这话恰好被一边的赵尚听到,赵尚忍不住欢呼,道:“天可怜见,总算逃出了生天。”
徐谦默然无语。
桂稚儿挨近他,低声道:“这是偌大的功劳,八个倭贼,若是拿去了官府,呈报上去,只怕对你的功名有诸多好处。”
赵尚吓了一跳,道:“怎么?还要追击吗?穷寇莫追,表姐,万万不可哪。”
徐谦心里倒也有些害怕,可是赵尚的懦弱反而令他不由地生出几分鄙视之心,当你去鄙视一个懦弱之人的时候,你的勇气自然也会增添几分,徐谦冷冷一笑,道:“他们既然要来杀人,怎么能让他们轻易就走?他们彻夜赶路,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又吃了我们的巴豆,早已把最后一点精气都抽干了,若是对八个连刀都提不起的人都害怕,我等还有什么面目做人?”
他提起御剑,大叫一声:“把门开了,你们若是有胆,便随我出去。”
众人畏畏缩缩,却有人叫道:“不可开门,他们要走便让他们走罢,君子不立危墙。”
徐谦不由好气又好笑,说话的人显然是读书人,可是这厮读了这么多书,学了这么多圣人道理,却全是拿去为自己的恐惧作辩护,圣贤们看到后世的门生子弟们都是这德性,只怕这老脸都没处搁了。
徐谦瞪了那人一眼,吓得那人不禁后退,随即,徐谦厉声道:“把门打开!”
众人这才畏畏缩缩地将门开了,有人战战兢兢地往外看,外头哪里还有倭寇?
徐谦便提剑道:“建功立业只在今日,外头逃窜的都是一群筋疲力竭的倭寇,拿住一个,都是重赏。”
终于有几个仆役大起胆子,纷纷寻了些家伙,道:“我等愿随徐公子去。”
徐谦也不再说什么,带着人冲出去,冲入夜雾之中……
屋里的桂稚儿看了留在这里面面相觑的人一眼,忍不住心里唏嘘,抿着薄唇不发一言。
此时她的心不由地想:“这些人,真是愚不可及,江南久受倭人之患,朝廷一直束手无策,没有行之有效的方法,地方的卫所为倭人所摄,怯弱得不敢主动出击,此时朝廷巴不得能树立一个典范出来,读书人都能手刃倭人,这是何等值得宣扬和提振军民士气的事,这偌大的好处除了徐谦和几个仆役,竟是无人敢去取,哎……他们不但胆小如鼠,连这才智也是有限得很。倒是徐谦这个家伙……”
想到这个少年,桂稚儿的俏脸不由自主地有些烫红。
……
卯时时分,杭州城差役、兵卫尽出,知府衙门的快吏,当地的卫所官军,还有王公公也亲自带着人连夜赶来。
惊闻杭州城外出了倭寇,这绝对是耸人听闻的事,又听说杭州府的一个秀才竟是连夜杀倭,以一人之力,竟是连杀了六个,当有人到杭州城内报信时,那些被惊醒来的大人们最先的反应就是不信。
其实到了正德末年,倭人就已经开始肆虐,这些人三五成群,数十人为一伙,四处出击,不过杭州毕竟是大邑,附近官军密布,又距离外海有些距离,因此近几年也没有听说过附近有倭人的踪迹,可是现在突然出现,这就是大事,因此官老爷无论信不信,都必须派人去探个究竟。
此时这寺庙里已是人流如织,仵作们检验着堆放在外的几具尸首,这些人各自统属,碍手碍脚,那亲自赶来的王公公见到了那些倭人的尸首,便立即明白事情已经不假了,他之所以赶来,是因为徐谦特意让人去他的府上报信,王公公倒也不懈怠,连忙来了。
见徐谦伫立在前院与一个记录案情的书吏正说着话,王公公走过去,朝徐谦勾勾手,徐谦连忙过来,给王公公见礼道:“王公公来得正好,事情想必已经通报了……”
他话说到一半,王公公打断他,直截了当地道:“人是你杀的?”
徐谦老实回答道:“学生手刃了六个,其余二人,是被几个壮士所杀的。”
王公公带着审视的眼色打量徐谦,此时真有点看不透这个家伙了,苦笑道:“无论怎么说,这是大功一件,咱家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叫咱家来,只怕也是怕有人冒功,有咱家在,你的功劳是跑不了的,你一介读书人竟能手刃六个倭寇,实在让人意想不到,咱家回去之后定会立即上书,给你报功。”
徐谦笑道:“有劳公公。”
王公公又问了些具体的细节,徐谦一一答了,王公公不禁啧啧称奇道:“小小年纪大智大勇,很是了不起,实话和你说了,上次黄公公来的时候就曾和咱家说江南乃是朝廷钱粮重地,不容有丝毫闪失,现今倭寇肆虐,皇上也一直担忧,无奈何这江南的官军多有懈怠,地方官员又畏倭如虎,朝廷一时之间也拿不出什么良方。京师那边有诸多的传闻,说是倭人有三头六臂,又说乃是鬼神附体能刀枪不入,不可战胜。现在你的事迹若是报上去,一个书生仗剑杀倭,这定是大功一件,只怕皇上听了也会龙颜大悦。你等着吧,恩旨只怕随后就到。”
说着又对徐谦勉励一番,让徐谦先去一旁的香房歇一歇,王公公则是和其他各衙门的人通了气,好在事情清楚,倒也没有出牵扯不清的地方,那些公子哥被人询问,也没脸皮厚到跑去冒功,当然,这其中少不得王公公坐镇,若是换做其他大人,就未必能让事实如此清楚了。
事情办妥,王公公顿时精神抖擞,睡意早就没了,又叫了徐谦来,道:“你也累了,我专程命人送你回家歇息,这里的事都交给咱家便是。”
徐谦看了远处的桂稚儿一眼,正想说话,突然想到了今日提学要召集秀才生员训话,忍不住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王公公道:“多半已经过了卯时,你看,天都要亮了。”
徐谦苦笑道:“误了,误了。”
他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往山下跑,这新任提学第一次训话,人家早想找他的茬子,自然是少让人抓住把柄的好,那桂稚儿在那边见他心急火燎,叫住他道:“你急着回去?是了,你和我说过今日清早要去提学衙门,你坐我的马车去吧。”
徐谦也不客气,和桂稚儿一起下了山门,二人上了车,那车夫昨夜受了惊吓,侥幸留了条性命,现在还心有余悸,所以巴不得早早逃离这里,因此赶起马儿飞快地走。
车里的两个人却都因一夜未睡,虽有许多话想说,只是无奈何意识纷纷有些模糊,二人你依着我,我靠着你,随着这马车的颠簸睡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新任提学的下马威
一觉醒来,耳边听到车夫呼唤,徐谦睁开眼来,挪开了桂稚儿的香肩,徐谦心里不由咋舌。
男女授受不亲,这要是让人看到,只怕不知多少杀猪刀要来追杀,比倭寇还可怕。
可是旋即又想,我怕个什么?
于是自信心又极度膨胀,问那车夫道:“到了提学衙门吗?现在是什么时辰?”
那车夫回答道:“已到了巳时一刻。”
徐谦吓了一跳,只得苦笑道:“迟了,迟了,你送你们家小姐回家罢。”说完也不敢把桂稚儿叫醒,飞快地跳下车,想要一阵风地冲进提学衙门去,可是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最后又觉得未免斯文扫地,反正已经迟了,也不急于一时。
他慢慢地踱步到了衙门前,与门前的差役验明了正身,随即由人领到了明伦堂。
明伦堂里,新任的提学官赵康坐在椅上慢悠悠地吃茶。
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时辰,点卯的时候居然发现院试案首徐谦还未到。
若是一般人的处置方法,自然是把这人暂时抛到一边,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禀膳生而耽误了训导。
可是这位赵大人在点卯时发现徐谦没有到场,他倒是并没有冲冠震怒,只是好整以暇地坐在他的宗师椅上,手里把玩着茶盏盖子,一声不吭。
这一下子,整个明伦堂里的生员们都傻了眼,猜不出这位宗师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过也有人明白,宗师刚刚到任,就有生员迟到,这面子让人家往哪里搁?况且私下里有许多小道消息说赵大人并不太喜欢徐谦这个人,其实原因也不复杂,徐谦是前任桂大人点的案首,而新官心理上多半就产生了排斥。
新官上任嘛,总要消除掉前任的影响,桂萼是走了,可是有他点选的一个案首在这晃眼,总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而现在,赵提学还没有摆出下马威呢,这徐谦就撞到了枪口上。
这是作死啊!
看这势态,新任提学是不打算善了了,他脸色平静地坐着,越是不吭声,就越给人压力,几个属官坐在他的下首位置也是一时摸不透这位新任上官的心意,于是一个个抱着茶盏,明明心不在焉,却要做出口渴的样子。
明伦堂里的座次都是已经敲定了的,官员坐在哪里,生员又该怎么坐,都有规矩。
比如禀生,他们的座次往往靠前,增生则是在禀生之下,其他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