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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节

士子风流-第4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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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气得连连跺脚,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户部尚书是尚书,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胆子,廷议里头,敢如此跋扈,真是让崇文殿里的诸公都软弱可欺吗?直浙的事,是他亲口承认的,既然承认,为何内阁不办了他,王子犯法与庶民罪同,姓徐的总不是王子吧,不办,不足以平民愤啊,杨公,此事非同小可,你不拿主意,兵部这边,我也没法交代,是不是以后,兵部要形同虚设了,本来这户部,近来揽权就厉害,现在直浙那边平倭,连招呼都没有,那朝廷设兵部做什么?”

张进用近来压力大,这事杨廷和知道,一方面兵部的权利被剥夺了不少,就比如这军饷,往往都是兵部算出额度,然后想户部索要,可是现在呢,户部现在自己有钱粮局,每年需要多少军需,需要多少钱粮,人家早就算好了,户部直接拨发,兵部这边,连手都没得过,任何一个衙门,权利无非来自于两个,一个是人事权,一个是钱粮。钱粮没了,兵部虽然管着武官的考核,可还是大大的遭受了削弱,这倒也罢了,现在大动干戈,兵部连讨论的资格都没有,地方上各行其是,这在张进用看来,已经不是无法无天这么简单了,简直就是挖他的墙角,架空他这兵部尚书。

所以他怒气冲冲,气得跺脚。

杨廷和搁下手里的笔,叹口气,道:“此事,不简单啊,你也不想一想,徐谦为何如此大喇喇的承认,他若是抵死不认,倒也罢了,可是现在既然认了,所图为何?”

这一句话,倒是让张进用不知如何回答了。

第七百一十八章:打的就是你

杨廷和含笑道:“凡事有因才会有果,今日廷议徐谦大发雷霆是因,可什么是果呢?张部堂,你是兵部尚书,朝中的事,想来你也清楚,徐谦要的果是什么?”

张进用虽然不知如何答,却忍不住怒道:“莫非他是犯贱,非要惹得怨声载道!”

这句话本是张进用的负气话,可是杨廷和却是搁笔,笑道:“对了,这就是果,他就是要惹怒所有人,你自己想想看,他这么做,不就是想让所有人对他怨声载道,所有但凡是有良心的大臣都要忍不住跳出来指责他吗?”

张进用糊涂了,道:“杨公认为他是故意的?可若是故意的,对他又有什么好处?莫非是他骨头痒痒,非要别人骂他不可?况且承认了是他授意直浙动兵,难道他就不怕将来有人秋后算账?”

杨廷和笃定地道:“这是因为对他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至于秋后算账,那是以后的事,他要的是当下,解决了当下的问题,以后的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张进用更加糊涂:“当下有什么问题。”

杨廷和淡笑道:“立太子!”

张进用似乎知道些眉目了,其实他是当局者迷,身为兵部尚书,利益受到损害,所以钻了牛角尖,现在听杨廷和一提醒,立即道:“杨公的意思是,姓徐的故意如此,就是想让天下人指责他,以此来掩护立太子的目的?假若如此,此人的居心未免太过险恶。”

杨廷和吁了口气,道:“其实到了今天,什么问题都已经不成了问题,擅自动兵说不是问题?是不是大罪?老夫可以告诉你,是,这是欺君罔上之罪,是专权。可是老夫也可以告诉你,这些罪换做半年前,或许是关系重大,可是到了如今,却是不值一提。为何?这是因为天子已经大病不起,大家的问题就只有一个,由谁来做这个天子,徐谦扶立中山王殿下,一旦中山王登基,这些罪其实就是功。可假若登基的不是中山王……”杨廷和浮出一丝冷笑:“就算他徐谦是圣人,无可指摘,那么以他现在的权势,也是罪无可恕,你明白老夫的意思了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进用悟了。

有罪无罪,现在言之过早,这朝中的许多人,往往都没有看到问题的关键,总以为徐谦承认了自己擅自调兵,这就是罪无可恕,以为抓住了徐谦的要害,这一次可以给徐谦颜色看看,可是现在想来,杨廷和说的极有道理,有罪无罪,不在别人怎么看,是罪还是功,也不是他们说了算。

要解释这种现象,只需要提到一个人就可以清楚了——于谦。

于谦是什么人,其实历史已经有了定论,此人是个圣人,他人品端正,他两袖清风,他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瓦刺入关,包围京师,大明朝危在旦夕,若不是他站出来,大明朝能活多久,那也只有老天才知道。

一个拥有圣人品德的人,一个功勋卓著的人物,一颗大明朝最耀眼的新星,在代宗继位之后,他悉合时宜、号令明审、片纸行万里无不悕息,他忧国忘身、口不言功、自奉俭约、所居仅蔽风雨。

代宗在的时候,他就是圣人,可是英宗复辟,这么一个人立即就成了罪人。不久之后,石亨人等,诬其谋立襄王之子,处死!

同样一个人做了同一件事,结果皇帝更替,对待的结果却是大不相同,一个是高官厚禄,一个却是杀之后快,说到底,皇帝才是关键。

徐谦有没有罪,有。

杨廷和有没有罪,也有。

可是徐谦想要把罪名变成功劳,就必须扶立中山王,所以他不在乎自己身上有什么罪名,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也要让中山王登基。因为中山王本来就得到绝大部分大臣的支持,中山王登基之后,年纪幼小,想要站稳脚跟,就必须借助新党,借助徐谦,这是共存共荣的关系,因此徐谦无论有多少罪,在中山王眼里,这一切都是为了扶立他做的错事,在别人眼里的罪过,自然而然,在中山王眼里也就成了旷世奇功。

可是杨廷和呢,杨廷和为首的一批人已经表明了立场,就算他是于谦那样的圣人,中山王登基之后,他也是罪恶滔天,必定是出之后快的人物。

所以现在来说谁有罪无罪,其实都是假的。真正的问题就在于,谁登基。

想通了这个关节,那么一切都清楚了。

徐谦不傻,他在廷议中如此过份,并不是因为吃了没事做,非要惹得大家骂他才好,而是因为要惹起公愤,把大家的眼球都吸引过去,而嘉靖可以趁此机会做最后的谋划。

张进用老脸一红,如此明显的阴谋,自己居然蒙在鼓里,这实在是很不应该,他连忙道:“这姓徐的,果然是诡计多端,既然如此,应当怎么做?”

杨廷和道:“说来说去,其他的争论都必须放下,必须得让大家死盯着太子的事上,决不能立下太子,否则,徐谦便是滔天大功,必定要主持朝局,而到那时,老夫只怕自身难保,至于你……”

杨廷和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意思已经很明白,谁做皇帝,决定了所有人的命运。

大明朝的皇帝很奇怪,尤其是到了正德时期,你要说皇帝真有什么权利,那也不对,因为朝廷的大事,几乎都是内阁六部做主,皇帝基本上已经是虚君了。可是你若说他无权,那又不对,若是遇到了党争,天子若是铁了心的支持其中一方,那么另一方,就要倒霉,倒大霉,甚至可能连你的性命都保不住。

杨廷和这一次,为的就是储位,所有人围绕着继承人的问题,几乎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头,因为谁要是出了差池,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杨廷和沉吟片刻:“这些事,你要和一些人讲清楚,让大家知道,没必要纠缠于今日的廷议,问题的关键,依旧还是立太子,只要耗着不让中山王成为天子,事情就好办,可是一旦成了太子,就不太好说话了。”

张进用也变得谨慎起来,道:“明日我便上书,把话题重新扭转回来。有一些人,也会事先打好招呼。”

杨廷和捋须点头,道:“很好。是了,听说益王就要入京?”

张进用道:“不是已经发了旨意吗?杨公不知情?”

杨廷和淡淡的道:“旨意直接发去了宗令府,显然宫里是刻意想避开内阁,请益王殿下入京,天子这是起了警觉了。”说罢,挥挥手,道:“眼下多言无益,老夫还有许多票拟要拟定,你也去忙自己的吧。”

……

朝中一阵叫骂,可是一夜之间,这种叫骂就平息了。

一来是张进用上书,重新提起了中山王不适合入住东宫的问题,认为虽是皇长子,又是亲王,可是东宫乃是太子居所,入住东宫,显然很不合适。

其实朱载基并没有入住宫中,他现在住在慈宁宫,由两个太后一并抚养,这入住东宫,并不是真正的住进去,其实更像是一种待遇,比如中山王入住东宫之后,东宫就要遴选官员,让大家在东宫办公,颇有点像开府建衙的意思。

一道奏疏递上去,重新将眼下天子立太子的矛盾给挑了起来,大家感到了不同寻常,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可是徐谦岂会让他们如愿,既然是来惹的大家把大家关注在自己身上,他的办法有很多,鲜明出众本就是他的本色,紧接着,一件大事发生了。

事情某种意义来说,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误会的主人公,自然是昨日在廷议上痛骂徐谦的御使周昕。

周御使流年不利,一大清早,他就坐轿子去都察院里当值。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他坐在轿子里,经过了某条街道,而后他悲剧的发现,前面堵了路。

于是他的轿夫自然要上前,让人将车马挪开,这是稀松平常的事,亮了身份,对方多半会给这个面子。

结果人家一听是御使周昕,立即有人叫骂:“周昕?就是那个在百花楼里嫖娼不给银子的王八蛋?好啊,找了这么久,今日也算是冤家路窄,来人,打!”

于是数十个泼皮一拥而上,一点都不客气,直接赶跑了轿夫,独独周老爷坐在轿里,想跑都没处跑,被数十个人围住,一阵痛打,斯文丧尽不说,浑身多处骨折,彻底的打成了一个猪头。

第七百一十九章:不撞南墙不回头

周昕挨打了,伤得很重。

街头斗殴,在哪一朝哪一代都是常有的事,打架本就是人类的本能,是兽性。便是在这首善之地的天子脚下,也依旧是屡禁不绝。

像寻常的殴斗,顺天府自然会解决,至于如何解决,往往是看顺天府的大人们的心情。

心情好,就重判,一句大胆刁民,将肇事者打个半死不活,心情不好,也重判,天子脚下你也敢滋事,照旧还是打个死去活来。

可是御使被打,还是头一遭。

顺天府这边接到了消息,一下子懵了。然后立即三班差役齐出,赶到了事发的地点。

判官曾安觉得自己挺倒霉的,今日他当值,就遇到了这么个事,这件事很严重,绝对会上达天听,连朝廷命官都挨打了,可见这顺天府内的治安何其败坏,一个处置不好,只怕乌纱帽不保。更让曾安觉得严重的是,一般人,谁敢打御使?那是什么人动的手呢,人家有这个胆子,如此有恃无恐,就肯定不是小人物,那么还查办还是不查办?你若是查办,天知道最后会得罪什么人,可要是不查办,上头肯定会有压力,周昕那边也没法子交代。

到达了事发地点,这里已经围满了人,然后就看到东倒西歪的轿子,还有被人搀起的周昕。

周昕的尊容,很是惨不忍睹,这样的打法,连曾安都觉得说不过去,曾安连忙上前,一副死了爹娘的样子上去劝慰。周昕见来了官差,立即大叫起来:“天子脚下,天子脚下啊,竟有这样的凶徒,如此殴打本官,竟还扯本官的裤子,扫本官斯文,查,一定要查出凶徒……”

曾安苦笑,忙道:“自然是要查的,只是……”

“只是什么?你们这些废物,废物!”

连续骂了几声,好不容易消气,曾安倒也能理解他的心情,等他渐渐平复一些,才道:“大人,当时的情形如何,能否告知一二,唯有如此,才好查出凶徒。”

周昕冷笑道:“老夫好端端的坐了轿子去当值,谁知前头有刁民堵路,轿夫去问,结果这些人便一拥而上,将老夫打成了这样。”

“他们生的什么面貌?”

“面目可憎。”

“声音呢?”

“声如恶兽。”

曾安没词了,只好道:“那么下官派出差役,去问问左邻,看看有没有人看到凶徒面貌,届时画出图影,按图索骥,定能给大人一个交代。”

周昕气得颌下的半截胡子都直剌剌的,恶狠狠的道:“不用去查,我知道是谁动的手,是那徐谦,昨日在崇文殿,我驳了他的面子,他当场大发雷霆,还说要我好看,保准就是他,狗贼可恶,竟敢殴打朝廷命官,胆大包天,我和他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曾安脸色顿时变了,昨天的事他也有耳闻,现在看周昕的样子,他立即明白了什么,要命啊……

假若真是徐谦命人做的,这个案子,还怎么查,徐谦是什么人,这自然不必多言了,这个家伙,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啊,莫说是自己,便是刑部尚书,只怕也惹不起他,更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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