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第4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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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闹得这么大,若是宫中一点都没察觉那才是怪事。
大高玄殿里,张天师此时此刻也是急的跺脚,事情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先是给陛下喂服了慢性毒药,陛下病倒,这一病倒,就有许多机会可趁,皇帝的生老病死,都是天大的事,甚至于皇帝老子长了个痤疮,只要宣传的得当,也保证能让宇内皆惊。
而现在,嘉靖确实已经重病,病得很重,更可怕的是,他这病还不能见人,身上脓疮皆溃,恶臭难当。
在这种情况之下,两宫太后自然吓了一跳,连忙来到大高玄殿探视,这两宫太后终究还是女人,一时慌了手脚,此时,却是张天师的机会,张天师声称,自己有办法能治好天子,这当然是骗人的,他最重要的是,要确保天子临死之前,自己能控制住局势,到时让自己的亲信在旁伺候,再请上阁臣杨廷和,准备好接受陛下遗诏,一切就都可以万事大吉了。
什么都是假的,唯有这遗诏,才最是要紧。
皇帝要死了,谁在皇帝身边,谁就掌握了主动,比如杨廷和在嘉靖身边,嘉靖的遗愿,谁来书写?当然是杨廷和,嘉靖神智未必清醒,就算清醒,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些了。
而且自己在旁监督,整个程序都已经完全布置好,最后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因此历来皇帝大行,都是角逐最紧张的时刻,所有的核心人物,都围绕着即将病逝的天子,张天师要争取的,也就是天子大行之后,新皇登基的这个空档,这足够他对自己的后事,进行一个完美的布置了。
只是……姓徐的居然带兵入京,居然到了午门门外。
张天师有些慌了手脚,他也怕啊,谁不怕谁是孙子,毕竟他做的乃是抄家灭族的事,做好了,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做的不好,就是人头落地。
可是这时候,他暂时还不能请杨廷和来,对杨廷和,张天师未必放心,他必须完全一个人掌握住主动权,要在内宫布置妥当,到时再把杨廷和请来,听嘉靖的遗旨就成了。
他急匆匆的来到了偏殿,劈头盖脸的便向御马监掌印太监刘凤怒斥道:“他怎么就这么大胆,他是不要命了,还有,是谁走漏了消息,是谁?否则徐谦怎么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不是都说好了,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拿到了遗诏,再和姓徐的算账吗?只要有遗诏在,姓徐的想不死,都不成,怎么会这样,是了,肯定是有人传递消息,查,查出来!”
刘凤道:“天师,或许是那黄锦,看事情不对头,所以……”
张天师冷笑:“这个老阉货,早该办了他,想不到他竟敢通风报信。”眯着眼,张天师显得有些不耐烦,道:“现在怎么办,这么多军马聚在了午门外头……”
刘凤道:“应当立即拟一道圣旨,让徐谦退兵,徐谦若是不退,这就坐实了他是谋反,军心肯定动摇,若是退了,到时候再和他算账。”
张天师慢慢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错,就该这么办。”
说罢,他又摇头:“要有圣旨,得先让司礼监那边帮衬,这姓黄的,肯帮我们吗?”
刘凤沉吟片刻:“让人去请黄锦,就说陛下有事要交代,让他和掌印的太监一道来,大高玄殿都是天师的人,天师一句话,他敢不从?若是不从,就说他妄图弑君,料理了他。”
张天师欣赏的看了刘凤一眼:“听说从前的时候,黄锦对你还算不错,不过你能深明大义,为贫道出谋划策,可见你还是晓事的,去吧,把事情办妥当,到时候,说不准你就该去司礼监了。”
刘凤小心翼翼的看了寝殿那边一眼,听到天子传来剧烈咳嗽,刘凤点点头:“奴婢去了。”
张天师也是看了寝殿一眼,点点头。
随即,张天师出现在了寝殿,他脸上挂笑,轻轻去揭开宫纱,用发簪拨了拨灯芯,一面道:“陛下是不是觉得身子好了一些,方才贫道给你喂得药丸,名曰极乐丹,吃过之后,就什么都不痛了。”
龙榻上的嘉靖面露笑容,道:“是好了很多,难为了你。”
张天师的眼眸里掠过了一丝狐疑,瞄了嘉靖一眼,见嘉靖很是冷静,便笑起来:“贫道自然要竭力为陛下分忧解难,陛下放心,贫道一定会为陛下诊治的。”
“嗯,很好。”嘉靖淡淡的道:“方才我听你在外头和人说话?”
“是。”张天师脸色略略一冷。
嘉靖叹道:“朕就知道,总有人不消停,天师为朕的长生大计,何等的操劳,可是总有人不明白,这是糊涂,糊涂倒也罢了,竟还敢带兵入京,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张天师盯着嘉靖,道:“陛下都听到了?”
其实听到不听到,张天师都不担心,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
嘉靖颌首道:“自然是听到了,其实也不比逼着黄锦草诏,朕来下旨就好了。”
“哦?陛下现在恢复身子要紧,就不必劳烦陛下了,一切,都交给贫道就好。”张天师笑了笑,上前给嘉靖掖了掖被子,随即在被上轻拍几下:“陛下只管静养便是。”
嘉靖淡淡道:“为何不见太后?”
张天师道:“两宫太后都在为陛下担心,不过还好,贫道已经保证,只要贫道施术,陛下便可无恙,只不过为了防止有人打扰,所以这大高玄殿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任何人不得出入。”
嘉靖道:“那么其他人呢?就只有你?”
张天师道:“布置了百来个勇士营的护卫,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对陛下忠心耿耿的太监。”
嘉靖点头:“很好,你布置的很是妥当,朕放心了。”
张天师道:“那么贫道去忙一些事了,陛下歇一歇。”他告辞而出。
冉冉的烛火之下,嘉靖闭眼假寐,直到完全没有了声息,他的眼眸陡然一张,眼眸之中,闪过悔意、杀机、恐惧,无数的感情交杂在一起,可是他的身子并没有动,他仿佛能感觉到在这个空荡的寝殿里必定有一个人在盯着自己,他随即闭眼,没有任何的动作。
可是在被下,一只发簪握在了手里,他毫不犹豫的刺破了自己的食指,殷红的血自指点流出来,在他的内衣里,他笔画出了两个字:“诛张。”
……
司礼监。
黄锦彻夜未眠,得知陛下重病,黄锦自然不敢睡,几次想去大高玄殿,却都被人陛下正在治疗的名义挡驾在外。
黄锦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陛下这一次怕是要凶多吉少了,他想去劝说两宫太后,请两宫太后下旨诛杀张天师,可是两宫尤其是张太后极为关心嘉靖的安危,御医们束手无策,唯有张天师说可以药到病除,又说秘法可以治病,张太后是情急之下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死都不肯撒手,自然而然,便将希望寄托在了张天师身上,张天师要如何,只能依着他。
可是黄锦已经越来越感觉到,危机即将来临,等听到徐谦带兵入了京,他才松了口气。
只要有兵在,谅那张天师不敢造次,可是接下来,却有人上门,请他立即去大高玄殿,说是陛下又事相召,可能要草拟旨意。
遗诏……
这是黄锦第一个念头,他吓了一跳,莫非陛下……已经不成了。
一旦陛下死了,自己去了大高玄殿,那儿全是张天师的人,天子和自己,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黄锦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是恐惧,他来回在司礼监里走动,那前来催促的太监再三唤他,黄锦却道:“你先在外头等候,杂家收拾一下。”
收拾一下,自然是去拿印玺了,那太监倒也识趣,笑吟吟的道:“那奴婢在外头等。”
这太监一走,黄锦立即叫来一个太监,郑重其事道:“王安,平时杂家待你如何?”
王安拜倒在地,今夜的事他也能感受到,再加上黄锦如此不安,他立即明白了什么,哭泣道:“干爹对儿子恩重如山。”
黄锦冷着脸:“杂家这一去,凶多吉少,可是,咱们不能让贼子得逞,杂家去了之后,他们定会逼迫杂家给他们草诏,所以,杂家有一件大事要托付你。”
王安道:“儿子拼死,也要为干爹分忧。”
黄锦点点头,随即在书案前奋笔疾书,一会儿之后,一份圣旨便写完了,而后拿了宝印来,盖上大玺,他松口气,道:“你拿着这份圣旨,且在这里候着,若是大高玄殿有变故,立即拿着这圣旨去午门,无论如何,也要将圣旨丢出午门去。”
王安咬牙:“是。”
第六百八十九章:有圣旨
王安在宫里日久,怎么不会晓得自己接过来的东西是什么,这是一份圣旨,可是并没有得到天子的任何认可,天子现在在大高玄殿,而这份圣旨是黄锦这个司礼监秉笔私自起草。
伪造圣旨,这是什么罪名?
王安当然知道,一旦察觉,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他也明白黄锦的苦处,眼下何止是宫外,宫内的次序也已经彻底崩坏,在这种情况之下,所有人也都在站队,若是你运气不好,那就是死,运气好,就是大功。
暴风雨降临,无人可以幸免,每一个人都卷入其中,谁也别想随心所欲。
王安看了黄锦一眼,随即磕了个头,道:“干爹保重。”
两个人自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此去凶多吉少,一不小心,就是人头落地,可是又不得不去,对方声明,这是陛下的意思,陛下相召,你能不去吗?而且大高玄殿的情况不明,陛下生死未卜,这个时候,你还能在司礼监里等消息吗?于情于理,你都要去一趟不可,无论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不去就是抗命,去,才有一线生机。
黄锦掸掸身上的衣衫,道:“杂家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可是像今夜这般险恶的,却是见所未见,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杂家选择了,杂家眼下,也只能固守本心,去这阎王殿走一遭。”
说罢,他抬起了腿,出了司礼监,对外头守候已久的太监道:“带路。”
这一路过去,宫里静谧的可怕,没有一个人敢在内宫之中随意行走,黄锦到了大高玄殿,远处刘凤在甬道的尽头负手等他,他的身后,数十个侍卫已经待命。
“黄公公好。”刘凤热闹的打着招呼。
黄锦上下打量他一眼,随即道:“陛下在哪里?”
刘凤笑了,露出了他洁白的牙齿,随即他冷冷道:“你就不必去见陛下了,陛下又口谕,司礼监秉笔太监黄锦欺君罔上,罪无可恕,左右,拿下他。”
几个侍卫已上冲上来,将黄锦制服。
黄锦大骂:“贼子不得好死。”
“是吗?”刘凤笑了:“贼子还敢骂人?来,打。”
侍卫们如小鸡一样将黄锦提起来,自是不客气,一阵痛打之后,黄锦已是奄奄一息,黄锦凄厉的道:“你们不会得逞,陛下何其睿智,岂会看不穿你们的奸计。还有……徐谦就快来了,他一来,你们尽都死无葬身之地。”
刘凤压根不理他,道:“黄公公恕罪,奴婢呢,都是奉旨办差,是了,来,搜他的身。”
一个侍卫找出了一方宝印,交到了刘凤手里,刘凤掂量了一下,眼中放出光芒。
“将他押去东殿,暂时拘押起来,待会,说不准还有用处。”
拿着大印,刘凤不敢怠慢,连忙往大殿深处去了。
黄锦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虽然性命已经保住,可是他已明白,此时最坏的结局已经在等着他,陛下……陛下那边只怕也已经凶多吉少。
……
内阁。
“杨公,黄锦已经入大高玄殿了。还有,黄锦的干儿子王安,突然不见了踪影。”
杨廷和举重若轻的点点头,淡淡道:“接下来,就看谁的圣旨有用了,也看这姓徐的,有几分胆色。”
来人居然是个太监,而且还是御马监的太监,这宫中戒备森严,尤其是内廷,任何人不得出入,不过有一些人却是例外,这些人就是御马监的太监,毕竟宫中的戍卫都由他们布置,勇士营的官兵他们也大多都认得,来去自如。
这太监笑嘻嘻的道:“假若徐谦没有胆色呢?”
杨廷和道:“没有胆色,老夫就是临危受命,草拟遗诏,辅佐太子登基。”
太监若有所思:“可是徐谦胆大包天呢?”
杨廷和笑了:“假若他是胆大包天,于老夫也是无损,陛下危在旦夕,徐谦就算救驾成功,可是他毕竟,还是犯了忌讳,新皇登基,必定忌讳此人,既然有了忌讳,就肯定得压住他,放眼朝野,谁能制的住徐谦呢?”
一番平淡的言辞,却是将杨廷和的意图彻底的揭露了出来。
成,他能摘桃子,败,他还是能摘桃子,张天师赢了,他就支持张天师,或者说暂时支持张天师,先弄到辅政的差遣,然后找个机会,除掉张天师,为天子报仇雪恨,到时候,又是一场诛江彬的戏码,他杨廷和的声誉,立即可以暴涨,当然,他还能趁机总揽朝局,一言九鼎。
败,他就立即除掉张天师,以救驾的名义出现,毕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