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第4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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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耻之尤!”
痛骂声喧嚣尘上,在杨家,不少读书人吃了没事做,写了许多字报贴在杨家的院墙上,上书:“狗贼!”“无耻!”“奸相!”等字样。
还有人索性朝杨家砸石头、泼粪,之所以如此引人愤怒,一方面是杨廷和的身份敏感,历朝历代,未有雇凶杀人的宰辅,想到这么一个大奸大恶的人在内阁里,决定着朝政大事,换做是谁,怕都寝食难安。另外一个原因却更是让人觉得可笑,因为在此之前,许多人对杨一清是抱有好感的,甚至有不少人根深蒂固的认为,杨一清乃是柱国之臣,乃是中流砥柱,那些信任爱戴他的人从前越是对他抱有希望,现在的失望就越大,人一失望,就会愤恨,愤恨起来,就难免做一些过激的行为。
这就好像一个道理,所谓敌人并不可恨,可恨的是叛徒,对王学的人来说,杨一清本来就不是好东西,他做出这等事来,纯属是更加没有下限,讨厌的只是更加讨厌。可是对那些曾经拥护他,对他抱有希望,对他拥护爱戴,可是现在一转眼,发现自己被骗了,被他的道貌岸然骗的心都凉透,因此,从前对杨廷和有多拥护,现在就对他有多仇恨,在杨家之外,往往闹事的反而极少有王学门人,却是从前为杨一清说好话的人多。
国子监。
监生们骂成一片,再加上博士、教谕等人的默许,各种各样的叫骂连绵不绝,以至于祭酒都不能制止,因为谁都知道,这位阁臣已经臭了大街,你若是站出来不准他们骂,到时候被人扣了一个杨一清余党的帽子,多半到时候大家的矛头就不是指向杨一清,而是指向他了。
大明朝的叫骂文化,和后世相比也不遑多让,各种尖酸恶毒,各种阴阳怪气,一句匹夫,一句无耻,其实都算是客气,而且既然没人制止,监生们每天都凑在一起,本来就想无事都要生非,现在就更加是嚣张无比了。
而杨一清的不少本身,现在处在纠结之中,他们原本靠着杨一清混出来,拿杨一清当成参天大树,成为杨一清的党羽,关系之亲密,自不必说,可是一夜之间,恩师臭了大街,而他们,也即将成为过街老鼠,虽然现在,大家骂的还是他们的恩府,可是谁都晓得,到时候舆论扩大,必定要波及到他们身上,他们毕竟是杨一清最亲密之人,是杨一清的政治密友,一切都和杨一清息息相关,杨一清臭了大街,他们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事到如今,无论他们信不信杨一清是那种雇凶杀人的人,可是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认,任何沾上恩府的,都要倒霉,许多人都是清流官,名声最是要紧,若是名声都没了,这一辈子,怕是要完蛋了。
于是乎,一封封断交的公开书信开始出来,甚至有他的学生破口大骂,‘国朝狡诈者,莫不如杨,今日识得真面目,师生之谊休矣’这等话出来。
在天朝,师生的关系是非常巩固的,巩固到什么地步呢,学生就相当于是恩师的半个儿子,而大明朝最讲的是孝,儿子骂爹,这就是大逆不道,可是这种绝交信,却是博得了满堂喝彩,都说是深明大义,大义灭亲。可见这世上,凡事都会有例外,而这就是例外。
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好在各个衙门里头,倒是平静,大家各做各的事,根本就无人谈及,一方面是因为杨一清还是阁臣,现在跳出来,谁晓得会不会枪打出头鸟,而另一方面,杨公的态度不明,大家更不敢轻举妄动。当然,最重要的事,这些人习惯了阴谋诡计,处在这种环境之中,纵然是有太多的迹象表明杨一清有刺杀大臣的嫌疑,可是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在他们看来也未必是坊间和士林言之凿凿的那般。
官老爷们的思维和大家是不同的,虽然许多思维都让人深痛恶觉,但是这一点,却值得表扬,至少他们绝不会人云亦云,不会血气一上头,就如何如何,因此大家茶照吃,政务照理,外间管他是风和日丽还是乌云蔽日,暂时都和他们无关。
不过在当天的夜里,徐家已是门庭若市。
虽然大家都晓得,杨一清可能是冤枉,也可能是更深层次的阴谋,但是有一天必须承认,徐部堂胜了,而且是大获全胜,大家看的不是过程,不是谁更加阴险,也不是谁更加没有人性,更多的人看的是结果,结果就是,朝廷风雨飘摇,内阁可能要易主,杨一清完蛋只是朝夕之间,而徐部堂就算不入阁,可是这一次的胜利,不但大大提振了生气,更加有问鼎内阁的实力,权利并不来自于官职,就算不入阁,可是你有绊倒阁臣的权利,有和首辅大臣分庭抗礼的手段,那么,大家自然而然,会赶来依附。
徐家门外,已经停满了轿子,几乎从街头排到了街尾,这么多人,许多人自然不能指望徐大人能够亲自见他,不过最重要的是递名刺,把名刺递上,上书某某官某某人敬上,拜谒大人,然后就站在外头吃风,一直等的差不多了,就可以坐轿子回去,能见到徐大人自然是好,就算见不着,这些名刺就表明,自己希望来拜谒,这是态度问题,无关其他。
徐家的门房此时咋舌,如今已收到数百封的名刺,而且数量还在增加,除了不少徐大人的‘老朋友’,其中还有不少,都是‘新人’,这些新人或许只是凑趣而已,大多数都是墙头草,可是至少证明,徐大人如今已经如日中天,证明大明朝的朝廷里头,已经出现了两个太阳,而新生的太阳,很是耀眼。
第六百七十六章:致命一击
徐府的大堂里,自然是满堂堂的坐了许多人。
这些人都是朝中的重要人物,有尚书,有侍郎,还有一些监正、少卿方面的官员。
朝中的高官,坐在这里的竟是占了三成,这样的规模,足够开一个廷议了。
而大家进来都不吭声,只是喝茶,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直浙人,还有不少,是王学门徒,自然也有一些‘新人’,他们看准了时势,觉得徐部堂更有可为,这时眼巴巴的跑来帮衬一把,将来也好为自己博一个前程。
毕竟到了他们这种地步,看上去好似是功德圆满,品级最低的,那也是从三品的高官,可是别人看是一回事,冷暖只有自己知道。是人都有野心,都想再进一步,可是六品、七品甚至四品、三品想要往上爬,难度并不大,就算没找到大树,慢慢的熬资历,只要自己活得长,坚持个几年甚至十年,升官是迟早的事。
可是到了三品以上,就不再是看运气和所谓的资历了,想要往上,千难万难,不晓得多少人十几年都没有存进,没办法,粥少人多,三品以上就坑就这么多,大家都在等着,也都有资历,凭什么给你?
况且国朝也没有到了六旬退休的规矩,而年纪大的,往往都老当益壮,巴不得发挥余热到死,你想要高升,首先要活的比别人长,还得盼着别人早点死,然后,空出一个缺来,你才发现自己身边,已经是群狼环伺了。
而在座的许多高官,面临的就是这种情况,一方面,没机缘,也没运气,什么都够,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只差这一点点,却是天差地别,再者说了,你还得抱住大腿,朝中的大腿毕竟有限,这两年无非就是两个,一个是杨廷和一个是杨一清,杨一清完了,只剩下了个杨廷和,可是你要明白,大家都去抱他的大腿,最后的结果就是还不如不抱,一年就三四个缺,却有上百个人想要舔他杨廷和的靴子,对这些抱大腿的,杨廷和也不是傻子,当然是给自己最亲信的亲信,其他人是想舔靴子而不可得,先是无奈,接着就是恼火,最后就是恼火。
大爷我不伺候了。
不伺候怎么办?另谋生路啊,现在不是有个现成的徐部堂吗?如今也是如日中天,跟着他的人,也有不少人高升,虽然未掌吏部,可是傻子都知道,若是实施新税制,户部肯定要大肆的扩张,设税局、建监察,还有钱粮局,再加上据闻朝廷还要专设巡捕厅,这都是要筹建的衙门,而这些衙门,都和户部息息相关,虽然选任官员是吏部的事,可是吏部选任的官员,也得徐大人认可才成,不认可,放出话去,就算吏部选了,你敢赴任吗?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杨公有选择权,而徐部堂却有否决权,吏部能选,他就能否,有了这个权利,就足够大家来攀高枝了。
况且徐谦绝不是一个人,王党现在遍布直隶和南直隶各部,各院,各寺,成了徐谦的人,自然而然就成了光荣的王党份子,从前王党是人见人打,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王党上升趋势很明显,前途可期。
身在官场上的人,千万不要用无耻和势力来形容,因为官员本来就无所谓无耻和所谓势利眼,有了官职就有品级,而官职和品级直观表现就在这个权上,大家做官,就是为了权,为了兼济天下那是骗人的,因为改换门庭和抱粗腿,实属平常,如果没有人抱你,只说明你实力不够,并不是别人的节操有多好。
徐谦在慢腾腾的喝茶,到了如今,对付杨一清,需要的就是最后一棵稻草了,焦头烂额的杨一清几乎已经没有了任何本钱,可是还不够,还差最后一点火候。
他笑吟吟的道:“昨夜家中遇刺,大家前来慰问,徐某真是汗颜,诸位太客气了,好在徐某人这里还有一些好茶水,倒也不会让大家白来。”
众人哄笑,刑部尚书张子麟淡笑道:“徐部堂的茶确实是好茶,这一点老夫倒是可以作证,在海路安抚使司,就是这种茶,一斤,价值至少七百两银子,诸位,大家在这说话的功夫,几百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在座的多是久在京师,对直浙,对海路安抚使司的消息都是耳闻,都晓得海路安抚使司黑,可是没想到黑到这个地步,于是大家有都笑了。
这时有人道:“徐大人家中遇刺,这天子脚下,贼人竟是如此猖獗,简直是耸人听闻,至今,让人还有余悸啊,下官来拜谒,一方面,是拜见一下徐大人,徐大人来到京师这么多时日,下官不能及早拜访,实在是惭愧,不过这其二嘛……”此人在这里顿了顿,随即慢悠悠的道:“其二就是这买凶杀人的人,为何还没有查到水落石出?顺天府和锦衣卫到底怕的是什么?这么明显的事,他们还查不出?”
发了一句牢骚,接下来才进入正题:“依我看,这些人是怕了,可是他怕,咱们不能怕,下官不才,忝为都察院这科道御使,不免,要上书弹劾。”
徐谦不吭声,没有鼓励,也没有支持。
可是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众人纷纷道:“自是要弹劾,这样的人也能入阁,实在岂有此理。”
虽然一个个义愤填膺,可是大多数人无非就是表态罢了,对杨一清,还真没有到恨之入骨的地步。
只是……这就足够了。
徐谦微微一笑,压压手道:“诸位的心思,本官明白,可是确实是没有实据,外间的流言,徐某人也知道一些,说什么阁臣买凶杀人,本官却以为,这是荒谬,历朝历代,有这样的事吗?本官还是相信杨大人清白的,坊间的流言,毕竟不足为信,不过呢,杨大人确实没有买凶杀人的证据,可是本官这里,却知道一些事,不得不向诸位说明一二。”
顿了顿,徐谦道:“有传闻说杨家在家乡购地七万余亩,这些,谁曾去核实?还有人说,杨家的次子杨涛的秀才功名是买来的,这些,有没有人去查?还有,税制的事,杨大人要不要负责?如此种种,都可以去查,查出来,再弹劾就是,至于那些没有证据的事,说了也是白说,徒然无益,只会让人所笑而已。”
表面上是热情的谈话,可是里头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买凶杀人没证据,而图谋不轨随着王道中的死亡也没有证据,可是其他的,却都有迹可循,平时大家不敢说,也不能说,可是现在,该不该说?这些或许都是一些小事,可是积少成多,就是大事,况且是在臭大街的情况下,就足以致人死地了。
众人心领神会,便不再多谈了,痛骂了几句王道中死得冤枉,慰问了徐谦一番,各自告辞。
……
次日清早,无数的弹劾奏疏如雪片一般出现在了内阁。
坐在案头上的杨廷和吁了口气,不由苦笑连连,这徐谦的翅膀还真是长硬了,从前的时候,是大家一起抨击徐谦,可是现如今,他已俨然成为了那种幕后的推手,一个意思,一个眼神,就有无数人为他卖命。
这些奏疏,林林总总,杨廷和压根就不看,因为看不看都没有区别,反正也知道里头说的都是什么。
朝廷里头这种泼脏水的事,可以算是某种习俗,谁在朝为官,不要被人抨击一下,越是关键的人物,被骂的就越多,虽然这一次,抨击的范围广了许多,而且火力是一般人的十倍,不过毕竟见多了世面,杨廷和不以为意。
他最主要的是,想看看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