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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节

士子风流-第4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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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七章:生与死

眼下江南都在等消息,想看看这朝廷,到底委派是哪个钦差。

钦差的人选,关乎整个江南,毕竟这案子是往大里去查还是往小里去查,都得看钦差的意思,若是大事化了,倒也罢了,自然是方献夫倒霉之外,其余人权当是看热闹。可要是往大里去查,这就不免让人提心吊胆了,一旦定性为谋逆,那肯定会有同党,而方献夫身为直浙总督,大家都和他或多或少打过交道,这个时候,若是有心人想要弄出点证据出来,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而京师的圣旨,也飞快赶来,一封是往南京,让南京各部下文,维持稳定,江南的官军,都不得有轻举妄动。只是南京这边,却没有收到关于钦差的旨意,这就说明,朝廷点选的钦差,肯定不是出自南京。

若是有心人再推敲一下,就会发现,钦差既然不是南京点选,那么必然是京师委派人员,或者是直接钦点浙江的官员,京师委派人员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事情比较紧急,这么大的事,谁都怕夜长梦多,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浙江省内点选官员了。

假若钦差是在浙江点选,那么要猜测出这个人来,几乎只需要用屁股就足够了。

资历和品级上适合做钦差的,只有浙江巡抚徐谦。

徐谦竟是钦差,一下子,整个浙江省内部,都是惶恐不安,谁都知道,这徐谦可是唯恐天下不乱之人,让他来办这个案子,天知道最后会波及到多少人,尤其是那些和徐谦不对付的人,内心深处更加不安,若是这姓徐的趁机打击报复,那不是要误了自家卿卿性命?

很快,传言就得到了证实,徐谦在巡抚衙门,果然是接到了旨意。

与此同时,听到了这个消息的方献夫,如遭雷击。

完了,这一次是彻底的完了,虽然知道,他不会有好的收场,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局面会坏到这个地步。

徐谦本来就是栽赃陷害他的人,人家巴不得收拾自己,现在大权在握,还不是随他怎么拿捏,到时候屈打成招,非要逼着自己声称是谋反,自己身首异处算是一个好的结局,更可怕的是,还可能祸及三族。

方献夫不安的在书房里等待,过了小半时辰,接着便传出呼喝和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毫不犹豫的将书房的大门冲开,紧接着,在众差役的拥簇之下,徐谦进入了书房。

这督抚二人对视了一眼,方献夫如斗败的公鸡,最后叹了口气。

徐谦面带微笑,叹口气,道:“方大人好,因为本官有公务在身,不便行礼,还请大人见谅。”

方献夫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刚烈,只是叹口气,道:“大人有何公务?”

徐谦慢悠悠的道:“拿人!”

“来,将犯官方献夫拿下,原地审问!”

有人冲上去,要摘下方献夫的乌纱帽,有人要扯他的大袖摆子。

徐谦皱眉,又道:“罢了,刑不上大夫,给方大人留点体面吧,让他自己走。”

这一句话无论是不是好心,可是听在方献夫耳里,却是说不出的讽刺,方献夫没有做声,只是幽然长叹。

徐谦这个钦差,显然是急性子,不愿意拖延时间,直接让人在总督衙门就地开审,他高高坐在了本该方献夫的位置上,目光幽幽,看向方献夫,良久,才淡淡的道:“来,给方大人加个椅子。”

有人给方献夫搬来椅子,方献夫苦笑一声之后,似乎自嘲自己临死之前,还能留存最后一点体面,欠身坐下。

徐谦站起来,倒是没有咄咄逼人,而是叹口气道:“有些事,还是先和方大人说明白的好,现在朝廷下旨侦办,这件事闹的有多大,想来方大人也是官场中人,应当比本官还要清楚,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有没有罪的问题,而是这罪的大小问题了。方大人,本官今日奉旨审问你,望你不要心存幻想,有什么就说什么,若是口出妄言,妄图抵赖,那么,你我就不好说话了,明白了吗?”

方献夫当然听懂了徐谦的意思,徐谦就是要办他,他要是识相,就乖乖配合,否则这最后一点斯文和体面,都不会留他。

方献夫只能一叹,道:“老夫知道了。”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既没有说是,又没有说不是,显然方献夫心里还在挣扎,还在权衡利害。

徐谦也就不赘言了,旋即便问:“请问方大人,为何要调动新军?”

方献夫道:“老夫并没有调动新军。”

“哦?”徐谦已经看出,方献夫还是打算不认账了,他冷冷一笑,道:“这么说,新军接到的公文,可是假的?”

方献夫沉吟片刻,道:“老夫确实没有发出公文,请大人明察。老夫为官多年,当然深知这里头的利害关系,这样的事,老夫岂敢去做?”

徐谦眯着眼,淡淡的道:“你的意思是说,是有人假造公文?”

方献夫正色道:“极有可能。”

徐谦笑了:“可是本官已经查验过公文,这封公文并非伪造,公文起草之人,乃是大人幕友周到,而本官对照做周到此前的笔迹,确实同出一人,大人怎么解释。”

方献夫道:“这是他私下所为。”

徐谦又道:“那么大印呢,大印也确是总督衙门的大印。”

方献夫不甘的道:“掌印的是方安,这是个小人,私自拿了本官的印……”

他话未说尽,徐谦狠狠拍案而起,怒道:“难道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此二人私下的行为,和大人无关?”

方献夫点头,道:“正是如此,大人不信,可以明察。”

徐谦冷笑:“可是这二人在哪里?”

方献夫道:“已经不见踪影。”

徐谦笑了,他突然发现,原来人到了绝境的时候,再如何睿智的人,也会变得幼稚可爱,他笑呵呵的道:“如此说来,一切都是别人的错,这二人现在畏罪潜逃,所以就和大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吗?那么本官文你,这个周到是什么人?和大人什么关系?”

方献夫道:“是老夫幕友。”

“错了。”徐谦笑的更冷:“这个周到和大人关系匪浅,和大人相交多年,一直跟从大人,大人在哪里做官,他就走到哪里,根据本官调查,大人的许多公文,都是出自此人之手,从未有过差错,一个这样的人,大人却说此人包藏祸心,故意栽赃大人,你认为,这个说法,朝廷相信吗?本官会相信吗?”

方献夫脸色骤变。

徐谦又道:“还有那个方安,方安乃是大人的近亲族人,是大人抬举了他,才有他的今日,可是大人也说他背叛了大人,非要将大人逼到绝境死地,大人自己相信吗?”

许多不能相信的事,偏偏在现在都发生了,方献夫陡然发觉,自己几乎百口莫辩。

徐谦又道:“大人万般抵赖,看来,是不愿意老实交代了,大人为官多年,想来也清楚这钦差查办的规矩,大人这样不合作,让本官很为难。”

威胁之意,已经十分明显,意思是说,若是再不合作,那么接下来,说不了动刑。

方献夫闭上眼睛,终于认清了事实,最后叹口气,道:“不错,是老夫的指使,是老夫让他们下的公文。”

既然无论如何都不能脱罪,如何解释都解释不清,那么索性,都认了,留下最后一点体面。

徐谦笑了:“那么大人为何要下这样的公文?”

方献夫沉吟片刻,道:“因为应天府府尹下文求援,说是有乱民围了衙门,老夫心忧如焚,所以……”

这是方献夫最后的希望,因为如果是这样,至多也只能算他捞过了界,一时糊涂,至少和谋反什么的没有沾边。可是他心里却是明白,人家是专程来整他的,这个理由,人家肯定不会取信,一定会逼着自己录下更骇人听闻的口供,甚至可能,到时候有人会在总督衙门里查出许多违禁的东西。到时候,一切的人赃并获,必死无疑。

徐谦却似乎对他的说辞很感兴趣,追问道:“是吗?那么应天府府尹是否有公文?”

“有的,应当在书办房。”方献夫如抓到了最后一棵稻草。

徐谦朝身边的差役努努嘴,差役立即去了,好一会儿,才拿了一份公文来,道:“大人,果然有应天府的公文。”

徐谦命人呈上,看了片刻,居然点头道:“不错,果然如你所言,你看了这封公文,所以认为南京发了变故,所以才下了公文调拨新军入南京平叛?”

方献夫已经感觉有些不对劲了,这姓徐的,难道不是该往死里栽赃吗?怎么反而有给自己推脱的意思,他连忙顺着徐谦的话,道:“不错,老夫以为南京出了大变故,为防万一,所以才急切的下了公文。”

第六百一十八章:得饶人处且饶人

徐谦抚案笑了,打蛇随棍,方献夫果然一切都按着自己的套路钻了进去。

旋即,他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这只是大人一时糊涂了?”

方献夫根本猜不透徐谦的心意,只是此时,落在这姓徐的手里,自己又能有什么法子,毫不犹豫的道:“是,都是老夫一时糊涂,当时只听说事情紧急,身为直浙总督,所以不敢怠慢……”

徐谦语气也渐渐缓和下来:“如此说来,应天府尹朱茂,才是关系重大,而大人呢,只不过是上了朱茂的当,这朱茂的公文将民乱之事说的太过夸张,大人一时情急才这样做,若只是这样,似乎情有可原,这些供词,大人若是觉得没有问题,那么就签字画押吧。”

他朝一旁记录的书吏努努嘴,书吏连忙将抄录好的供词呈上,方献夫接了,看的很仔细,生怕这徐谦在供词上做文章,表面上和自己和和气气,可是在供词上做一些手脚。

他全文看下来,觉得并没有问题,这才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似乎徐谦这个家伙,是想把事情压下来,并不愿意治自己谋反之罪。

想到这里,方献夫满是疑惑,按理来说,二人在浙江不共戴天,姓徐的为何还要姑息自己?这不符合常理啊。

他连忙签字画押,而大堂里的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对方献夫这种落水的人来说,只要不是加他谋反,他就保住了性命,便是自己的亲族,也算保住了,只要能保住自己和亲自,其他的,都已经不是很在乎了。

待他签字画押,谁知徐谦突然猛拍惊堂木,大喝一声:“方献夫,你可知罪?”

方才还称呼他为大人,态度勉强还算和颜悦色,可是现在,徐谦态度一变,却是让方献夫咯噔一下。

方献夫就知道,这徐谦一定不会轻易放了他,放松长出的一口气,又提起来,人为刀徂我为鱼肉,眼下自己还不是随便人家拿捏,他心里不由苍凉的想,事到如今,看来当真是吾命休矣。

方献夫忍住心中的悲哀,道:“请大人示下。”

徐谦冷笑:“本官查出,你作风不正,身为朝廷命官,路经南京时,曾日夜在秦淮河妓船上嫖宿,此事,可是有的!”

这句话严厉至极,仿佛方献夫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犯了什么了不得的罪。

可是但凡是正常人都晓得,这个时代,官员嫖娼并不是罪,只是作风有一些问题,甚至很多时候,这种事还是一种士林的雅谈,嫖娼不犯法,可要是拿到了台面上,终究不太好说话,至少……终究是一个把柄。

方献夫没有去过秦淮河,也没有登上过妓船,他和南京那些边缘化的官员不同,还不至于因为没了前途,所以把自己的心思放在玩乐上。可是徐谦突然厉喝出这么一句话,却是让他的眼前一亮。

徐谦身为钦差,不去追究谋反的问题,而是如此大张旗鼓的问他的生活作风,很明显,这是要办自己,可是办自己的同时,又不愿意将自己整死,毕竟抄家灭族,这事儿太大,人家只是想让自己滚蛋,滚的远远的,所以,才拉出了如此的架势。

他现在若是一承认,这辈子的前途,只怕要有限的很,甚至可能发配琼州,任一个知府,从此以后,了此残生,再无再进一步的可能。

可是对眼下的方献夫来说,和抄家灭族比起来,这何尝不是一件喜事,人到了有些时候,再野心勃勃的人,到了如今这个境地,但凡有一线生机,都足以让他窃喜。

“对,确有其事。”方献夫毫不犹豫的道:“是因为受了某一个人的邀请,老夫才去的。”

徐谦道:“是谁的邀请。”

“是一个商贾,他想老夫帮他办一件事。”

徐谦道:“事办了吗?”

“办了。”方献夫十分配合,说的有鼻子有眼,道:“只是这事有些抵触朝廷规矩,按理,商贾的押货至各个关隘,都要缴纳关税,老夫给了他一份公文,他便可在各个关隘之间畅通无阻。”

徐谦倒也不含糊,又让方献夫画押,旋即站起来,道:“方大人,你现在依旧是总督,不过眼下还是犯官,这总督衙门,少不得你还要待一些时间,等本官回禀了朝廷,朝廷做了主,再决定你的去留。”

留是肯定留不住了,朝廷绝不会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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