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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节

士子风流-第3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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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党争还只是苗头,可是几乎可以预见,三五年之后,朝廷将陷入无以伦比的动荡。

对寻常官员来说,或许并不想看到这个结局,可是对那些野心勃勃之人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只是到底下注到哪一边呢?

第五百六十三章:闻名不如见面

方献夫沉吟片刻,最终拍板做出决定:“立即准备车轿,回杭州去。”

是该有个定论了,方献夫敏锐的感觉到,自己不能再犹豫不决了。

“还有,让你整理的东西都已经整理了吗?”

周到忙道:“都已经整理了,新政的弊端,学生都已经分门别类,除了伤农之外,还有……”

方献夫摆摆手:“待会儿本官在轿子里还要看,等下顺道一起送来。”

周到点了点头。

他跟着方献夫在这附近州县深入调查,确实发现了不少新政的弊端,而这些黑材料,自然就是打击新政的铁证。

周到猜测,方总督这是要摊牌了,不过摊牌也好,也省的七上八下,而且一旦摊牌,也算是给上头一个交代,或许能让朝中诸公改观方制台的印象。

想到要摊牌,周到也紧张起来,他越是随着方献夫了解内情,就越是知道,这浙江上下,不知多少官吏和士绅和姓徐的穿一条裤子,到时候,必然会迎来暴风骤雨。

周到深吸一口气,连忙开始安排去了。

紧接着,制台大人的大驾立即启程,傍晚时分,方献夫抵达了杭州,旋即,回到总督衙门,便收到了抚台递来的名刺。

方献夫上任已有数月,可是督抚二人却一直都没有谋面。这也算比较稀罕的事,大家同一屋檐下,无论是按规矩还是礼仪,都应拜访下。

而现在,徐谦的拜帖终于到了,方献夫眯着眼看这名刺,却是朝周到笑了笑:“这个徐谦,端的是厉害,地方官吏中,能做到徐谦这样的,还真是少之又少。”

周到疑惑的道:“大人,何以见得?”

方献夫慢悠悠的道:“我们进城时,可有通报?”

周到摇摇头。

方献夫又道:“这便是了,我们没有通报,而且也没有打出总督仪仗,可是本官刚刚入衙,这徐抚台的拜帖就恰好送来,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杭州府里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甚至于本督在淳安和谁见了面,和谁说了什么,多半也被他掌握,若只是单纯有人盯梢,倒也不可畏,可是沿途上,你可见到有人盯梢没有?”

周到骇然道:“大人的意思是,大人到了哪里,自然会有人向他通报消息?”

方献夫颌首点头:“比如那个淳安县令,比如那些士绅,甚至于城门的守备官员,又或者……连总督行辕里头……”

周到的脸色骤然变了。

四面楚歌,这就是四面楚歌。

徐谦的拜帖,绝不只是客气这样简单,更重要的还是展现自己的实力,什么总督、巡抚,这毕竟都是官面上的称呼,官大一级或许能压死人,但是压死的绝不会是徐谦这样的人,这个家伙将整个浙江握在手里,围成了一个铁桶,难怪身为总督幕友在此赴任,一直有一种外人的感觉,这姓徐的分明是在向总督大人挑衅,也在宣示浙江姓徐,而非姓方。

方献夫倒是淡然起来,只是道:“不过……这也无妨,徐谦敢在浙江推行新政,敢拿巡按,敢拿总兵,自然是对浙江的掌控已达到了如火纯清,否则,也不会如此冒险,更不敢轻易推行新政……”捏着名刺,方献夫却没有急着命人去把人请进来,而是值得玩味的稍等片刻,才慢悠悠的道:“去,请徐抚台入见。”

入见二字,咬的很重,既然是总督,自然也该有他的威风,徐谦越是这样挑衅,就越要维护自己的权威。

周到心情复杂的去了。

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徐谦,他已经有了几分恐惧心理,此时却又不得不心情复杂的到了衙门口,果然看到抚台大人的轿子稳稳的停在中门,四面都有侍卫守卫,周到挤出笑容,连忙步上前道:“抚台大人大驾,有失远迎,制台命学生前来迎接,抚台大人,请吧。”

轿帘子打开,走出头戴乌纱身穿官服出来,旋即朝周到点点头,笑道:“可是周到周先生吗?听说总督大人回衙,因此特来拜见。周先生,本官对你可是闻名已久啊。”

周到呆了一下,心里却是叫苦,闻名已久,他不过是个幕友,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随着总督四处走动,根本没有和杭州城里的人产生什么交集,这徐抚台,怎么知道他叫周到?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将总督行辕的所有情况,统统都泄漏了出去,而且泄漏之人,绝对是自己的熟人,一般人未必能知道这么详尽。

更恐怖的是,哪些熟人会泄漏呢?莫非是其他幕友,这似乎也不对,毕竟大家都是总督大人从外头带来的,这些人总不可能有什么二心。

越是想不透,周到越是心惊肉跳,打起十二分精神,道:“贱名不足挂齿,大人客气了,总督大人在厅中相侯,抚台大人请吧。”

徐谦抬了脚,和周到一前一后进衙,徐谦道:“周先生在浙江还住的惯吗?本官也是浙江人,不过去了京师,衣食住行总是觉得有些不便,在南方吃惯了稻米,很是水土不服,周先生乃是保定人士,想来到了江南,也是多有不便吧,若是有什么不便之处,和本官打一声招呼,本官命人多送一些面食来。”

保定……

周到已经感觉自己像是被拔了毛的鸡,浑身上下都不自在,问题在于,抚台又是怎么知道他是保定人?要知道他四处游历,保定的口音早就淡了,一口的官话熟稔不已,莫非抚台还特意调查过自己?

他只得应付:“其实学生走南闯北,倒没什么水土不服,江南处处好嘛,没什么不适。”

徐谦叹口气:“虽是如此,可是背井离乡,总是不便,就如上月,听说周先生的女儿出嫁,可是周先生却远在千里之外,这做爹的,想来心里甚是挂念,不过无论是做官还是做幕僚,其实大家都是身不由己,却也是没有法子,先生认为本官说的对不对?是了,周先生嫁女,本官这里有点小小意思,还望周先生收下。”朝身后的一个差役使了个眼色,这差役会意,连忙抽出几张钱钞来,塞给周先生,不忘殷情的道:“这是抚台大人的心意,周先生切莫推拒。”

周到这时……真正的傻眼了。

嫁女的事,他可没和别人说,毕竟是私事,没有这个必要,而且亲家也不是很好,只是个商人,商贾虽然有钱,可终究操持的还是贱业,他现在在衙门里做事,自然是藏着掖着,生怕泄漏出去,别人问起亲家所操何业,因此莫说是制台,便是几个较为亲近的幕友,他也绝对没有吐露半字,就怕同行取笑。

可是这徐谦,居然知道,时间地点人物,一一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已经不再是有人告密这么简单了,这徐谦简直就是有顺风耳、千里眼,连千里之外的事都在掌握之中哪。

再看手里的一把钱钞,来了浙江,如意钱庄的钱票子他还是知道的,随时可以兑换,而且都是足额的纹银,纯度极高,更重要的是,钱票上都是一百两的字样,如此算下来,单单这份小小意思,就是纹银三四百两。

一般人或许对三四百两银子没什么概念,可是在这个时代,三四百两银子,意味着可以买十亩上好水田,或者建一座还不错的宅子,绝对算是价值不菲。

这抚台大人一点小小意思,就如此大手笔,绝对罕见。

他这是什么意思?这绝对不是人傻钱多的挥霍,肯定是别有深意。

只是这个时候,周到实在不敢去猜测了,他突然感觉自己很土鳖,感觉自己抬不起头来,似乎在这徐谦眼里,自己什么都不是。

他的额头,更是渗出冷汗来,恨不得现在立即冲进去,告知一下那位东翁,请这位东翁不要摊牌,摊了牌,八成是大家完蛋,这个大家,当然不包括徐谦。

只是他想要提醒也来不及了。

此时徐谦已经步入了厅堂,方献夫也已笑吟吟的站起来。

二人的眼神只是交错了一下,随即方献夫呵呵笑起来:“哈哈……徐抚台,久闻大名,老夫可一直想见你,今日总算将你盼来了。”

徐谦同样是如沐春风的道:“下官该死,大人到了杭州,下官却远在宁波,几次想要拜谒,却都无缘。”

客气话说的差不多了,二人分宾主坐下,此时的方献夫,难免在漫不经心的打量徐谦,徐谦给人的第一个印象,永远都是年轻,只是谁都不会认为这个年轻,所以就会产生轻视之心,反而会格外的提高警惕。

毕竟这年头,小小年纪能高居巡抚的人,绝不会是一个简单人物,甘罗年轻轻就拜相,这也并不代表他年幼可欺,反而会让人觉得此人很不简单。

第五百六十四章:霹雳总督

徐谦慢悠悠地吃了口茶,一双眸子平静得如一汪冬水,随即漫不经心地道:“听闻制台大人在各杭州各县寻访了一番,大人刚刚上任,便深入乡里,实地考察乡情,拳拳爱民之心实在教下官佩服得很。”

这番话算是先礼后兵,佩服固然是佩服,言外之意却也有开门见山的意图。

大家就别藏着掖着了,有话明说吧。

方献夫的脸上显得很平静,平静得有些不太像话,他莞尔一笑道:“哪里,哪里,你身为巡抚,不也是去宁波去余杭吗?你做了表率,本督自然也不能甘居人后。浙江毕竟是敢为天下先,率先新政嘛,若是不看到实处,岂不是你我无能?”

这显然是一句官话,官话的意思就是说了等于没说,纯属客套,毫无营养可言。

显然方献夫不打算开门见山,在不断绕弯子。

绕弯子是门艺术,无非就是隐藏自己心中的想法,再把对方的话给套出来,在绕弯子的过程之中旁敲侧击,考验你的耐心,并且猜测你的心思。

徐谦倒也没有生气,道:“制台大人有理。只是不知制台大人走访之后,以为这新政如何?”

方献夫淡淡地道:“新政如何,老夫不便说,陛下不是已经有旨意了吗?对新政很是肯定,新政利国利民嘛……”

徐谦听到这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当然不会大喜过望,别以为这就是夸奖,人家说的依旧是官话而已,无非是说新政好不好,他不能定论,先搬出皇帝来,至于他到底是什么想法,还得看后头怎么说。

方献夫继续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老夫深入府县,倒也发现了不少毛病……”

站在一旁的周到的脸色骤然变了,总督大人果然是要摊牌,这是要翻脸的节奏啊,自己该怎么办?

怎么办?周到觉得自己身为幕友,很有义务提醒一下,于是连忙咳嗽两声。

只是对周到的咳嗽,方献夫视而不见,而是继续道:“新政固然是好,可是很是伤农,老夫了解到,单单淳安一地,改种桑树的土地就占了两成,如此一来,今年粮产必定要下跌两成之数,除此之外,许多乡绅抱怨根本招募不来佃户,有许多土地难以深耕细作,更有甚者放任土地荒芜,因此,淳安县今年的粮产能有七成就算不错。”

“农为国本,不可轻废,一旦出了事,那可是要有损社稷的,徐抚台,你怎么看?”

面对这个指责,徐谦微微一笑道:“大人算错了。”

“哦?不知错在哪里?”方献夫显得很是大度,并没有气急败坏。

徐谦道:“本官的计算里头,浙江的粮产应当维持在八成以上,大人莫要忘了,浙江乃是水乡,每年水灾频仍,一旦遭灾,便是一县甚至是数县的粮食化为乌有,而且朝廷为了赈灾,又不得不徒耗民力,调粮救济,以往的时候,输送往往不便,民夫只能推车赶赴灾区,这沿途的损耗更不知要平添多少,而现如今呢,浙江大举修筑堤坝,扩宽河道,使这水患降到了最低,如此一来,这粮产表面上是降了三成,却又省下了两成的损耗,从前征用民夫,花费成千上万口粮做的事,现在只要将粮食堆上货船,不但节省了民力,也少了损耗,如此算下来,今年固然是减产,可也减轻了不少的负担。”

方献夫倒是不否认水道的作用,只是皱眉道:“老夫担心的倒不是一年半年的减产,遇到天灾,减产也没什么。只怕这个先例一开,将来百姓不思农耕,最后浙江产量年年递减,如此下去,却非新政之福。”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老夫这里,记载了不少新政的弊病,徐抚台不妨一看。”他从袖子里抽出一个章本来,交给身边的周到,周到的脸色霎时苍白起来,这可都是黑材料,交给人家看,这不是摆明着给人脸色看吗?

周到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这脸是必定要撕破了,而且无可挽回,只得乖乖将章本递给徐谦。

徐谦接过,随即认真看起来,里头相关新政的弊病很多,有的确实是直指要害,有的却存在误解,不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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