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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

士子风流-第1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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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动强……胡钦差的面色惨白,赵提学临门一脚,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是否要人,也不在于读书人是不是可以任由知府衙门拘禁,真正的关键问题在于,赵提学在恰当的时机出现,等于是火上浇油,点燃了这件事的火药桶。

“好啊,这个姓赵的……”胡钦差气得嘴唇哆嗦,一时说不出话来。

吴华此时也急匆匆地赶来,吓得面如土色,道:“大人,外头的事,大人听说了吗?”

胡钦差苦笑:“怎么会没听说?先是徐谦的动作,再是这赵提学,这二人一起上演的好戏!好,真够好的,姓徐的在鼓动这些读书人闹事,标榜闹事的人是义士,而姓赵的给读书人鼓气,暗中告诉这些读书人,就算出了事也不必怕,提学衙门是站在读书人一边的,谁也革不掉他们的功名,只要功名还在,谁也动不了他们分毫……”

“要不……”吴华也感觉不妙,对方的招数其实很浅显,可问题就在于,虽然是个很简单的招数,钦差衙门居然想不到破解的方法,吴华显然已经预感到问题不简单了,继续道:“要不把人放了吧。”

胡钦差又是苦笑,道:“若是半个时辰之前把人放了倒也无妨,可问题在于赵提学突然出面勒令知府衙门放人,这又何尝不是让老夫向他低头?若是真把人放了,本官也卖不到什么好,最后反而便宜了赵提学,让别人认为赵提学和他们读书人穿一条裤子,人之所以放出来,是因为赵提学为他们做的主。可是本官……”胡钦差惨然道:“可是本官照旧还是做了坏人,在大家眼里,只是一个被赵提学踩在脚下的恶人而已。”

吴华急得跳脚,道:“左又不是,右又不是,这该如何?大人的考量也对,人若是放了,别人只道是大人向那赵提学低头,不但恶人已经做了,还要被人耻笑,这更是鼓动那些不明所以的读书人尽量来找大人闹事,可是……可是不放人,只怕事情会闹得更大。”

胡钦差深吸一口气,道:“且再等等看,等等看吧,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无论什么决定,都会上对方的当,你……你再去打听打听消息……”

其实他说话的功夫,已经没有打听消息的必要了,在钦差衙门外头除了哭告的吴文家眷,已经聚拢了不少读书人,这些人高呼钦差滚回京师的口号,并且和门外的差役发生了冲突,差役们自然不敢放他们进入,而这些读书人都卯足了劲,眼看聚集来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的胆子都不禁增大起来。

有的时候人到了某种环境,少不了做一些疯狂的事,于是一些要赶人的差役倒了霉,他们手里提着戒尺刚要打人,结果被读书人团团围住,有人大吼:“我等士人身份清贵,何曾受过这等贱役的殴打?钦差猖狂如此,赵提学正为我等讨还公道,我等还等什么?打!”

接着便有差役被拖入人潮之中,无数手无缚鸡之力的拳头雨点般的落下,拳头虽然无力,可是胜在够多,况且时不时有人在人潮中伸出一脚来,瞬时之间,方才还满脸肃杀的差役鼻青脸肿。

钦差行辕外头已经乱作了一团,听到外头排山倒海的声音,胡钦差吓得大气不敢出,这……这算不算激起了民变?不,不,若只是激起民变还好说,总能找个理由先弹压住,然后敷衍过去。可问题在于,外头都是读书人,莫说他只是户部侍郎,他便是内阁学士,只怕也没这个胆子下令弹压,再退一万步,就算他敢下这个令,谁有这个胆子听从?

胡钦差一屁股呆坐在椅上,整个人说不出话来,吴华连忙劝道:“大人,快,快放人吧,再不放人,只怕……只怕……”

胡钦差哭笑不得,道:“迟了,已然迟了,这边有了动作,知府衙门那边不会不知道,想必我们的条子还没传过去,知府衙门那边就已经服了软,完了……完了……”

正在这时,又有人急匆匆地来报:“大人,生员徐谦求见,此时正在后门等候。”

“他还敢来?”胡钦差终于明白,这姓徐的图穷匕见的时候到了,他怒急攻心,狠狠地拍案大喝一声。

“大人息怒,何不如请这徐谦进来,且看看他怎么说。”吴华觉得这样不是办法,眼下左右是无路可走,这徐谦反而成了救命稻草。

胡钦差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地道:“本官……本官只是恨……”

吴华再劝道:“大人的官声要紧啊,这件事真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大人只怕想要全身而退都难了,放眼这天下,谁还能保住大人?”

听到这话,胡钦差打了个冷战,脸上的怒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茫然,随即苦笑道:“去,请他来,请他来吧。”

过不多时,徐谦穿着一身儒衫,闲庭散步一般迈动着脚步跨槛进来。

他左右张望,目光落在胡钦差的身上,随即脸色变得恭谦起来,好整以暇地给胡钦差作揖行礼:“学生徐谦,见过大人。”

胡钦差失魂落魄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复杂,有愤怒,有嫉恨,有不甘,甚至……还有一丁点的恐惧。

这个少年,居然能让自己生出如此复杂的情绪,生出这样的感觉。

胡钦差攥着拳头的手无力地松开,搭在了案牍上,几乎用尽了全部的气力,道:“徐生员来此,不知有什么话要向本官相告?”

徐谦连道不敢,微微一笑道:“学生来见大人,只是来奉劝大人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滚出去

奉劝……

听到这个词,胡钦差想笑,可是笑又笑不出来,只是盯着徐谦,恨不得一眼能将这小子看穿。

良久,他冷冷地道:“你以为你耍弄这些阴谋诡计,本官就会怕了你?徐谦,你好大的胆子!”

徐谦的态度随和,微微一笑道:“学生只不过尽自己的本份而已。”

把钦差大人坑成这样,也叫做应尽本分?胡钦差听得没差点气死,只是此时此刻,听着外头嘈杂的吵闹声,这巨大的危机迫使他必须冷静,胡钦只得皮笑肉不笑地道:“本份,这就是你的本份?”

徐谦叹口气道:“其实学生已经给过钦差大人一次机会,如果钦差大人肯息事宁人,你我也不必闹到这个地步。只是钦差大人却一心想讨好内阁,借此机会弥补自己无法交差的过失,甚至放出风声要阻拦学生的功名的之路,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么你我各为其主,自然是应尽的本份。大人要交投名状,学生也要交投名状,你整了学生能取悦内阁,可是你却忘了,你整学生的那一刻,其实就是故意要和宫里为难,这世上的事非黑即白,你既不能为宫中所用,那么学生整了你,自然也是大功一件,以学生的立场,这难道不是本份吗?”

胡钦差默然,抿嘴不语,其实徐谦的话虽然啰嗦,却道出了问题的本质,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一条自认为可以弥补自己过失又能得到某些人欣赏的道路。既然如此,徐谦进行反击又哪里错了?

更重要的是,他对付徐谦的那一刻,其实已经得罪了另一边的人,只怕宫中已经有人对他嫉恨上了,徐谦整他,不但是保护自己,同时也算再立新功,人家有机会当然把你往死里整。

胡钦差冷冷地看着他道:“你以为单凭外头这些闹事的学生就有用?你可知道浙江各衙门的许多人都仰仗着本官的鼻息,他们这失察之责,全凭本官说了算,本官只要一个条子下去,他们便是咬着牙也会派出差役来弹压此事,只要老夫拼着前程坚持到主考,你这乡试定然名落孙山!”

徐谦微微一笑道:“大人固然可以拼掉前程不要,而且甚至还有获罪的可能,从此以后,大人的一切都完了。而学生今年名落孙山,明年还可以再考,到了那时,谁还可以阻挡学生?说来说去,大人若想同归于尽,最后烧死的只是大人而已,至于学生,此时年纪尚轻,早一年中举和迟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大人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徐谦吗?”

胡钦差此时终于怒了,手指徐谦道:“你……你……好,本官就和你同归于尽,宁愿断了本官的前程,也要废了你今年的学业!”

徐谦叹了口气,道:“大人,你真的要这样做吗?其实你要是真这样做,学生敢保证,大人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你可知道,就在这行辕的后门,学生早已安排了几个人在那里等候了。”

胡钦差幽幽地看着徐谦,冷冷地道:“安排了什么人?”

徐谦微微一笑道:“自然都是杭州的一些娼妓,学生给她们许诺了重利,只要学生点个头,她们便会冲进来。”

又是一个道德问题……

胡钦差的脸色更加苍白,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根本就是个不择手段的妖孽,假若他只是被士林清议叫骂,至多也就是没了前程,如果更进一步,他弹压住了这些学生,也不过是坐一下冷板凳,被人发配去南京而已。毕竟他表明了态度,上头终究会有人保他。可一旦徐谦又玩出这么一个闹剧出来,他便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一旦私德有亏,又惨遭士林非议,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哪位大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保他?届时墙倒众人推,他胡钦差不死也得掉一层皮。

“你这是构陷本官?”胡钦差厉声喝问。

谁知徐谦的声音比他更大,声色俱厉地道:“没错,我就是栽赃陷害于你!”

胡钦差呆了一下,他想不到这家伙栽赃陷害都如此理直气壮,倒仿佛他不是诬陷别人,更像是刚刚扶了老人家过了马路,做了好人好事一样。

心里无数个念头在他脑中划过,胡钦差的脸色阴晴不定,盛怒之下,他确实想过同归于尽,可是所谓的同归于尽,不过是赌上自己的一切来延缓徐谦中举的时间而已,他仅剩下的理智告诉他,眼下绝不能这么做,他是个有妻儿的人,毕竟还要老脸,前程可以不要,可是绝不能连最后一丝名誉和遮羞布都扯下去。

眼下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这些女人一旦冲进来,自认自己是良家妇女,受了他的玩弄,再等外头的读书人冲进来做了见证,到时这些所谓的‘良家妇女’从此消失不见,远走高飞,而他便永远洗不清自己了。

长叹一口气,胡钦差居然服软了,他几乎是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徐谦,道:“徐……徐生员,你直说罢,你想要老夫如何?”

徐谦幽幽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种猫戏老鼠的轻蔑,他的回答很直截了当,只有一个字:“滚!”

堂堂钦差竟被人这样折辱,一个滚字把胡钦差最后一点自尊都击得粉碎,他嘴唇哆嗦,浑身颤抖,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徐谦继续道:“现在,立即给我滚出杭州!”

……

当一群读书人冲进钦差行辕的时候,发现这里已是人去楼空,钦差带着他的随员早已从后门溜走了,留下的一个书吏的回答是钦差已经回京,至于其他,一概不知。

扑了空的读书人纷纷愕然,他们有些难以置信,这可是堂堂钦差,居然被他们一闹,就已逃之夭夭。

除了对这位胡钦差的人品再唾弃一番,似乎也没什么可以再追究的,从此以后,这位胡钦差至多也就是被编成各种段子,成为了数年乃至数十年之后被人取笑的对象了。

而这时候,赵提学的声望也达到了顶点,乡试就在明日,那吴文已经重获自由之身,眼下一切似乎都拉回了正常的轨道,大闹一场的人们这才意识到,明日便是决定所有人命运的时刻,于是那些明日即将参加考试的生员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徐谦也回了家,一切似乎都平静下来,那胡钦差滚得很干脆利落,而他也借此机会卖了赵提学一个偌大的人情,这个人情自然是要偿还的。

徐谦乖乖地捧起了书,乖乖地抱起最后一刻的佛脚。

他心里有些郁闷,可是想到若是能中举,便又大感兴奋,老老实实地温习了功课,到了傍晚的时候,赵梦婷放下了报馆里的所有事赶了过来,她并没有去打搅徐谦的功课,只是轻盈地到了厨房,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摆到了徐谦的书桌上,随即带着如牡丹绽放一样的微笑道:“你将就吃着吧,我再给你烙几个饼,留着你进考场时填肚子,你喜欢吃葱油饼,我特意买了许多食材回来,保准不会饿你的肚子,是了,笔墨纸砚,你要清查一下,不要遗漏了……”她说到这里,觉得又是不放心,便不禁道:“算了,你不用管,好好看看书,早些去睡,明日清早,我会打点好就是。”

徐谦心里生出了几分温馨,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太坏了,任何杀头的事都敢去做,或许这是受了老爷子的影响。可是有些时候,却又发现自己的心灵似乎受了洗涤,不染烟尘,这似乎又与赵梦婷的耳濡目染有关,他放下书道:“算了,临时抱佛脚也没有用,还不如痛快歇一歇,你也不要太累,其实许多东西都可以直接采买的,我们现在也不缺这点银子。”

赵梦婷固执地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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