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枭-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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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涯带人在城中巡视,抓了几个趁城中混乱,偷入店铺与民宅中盗窃抢|劫、凌辱妇女的贼匪流氓。其中有两个行径十分恶劣者,楚天涯就叫当街砍了,尸首悬于城中的高处,出榜公示以儆效尤。
一天巡视下来,楚天涯发现太原城中,十户有八户要南下逃亡。剩下的一户,或者是举目无亲逃无可逃,或是穷困潦倒生无可恋逃到哪里都是一样,再或者是舍不下故土祖业因此冒险留守。
却真正没有几个人,愿意相信官府与军队能战胜女真人,护守城池。
楚天涯暗暗心中发凉,看来大宋的官府与军队,在百姓心目中的印象已是如此!
此外,也有胜捷军的军士与太原府供养的厢军、衙役这些人也要逃亡的。对于这些人,则是另外一套标准了——只要敢逃,那就是国法军律严惩,杀一儆百绝不姑息!
国家与军队出钱养了你们这么久,真到了有事情发生要用到你时,敢逃?——杀无赦!
在这一点上,楚天涯与王禀、张孝纯不约而同的态度一致!
一天下来,把守城门的胜捷军从出逃的难民身上,扒下无数的粮食。因为现在非常时常军令十分的严格,因此他们没敢滥取一金一银。留了金银盘缠给那些难民,让他们自己到逃难的路上去买吃的,也不算苛刻。
此事口耳相传,很快大家都知道了。于是那些要逃难的人都不敢再带过多的粮食,或主动的交给了军队,最多只带一两日干粮出逃。
这样一来,盘查的工作就变得轻松了,冲突也少了,逃难的百姓出城的速度也大大加快。
收来的这些粮食,全都交到了府库集中管理。府库的掌管人,正是楚天涯。
源源不断的粮食从四处运来,眼看人手就要不够用。楚天涯便到王禀那里请命,让他专门拨派了一千军士负责严密把守府库——以后,这里就是所有太原军民的心脏与肠胃,哪里容得半点闪失?
楚天涯又临时制定了府库保管制度与粮食分配办法,遍告全城军民。
其中有两条严令:从即日起,谁要是敢私自从府库里取用一粒粮食,必斩;无论军民,从即日起谁敢浪费糟蹋粮食者,视情节严重予以鞭笞、罚奴与斩首之刑!
至于粮食分派办法,楚天涯大概就是借用了“计划经济”的那套搞法,对军队与城中百姓发放粮票,按计划分配。
往往这样的国难时期,就会有不法商人囤积居奇,此时的太原也不例外。或许这些商人还没有意识到,用不了多久金银都会变得更石头一样没有价值了,还要想着发一笔国难财。
只是一天的时间,楚天涯就亲自带人踢破了好几户这样的奸商家门,将这些人拖出来扔在了大街上,然后将他们囤积的粮食毫不留情的罚没,收进了府库。
短短不过三天的时间,原本如同一颗明珠般闪耀在河东的太原府,便由安居乐业的太平人间,变成了人人自危兵荒马乱的混乱境地。
由于这几天的铁腕执法,楚天涯也算是出了名。现在,留在太原城中不多的百姓,都知道以往的“龙城太保”摇身一变成了个杀人不眨眼、谁也不讲情面的恶魔。城中几处地方挂起的尸首,是他叫人干的;几家富户瞬间一无所有,是他带人干的;谁要是想继续在这城里活下去,就得从他手里讨来粮票;不管是昔日的高官显贵还是流落街头的乞丐流人,他都一视同仁!不管是谁,如果愿意主动帮助修筑城防或是给军队出力打杂,就能优先获得粮票!——他手下有一千军士与三百军巡,已经牢牢抓住了全城军民的肠胃!
楚天涯自己也清楚,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杀了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他感恩戴德。这些,他全都抛到了脑后,懒得多想。
关山曾说,敢为人先者,向来是毁誉参半。
楚天涯,深以为然。
第95章 兵荒马乱
雪终于停了,风却刮得越大。彤云密布天色阴沉,这样的天气比起下雪时,反而更冷。
根据以往的经验楚天涯估计,现在白天的最高气温大约在零下五到七度的样子,晚上则更冷,真正的泼水成冰。
按照楚天涯提供的办法,王荀总算将四方城墙都加固了一回。现在一眼看去,太原就如同是一座冰城。厚达半尺的坚冰刀都很难砍进去,加上光滑阴寒,倒是给城池提供了不错的保护,敌人想要用云梯等物来进行攻城,难度空前增大。
但冰城的弊端也是相当明显,一但天气转暖冰雪融化,脆弱的城墙就要被打回原型,变得不堪一击。也就是说,眼前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城,顶多能挺到来年的春天。
三天之内,太原城中的原住民逃散了百分之七十以上。往日城繁华热闹还有几分拥挤的城市,此时已是冷清无比。尤其到了夜晚,放眼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偶有几点灯火闪亮在一片漆黑之中,冷冷清清空空荡荡,时而又听到一些哀号痛哭之声。让人感觉如同走进了大片坟地里之中,鬼气森森不寒而栗。
太原,已如一座死城。
可是没过多久,四面八方就涌来无数逃难的百姓!
知府的号令早已下发,强令太原府治下所有县镇乡村的百姓迁移出来,而且不能留下一颗粮食给女真人。与此同时,西山与太行的义军也动手了。不管是愿与不愿,太原府治下十个县的所有百姓,全部变成了流民四下逃散!
在义军的驱赶之下,他们都只能向南而行。其中有就有一部分逃进了太原府城。两天之内,原本变得空荡荡的太原城又陷入了一片嘈杂、混乱与惶恐之中。这一次逃到城中的,多半是些乡村务农的农民。他们刚刚失去了家园与土地,正处于痛苦与悲愤之中。因此进城之后就开始抢占空剩的城市民房——就如同我们现在的农民被拆迁占了土地,也要索要赔偿与安置房一样,他们认为这样做是理所应当的!
于是,冲突再所难免。仅仅是一天的时间,逃进城里的农民就不少于五万人,城中治安的压力空前增加。
楚天涯会同王禀与张孝纯,紧急商议处理办法。农民与城市的手工业者与商人不同,他们从来就有着强烈的地缘观念,对土地有着强烈的依赖心理,是最不愿意背景离乡的一批人。
换句话说,这批人现在心里的恨意是最深的,也是最急于等待战争结束了拿回应有的土地与财产的。对于这样的人,只能安抚不能弹压,不然极有可能引发激烈的民变。
另外,中华历史上但凡朝代更迭或是天下大乱时,往往最有战斗力的军队就是由最贫苦的农民组成——这些人,也大有可用之处!
于是楚天涯强烈建议,效仿大宋现成的流民安置办法,将这些逃难而来的贫苦农民吸收到军队里,供给粮食冬衣统一进行训练与管理,并对入伍的农民优先安排抵御寒风的过冬房屋,安置他们的家属。从即日起,太原城中的民房也纳入计划管理,不允许私自强占,将由官府进行统一分派对逃难而来的流民进行安置。这件事情,就由张孝纯负责。
三天之内,太原城中涌进了难民约有十万人之多!
就按照楚天涯提出的办法,对于其中的老幼妇孺,为了减轻将来的粮食危机,由官府出面分拨盘缠与口粮,并劝请他们暂时南逃离开太原府城。若是丁壮,可以入伍充军留在城中参与守城,日后除了可以拿回原有的土地,还能论以军功进行升赏。
于是,便从这些难民当中提炼出了两万名军士,交由王荀统领进行紧急操练。
第七天,官府发出了最后通碟——太原城门即将关闭,从此,除非百分之百的确定危机已经解除,否则城门将不再打开!
到了这天夜晚,四方城门再无逃进逃出的人,太原城的大门轰然关上。打上了铁闩浇铸了铜汁,关得死死的。再要打开,已不知是何时。
到此时为止,太原城中共有隶属朝廷中央的禁军、胜捷军四万;厢军土兵等各种役兵一万五千余;新征收的丁壮组成的新兵两万;余下还有百姓七万八人。总共约合十五万人左右。
早在大约十年前,太原府全府治下共有百姓约一百二十多万,光是太原城中也不少于三十万人。近十年河东无灾无难百姓安居乐业,人口只会增长不会减少。现在城中剩下的百姓才七八万——剩下不到十五分之一。
加上驻守城池的军队,也才十五万人,比之以往太原的常住人口还不到一半。可见如今的城中将会有多么冷清和凄凉。
楚天涯联合张孝纯的官府人手一起清点粮草,对城中所有的军民百姓造册登记。仔细核算下来,按一日两餐计划,府库里的粮食仅够城中十五万人吃三四个月!
为此,张孝纯叫苦不迭——早知如此,秋收之后就不那么着急交纳粮税了!由于河东一带的粮税与存粮,全都统一运往洛阳的粮仓贮存,因此太原城中并无多少存粮。若是那批粮税不运走,至少也能多撑个半年!
对此,楚天涯倒是无所谓。因为他知道,冰铸的城池只能支撑到来年的春天,距离此时也不过三四个月。到那时候如果城池被破,再有十年的存粮也是没用!
而且,现在的大宋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太原还会苦苦支撑一年后再被攻破吗?太原撑不下去的话,孤军深入远征南下的女真军队,南对提前准备防卫森严的城池与坚壁清野的环境,更加撑不下去!
三个月的时间,估计也会是女真军队的极限——那就是说,大概到了来年的春天,就是和女真人分个高下的时候到了!
入夜之后,累了一天的楚天涯正准备回家歇息一下。这几天他一直留在军巡铺的营地里料理公务都没有回家,也有点牵挂何伯与萧玲珑他们是否受到了动荡的波及,因此急于回家探望。
今时的太原已经不同往日,城中极不太平,连日来多发打架斗殴与抢|劫杀人的命案。因此楚天涯也长了个心眼,带了七八个军巡随从一起走。街上的行人十分稀少,偶尔有一两个人闪现,见了楚天涯这些披甲执锐的军汉,也都仓皇的躲闪。楚天涯真正的体会到了,什么是兵荒马乱与人心惶惶。
正走到那座熟悉的小石桥桥头时,听得桥那边发出一声女人的惊叫:“啊,不要!!——救命哪!”
然后就是几个男人沉声的咆哮与撕打之声。
楚天涯不禁眉头一皱,这么烂俗的事情也让我遇到了?
“去救人。”楚天涯也不多话,便下了一令。身后跟着的军巡们拔刀就冲了上去,三两下就把两个劫路行凶的歹徒打得趴到了地上,救出了那名女子。
楚天涯上前一看,不由得苦笑——“小艾,怎么是你?”
“楚大哥!”小艾被吓坏了,一见楚天涯就扑进了他怀里哭得唏里哗啦的。
“好了,别哭。”楚天涯拍着她的背安慰,对军巡们说,将这两个不知死的歹人抓去交给王荀,让他们修城搬运做苦力去!
现在这时候,劳动力也是一种珍贵的资源。像这种作奸犯科的贼子,恰好抓来做苦力。
“大半夜的你不在家里,跑出来干什么?”楚天涯问小艾。
“郡主生病了,发着高烧。我就准备去城里找郎中来给她瞧病……”小艾这才哽咽的道。
“什么?”楚天涯不由得惊讶道,“家里不是有许多药么,偏就治不了她的病?现在城中哪里还有什么医馆郎中?还有,何伯怎么会让你这一个人独自跑出来,很危险知道吗?”
“郡主刚刚躺下时才突然发的病,她不让我告诉义父。那些药,我又不认识。于是只好……”小艾怯怯的道,“楚大哥,对不起。是我太笨,没想到这些。我都好几天没出门了,不知道城里乱成了这样。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楚天涯苦笑的摇头,“算了,也不能怪你。萧郡主就是喜欢逞强因此不让你告诉别人。这么寒冷的天气,她却经常穿着春秋薄衫的练武,太过专注与劳累,出些汗受进寒气,不生病发烧才怪了。治这种病的药上次刘刀疤弄了不少来。走,咱们回去给她熬药治病!”
“嗯!”小艾终于破啼为笑,“楚大哥一回来,就有了主心骨,什么都好办了!”
“你这傻丫头!”楚天涯哭笑不得的在她鼻子上捏了一把,“萧郡主不让你告诉何伯,你就当真不告诉啊?万一刚才你出了什么事情,不光是何伯,我们大家都会要抱愧终生的,你知道吗?”
小艾嘻嘻的一笑往后躲闪,却被楚天涯一把抓住然后靠在了身边。小艾便偎依着他并肩朝家里走去。虽然脸蛋儿被冻得都做出不什么表情了,可是她心中已是暖作了一片。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更是寒冷异常。小艾先带着楚天涯到了她与萧玲珑同处的房间,点燃了一盏油灯。
楚天涯看到,萧玲珑解散了头发只穿了一身白色的内衫,正在闭着眼睛表情痛苦的直摇头;她双手伸到了外面胡乱的扑腾,大半个身子也露到了被子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