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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6节

将夜-第8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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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里隐藏着的意思很明确。

他的问题必然不是好问题,以前打不过,所以没有答案,现在书院的下一代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想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答案。

宁缺的神情变得更加宁静,甚至显得有些骄傲,说道:“你问。”

从这几句对话开始,他代表的不再是自己——那个寻找妻子的普通世间男子——而是书院的代表,所以他必须更平静,更自信。

屠夫把案板上那把肉刀举起,横在身前。

随着这个动作,宁缺觉得肉铺的门槛,似乎都随着地面上升了几分。

那把看似寻常、厚而满是油光的屠刀,仿佛有座山一般重。

“夫子总说宽仁,书院总说为人间,哪怕当年轲浩然杀了那么多人,依然如此,觉得自己从来无错,便是杀人也是为了人间所杀,就像现在书院和你做的这些事情一样,难道把人间杀了一半人,也是为了人间吗?”

屠夫看着他说道:“拯救苍生?我和酒徒没有这么宏大的愿望,但你老师凭什么用这个愿望来判断我们的是非?凭什么你们书院做的事情就是对的?只有按照你们的方式去拯救才是拯救?凭什么苍生要你们来拯救?”

宁缺静静看着他,说道:“有句话叫不问鬼神问苍生,究竟谁是正确的,或者真的只有时间能够证明,但至少我们眼睛看到的,我们耳朵听到的,唐国用一千年时间证明了的,老师他做的事情,至少相对是正确的。”

“那是因为他拳头最大。”

屠夫面无表情说道:“拳头大便道理大,书院就是这种地方?”

宁缺想起小师叔,想起三师姐和自己,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他又想起老师,想起大师兄和二师兄,把早已想通的事情,再次梳理的更清楚了些。

“你说的不是书院,也不是唐国。”

他看着屠夫说道:“书院是君子地,大唐是君子国,但我不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我不想当君子,我宁肯永劫受沉沦,也要试着实现老师的愿望。”

屠夫说道:“让灵魂行走于冥界,对你有什么好处?”

宁缺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道:“**……虽然这个词现在已经很容易让人产生油腻的感觉,就像你手里的刀一样,但没**,真的没意思。”

屠夫说道:“……哪怕那是未知的危险的?”

宁缺说道:“你应该隐约猜到我的来历,那么就应该知道我的话才是正确的,我看到过,真实的本来就应该是那个样子。”

屠夫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说道:“那里是冥界。”

“如果你坚持认为真实的世界就是冥界的话。”宁缺说道。

屠夫看着他说道:“以前道门说你是冥王之子,其实那是错的,但其实也是对的,因为你会带着这个世界进入冥界。”

宁缺沉默了很长时间,想着这些年来身份的变换,想着那些曾经的故事与逃亡,觉得有些荒谬,有些感伤。

他说道:“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屠夫说道:“人间……为什么要进入冥界?”

宁缺说道:“为什么不?”

屠夫说道:“那里很冷。”

宁缺说道:“但是,也很大。”

说完这句话,肉铺内外变得安静,因为太过安静,于是死寂,铺里的死猪瞪圆了眼睛看着两个人,搁在沸水锅里的羊头也眯着眼睛看着他们。

彼此有彼此的想法,没有共识,于是便有死意。

……

……

(为了保住那口气,肯定没时间修改,也不能回头看,写的肯定会糙,后面会找时间修改的,特此汇报。)

第六卷忽然之间第九十章灭佛(上)

宁缺静静看着他,没有半点惧意。

过了很久,屠夫把刀搁回案板上,手却未离刀柄。

他说道:“我不在乎你杀人,但我在乎永恒,你和书院里的任何人,都不要再进西陵,否则我也会杀人的。”

宁缺说道:“我已经进来,你如何杀我?”

屠夫没有回答,只是握着刀的手紧了两分。

他手里的这把刀就是答案,那把刀沉重如山,锋利如风,从人类历史的最开始到可以看见的最后,都是最恐怖的一把刀。

就像轲浩然曾经倒提着的那把青钢剑。

宁缺神情渐肃,右手没有伸到身后握住铁刀的刀柄。

他的铁刀很强大,但和屠夫手里的刀依然差距太大。

“我打不过你,但你也很难追上我。”

宁缺说完这句话,转身牵着大黑马离开肉铺。

屠夫站在铺内案板后,静静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如刀。

宁缺向桃山方向靠近一分,他的目光便会锋利一分,宁缺远离桃山方向一分,他的目光便会平静一分,就像一把旧刀缓缓入鞘。

便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下,宁缺走出小镇。

他回首望去,只见蓝天白云之下,峰间数座神殿,苦夏小镇里,肉铺如前,不由沉默不语,思考了很长时间。

他不是屠夫的对手,也不知书院里可有人能打得过他。

屠夫守在桃山下,唐骑便无法进山,书院诸人也无法进山。

宁缺今日专程来此,为的便是要看看有没有和平解决的方法,可惜屠夫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么书院也只有再想别的方法。

只有一人,或者能改变这一切。

……

……

西陵神国周边,有南晋,再南些过大河便是大河,东面又有诸多小国,过宋境便是宋,过齐境便是齐,诸国正在集军备战。

夏末时分,宁缺离开西陵神国,没有去大河,而是去了东方,宋齐梁陈诸国,不断有神官死去,联军气势大挫。

就在西陵神殿终于反应过来,派出大批强者试图狙杀,或者至少暂时困住宁缺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他已经悄然来到瓦山。

瓦山前那座小镇还像前些年那样,民众依然靠着石头刻佛维持着生计,盂兰节早就没有了,烂柯寺的香火也早已不如当年,好在那尊佛祖像垮塌后崩落的无数精美石块,还足以刻上数百年不止。

清晨时分,瓦山四周落了一场雨,海风让山顶本就比内陆更凉些,于是明明还在夏天,却有了些秋天的感觉。

“仿佛当年。”

宁缺站在佛祖石像残躯的前方,看着青山间的山道还有林后若隐若现的殿宇,以及满山满谷的巨石,说道:“仿佛两个字好,仿着佛造像,终究不是真实的。”

观海僧站在他身畔,双手合什宣了声佛号,叹道:“那什么是真实的呢?”

宁缺转身望向他,说道:“南晋将定,燕国暂时不用管,神殿连大河都胜不了,你以为道门还能翻盘?胜利,才是真实的。”

观海僧沉默片刻,说道:“难道你不觉得很奇怪。”

宁缺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微带凉意的雨水,落在他的脸上,洗走所有的表情,说道:“去西陵的时候,烂柯寺也去,就当是分赃也好。”

观海僧说道:“书院在灭佛……我们是佛传**。”

宁缺说道:“错,二师兄灭的是佛国,不是佛。”

观海僧说道:“我佛慈悲,已经死了太多人,你也已杀了太多人。”

宁缺转身望向他,说道:“又错,你佛从来不曾慈悲过,他普度众生,教他们学佛,最终修的只是一个更小的极乐世界,他要的不过是度过永夜,甚至追寻更多,比永恒更多,人间如何,佛何曾真正在意过?”

观海僧说道:“照你如此说法,那我们修佛数十年,究竟在修什么?

宁缺说道:“佛经,并不都是佛写的,歧山大师教我读过,你也曾经读过,修佛,修的本来就不是佛,而是我们自己。”

观海僧沉默不语。。

宁缺又道:“你是佛,我也是佛,世间人人成佛,就像叶苏在新教教典里说却没有说明的那样,人人都是昊天,那么人间自然是佛国,也是神国。”

观海僧感慨一叹,看着他苍白瘦削的脸颊,说道:“那你呢?这样继续杀将下去?你撑不了太长时间。”

佛祖像废墟里,有些野花,花是黄色的,和当年那朵花很像。

宁缺看着那朵花,看着掩在山林里的山道,想着桑桑在那间禅院里说过的那些话,微微眯眼,看不出是喜还是悲。

他不惜损耗境界与寿元,在人间万里奔波,不停杀人,也是在找人,就像屠夫所言,他不如观主和酒徒快,但他觉得自己知道她的心意,知道她在人间最珍视的那些过往,那么就算现在感知不到她的具体位置,但总有找到她的可能,比如有可能她就住在瓦山那个禅院里,不是吗?

可惜她不在。

他说道:“能撑多会儿就多会儿。”

观海僧说道:“以杀证道?”

宁缺摇头,说道:“这种说法太矫情,而且太**,只有莲生那样的人才做的出来,虽然我杀的及将要杀死的人不会比莲生少,我不比他更不**,但想法还是不一样,这个人间究竟会怎样,我不知道,我也没有主动让世界毁灭的任何想法,我只是在做些准备。”

观海僧叹道:“看来,你也觉得不对劲。”

这是他第二次提到。

唐国和书院的胜势,看似是靠宁缺一人万里奔波杀人建立的,事实上却是大势如此,他只是用这种恐怖的方式,加速着整个过程。

道门统治这个世界无数年,西陵神殿拥有难以想象的资源,按道理来说,至少不会败势呈现的如此之快,之所以如此,全部起因于……叶苏的死。

因为叶苏死,新教如春雨后的野草,蓬勃地生长,严重的动摇了道门的统治根基,因为叶苏死,西陵神殿**,内乱纷争不休。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因为观主一个不理智的决定。

但观主会做不理智的决定吗?

再不理智的人,都不会这样认为。

观海僧不会这样认为,宁缺也不会,他甚至已经隐约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但他没有任何办法,只有这样被动地应着棋子——猜到观主的想法,不代表能看透他的布局,宁缺只能用最简单的应对,去破解那复杂的那个局面。

最简单的便是生死,刀剑相隔,便是两个世界。

他只希望自己的速度够快,快到观主成功之前,人间已然改变,那么到时候,就算观主的局成功,或者也会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

……

想改变人间的人很多。夫子、佛陀、轲浩然、莲生,他们都做过这样的尝试,或者失败,或者还在路上,像酒徒和屠夫这样的人不想人间改变,这本身也是一种影响或者说改变,所有的前提都是这些人的强大。

有的人可能从境界修为或实力上来说,不像屠夫那样深不可测,但一样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因为他拥有深不可测的强大的意志。

遥远西荒深处,被那道悬崖囚墙包围了无数万年的幽暗地下世界,已经被一个人彻底改变,燎原的野火照亮了天地与般若巨峰,也指明了道路。

数年时间的起义战争,已经完全改变了地下佛国的秩序,尤其是在初夏时分,右帐王庭的援军,被一支从葱岭悄然出关的唐军偷袭,辎重粮草损失惨重,从那之后,便再也没有谁能够改变这场战争的结局。

那座由天坑地底孤生的巨峰间,已然烽火处处,掩映在青林里的黄寺庙宇,很多已被火焰吞噬,那些连绵成片的森林里,也多出了很多灼伤的疤痕,道树不存,无数条山道裸露在视野里,就像是无数道线正在徒劳地试图缝合什么。

山道最前方,君陌手执铁剑,看着已然身受重伤的七念,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往日里穿的衣裳在战斗里毁坏,不知在哪里拣了件僧衣,他新生的头发依然灰白,所以没有蓄起,发茬极短,映照着远处的火光,似一尊佛。

不远处的一颗菩提树下,黄扬大师已然闭上眼睛远逝,做为一名唐人,在书院与佛国之间不知如何自处,数年时间的苦思,不知道在最后有没有得出答案,但没有人有资格说这是逃避,或者更应该理解为解脱。

七念浑身浴血,袈裟残破,神情憔悴到了极点,他指着满山的野火,指着那些渐渐化作灰烬的寺庙,说道:“杀人灭佛,便是书院的道理?”

君陌说道:“灭佛,是我的道理。”

七念说道:“曾听闻书院有一句话,存在便是道理。”

君陌说道:“小师弟的谵语,极错。”

七念微涩说道:“与二先生果然无法讲道理。”

君陌神情不变,说道:“因为我有道理,你们讲道理自然讲不过我。”

……

……

(晚饭后出去走走,再接着写。)

第六卷忽然之间第九十一章灭佛(中)

七念看着他,神情复杂说道:“我佛与你书院究竟有何仇怨,从你到宁缺,似乎都直欲灭而后快,如何都不肯罢手。”

君陌说道:“书院不替天行道,不替人间问话,只做想做之事。想之一字里便有我们的道理,你等对这世界无益,何必存在?”

七念指着崖坪某处说道:“无人知晓的山间盛开的梨花,极美丽,却无人能看到,对人间全无益处,何必存在?”

君陌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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