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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7节

将夜-第7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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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前在青峡之前,有人也这样做过。

那个人叫君陌,当时他的剑刺的是剑圣柳白。

柳亦青当时也在那片原野里,他看到了那一剑,也记住了那一剑。

剑阁的剑,本来就是世间最快,此时拟的是书院二先生的剑形,用的还是剑阁的剑意,两者相叠,那么更是快到难以想象。

夜色中仿佛有一道闪电亮起。

柳亦青的剑,后发先至。

横木立人的刀锋,在他的眉前的夜风里只来得及走过一根发丝的距离,他的左手握着的右手握着的剑,便已经来到他的胸前。

噗哧一声轻响,剑锋刺进横木立人的胸口。

剑锋入肉半分,创处鲜血隐现将溢。

皇城四周观战的人们,来不及发出惊呼。

噗哧那声轻响,还停留在两人身间,没有传到外围。

剑锋入胸处的鲜血,还没能淌下。

因为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柳亦青的第一剑,霸道决然到了极致,一剑斩断一面城墙,那么他的第二剑便是快到了极致,快到没有任何人能够反应过来。

痛楚的传递,似乎要比声音更快。

横木立人的脸色更加苍白,他清晰地感觉到胸口传来的冰冷锋利意味,还有那抹带着淡淡腥味的痛楚,是的,这种痛楚是有味道的。

但他并不慌乱,更不恐惧,相反,他觉得很愉悦,因为柳亦青的这一剑,似乎比先前的第一剑还要强大,他以为这是自己最渴望的尊重。

他兴奋起来,他的眼睛变得异常明亮,每个眼瞳都仿佛变成一颗星辰,向着漆黑的地面不停逼近,将要焚灭原野间的无数夏草。

柳亦青的剑,再也没有办法向前进入一分。

因为剑已经接触到横木立人的血。

那些血正在燃烧,燃烧的都是昊天神辉。

嗤嗤响声,青烟缕缕。

剑入神躯,染神血,被一寸寸燃烧成看不见的烟尘。

横木立人手里的细刀,穿越神辉凝成的金花。

同时,他身后的十二把细刀展开,亦如金花盛开。

燃烧的神辉,是美丽的花,他站在花里,刀势再近柳亦青一分。

一道难以想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强大意志,出现在辇前。

这是昊天的意志吗?

柳亦青想着,唇角露出一丝笑容。

在昊天神辉的照耀下,这丝笑容显得有些复杂,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嘲讽。

他的左手握着自己的右手。

他的右手握着被烧残的剑。

剑渐被神辉烧成灰烬,如无力的蜡烛。

断落的右手也被神辉烧蚀,露出森白的指骨,然后指骨渐黑,前端渐锋。

柳亦青挥手,焦黑的指骨破风而出,如剑般,飘到横木的眼前。

飘一般用来形容很轻的事物,很少用来形容剑,哪怕是最轻的飞剑。

但柳亦青的最后一剑确实是飘过去的。

就在他挥剑的同时,皇城四周护城河畔的垂柳,随夜风飘起。

柳枝轻点河水,荡出点点涟漪。

柳亦青脸上的白布飘起,拂开刀锋上喷吐的昊天神辉。

横木立人的眼神,终于第一次变得凝重起来。

柳亦青的这一剑,如风般不可捉摸。

果然不愧是剑阁的至强者。

横木立人凝重,然后兴奋。

柳亦青伤重难复,今夜不可能战胜他,但这一剑,对他来说是真正的考验,他想完美地破掉这一剑,让此人承受痛苦和羞辱。

横木立人一声断喝!无数炽白的光线,从他的双手间迸发,刀锋禀承着那道伟大的意志,一往无前而落!

剑势如风?那我便把风斩断!

迎风,一刀斩之!

……

……

静寂一片。

风被斩断,自然无声无息。

护城河畔无数垂柳,无声而断,落入河水里,似飘萍般无力轻荡。

柳亦青眼上蒙着的白布,被斩断一截,飘到他的胸前,然后停止。

他的胸前插着一把剑。

他的右手。

鲜血从那里不停地流出。

他的身上到处都是血口。

大部分是被横木立人的刀势所破。

但真正致命的,还是他自己的剑。

“为什么?”

横木立人脸色苍白,看着他问道:“这最后一剑,你为什么没有刺我?”

柳亦青说道:“我说过,你不配。”

他一面说话,一面咳血,还带着笑。

嘲弄的微笑。

怜悯的微笑。

横木立人愤怒地吼道:“我为什么不配!”

柳亦青说道:“相同的话,何必重复。”

横木立人沉默。

柳亦青微笑说道:“不能杀死我,是不是很难受?”

今夜西陵神殿强者云集,他单剑赴会,知道毫无幸理,但他依然来了,因为偌大一个南晋,总要有个人说明些态度。

他很清楚,西陵神殿安排这场战斗的用意,这是一场盛大的舞会,南晋皇城前是昊天道门向人间展现力量的舞台。

他走上这个舞台,却不准备当配角。

他先杀死南晋皇帝,然后杀死自己,那么便没有谁能够再杀死他。

横木立人在这个舞台什么事情都做不成,那么有什么资格当男主角?

他是柳亦青,是注定会被记载在历史上的人物,那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当然要占据舞台所有的光彩,这便是他向西陵神殿刺出的最后一剑。

横木立人的身影有些落寞。

今夜,本来是他成为强者的第一战,然而他哪里能想到,结局原来早就已经写好了,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自己离开桃山的时候,观主为什么说了那样一段话,也明白了为什么观主会让夜色里那个人一直跟着自己。

成为强者的道路,原来真的这样困难。

他真的很不甘心。





第六卷忽然之间第八章一人死

横木立人低着头,手里的金花不知敛去何处,站在夜色里,落寞地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声音里的情绪还是那般倔强与不甘。

“不管是第一剑……还是最后这剑,你都伤不到我的根本!你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你不敢向我出剑!你休想用这等言语来乱我道心。”

柳亦青不停咳血,面色如雪,还有那抹夜色都遮掩不住的怜悯意味:“我要死了,先前我没有出剑,以后也不会再出剑,那么,永远没有人知道答案,你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接住我的剑,在今后的修道旅途上,你或者可以制霸人间,可今夜的遗憾会一直伴随着你。”

皇城的墙塌了,到处都是砖块与石砾,护城河里的水静了,被斩断落下的柳枝渐渐向水底沉去,一片死寂里,忽然有花盛开。

那花与夜色仿佛融为一体,没有粉嫩的颜色,也没有灿烂的金边,只是纯粹的黑,花瓣繁密的难以数清,隐约能够分清是朵桃花。

黑桃显现在夜色间,那人也从夜色里走了出来,脸上的银色面具经过数年时间的风吹雨打,不再那般明亮,如旧物般蒙着层模糊的雾面。

就像那朵黑色的桃花一样,此人曾经也有过光彩夺目的金色,只不过现在他把金色都给了别人,把纯粹的黑留给自己,他的衣衫、他的眼神以及他的气息,都是那样的寒冷而厚重,就像砚中快要干凝的墨汁。

柳亦青看着从夜色里走出来的那人,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有些凝重,和先前面对横木立人时完全不同,因为他察觉到了此人比以前更加纯粹,从而更加强大,不禁开始担心起书院里的那些唐人。

……

……

隆庆走到夜色,来到皇城前。

横木立人没有任何反应,依然盯着辇上的柳亦青。

隆庆看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还有那件刚刚染上血的青衣,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望向夜穹里的月亮,脸上流露出遗憾的情绪。

今夜西陵神殿向临康城派出横木立人这样重要的人物,出动包括赵思守在内的五名知命境强者,两千重骑千里来袭,皇城四周提前布下强大的阵法,还有……他一直站在夜色里。

这般阵势,除了让南晋重回昊天的怀抱、杀死背叛神殿的柳亦青,自然还有些别的想法,比如杀死那些前来救援剑阁的强者们。

敢在神殿威势之前对剑阁伸出援手的人很少,准确来说,只可能是书院里的那些人,而隆庆判断,最有可能出现在临康城的人是宁缺。

书院依然是要讲规矩、讲道理的,西陵神殿为书院安排了那么多道理,至少当然前书院无法解开那些道理,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神殿剿灭新教,看着神殿北入南晋,却什么事情都无法做。

只有宁缺向来不讲规矩,也不讲道理,所以在隆庆看来,今夜他很有可能出现在临康城,这让他感到很满意,同时很期待,然而就像横木立人失望于柳亦青的最后一剑没有刺向自己那样,他这时候也有些失望,因为宁缺始终没有出现。

“书院不会来人,神殿摆出这么大的阵势,真的太浪费了。”

柳亦青的唇角淌着血,声音却还是那样清楚。

隆庆看着他平静说道:“我不认为这是种浪费,因为我不会低估任何对手,尤其是……被很多人低估的你。”

柳亦青是柳白的亲弟,少年时籍籍无名,出道战便在书院侧门被宁缺一刀斩瞎了双眼,如隆庆先前在夜色里所言,他后来单剑入宫,杀死南晋皇帝,掀开了大时代的开篇,但他的声望依然不够高,在很多修行者看来,他远不如宁缺和隆庆,更没有资格接替柳白在人间留下的位置。

但隆庆不这样想,因为他有过与柳亦青非常相似的经历,他也曾经惨败在宁缺的手下,付出极惨重的代价才重新崛起——柳亦青双眼皆盲,却能执剑踏破知命门槛,夺剑道造化,他知道这是多么困难的事情,这代表着多么强大的意志。

“你是剑阁的主人,你的剑代表着你的意志,不刺横木,自然不可能真是意气之举,而是因为你要杀死皇帝和那些皇族。”

隆庆看着柳亦青说道:“城墙上的那些人死了,南晋必然陷入内乱,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平静,神殿想要借用南晋的军力与国力,自然也不那么方便,这便是你剑阁的意志……伤己从而伤敌?”

柳亦青脸上的白布已残,正在滴血,说道:“末六字总结的极精辟,但我对横木说的也没错,很多年前,神殿要宣扬你的神子之名,很多修行强者死在你的手中,如今神殿准备推出他,我为什么要成全你们?”

隆庆说道:“这……正是我所不理解的事,南晋国门已开,既然无力回天,你为什么不选择离开?为什么还要替唐人送死?”

“多年前,大兄让我去书院洗剑,结果我被宁缺所伤,就此盲了双眼,此后虽然剑心通明,但其实依然没有看透这件事情。”

“可你还是选择站到了书院那一边。”

“不是我的选择,是大兄的选择。”

柳亦青艰难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懂大兄为什么要帮助书院,但既然你要这样做,那么我便这样做。”

隆庆说道:“唐人无信,你坚持的意义在哪里?”

“意义,在于自己。”

柳亦青的神情显得有些疲惫,淡然说道:“我不喜欢唐人,我不喜欢书院,我不喜欢神殿,不喜欢你们这些神棍,我不明白大兄为什么要帮助书院,不明白为什么所有南晋人都想要帮助神殿,大兄死了,南晋人把剑阁当成鬼域,我向前看没有人,向后看没有人,向身旁看没有同伴,我变成了一缕孤魂,一只野鬼……”

“但就算是孤魂野鬼,也可以做些事情,唐军若来侵,剑阁弟子当抵抗,西陵来,亦当抵抗,即便战不过,但总要先战过。”

“自取灭亡之道,愚痴难赞。”

“听闻观主当年入长安,千万唐人赴死,如今神殿入临康,我南晋千万人,束手相看,我想总得有人表明些态度……

“有一人赴死,终究也还是好看些。”

柳亦青觉得肺部正在燃烧,破裂的心脏就像垮塌的河堤,痛苦地停顿了下,艰难笑着说道:“既然是死,当然不能让你们太顺意。”

……

……

(我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身体情况,前天开了那个单章之后,开始认真思考故事,然后血压就开始不稳,那个波动……真想骂娘啊。)

第六卷忽然之间第九章一声叹

隆庆看着柳亦青颈间那道越来越清晰的血线,说道:“像你我这样的人,应该活着,看看这个大时代。”

崭新的大时代,帷幕已然掀开,你是启幕的人,我将是出演的人,我们应该一道看看幕后的风景,如此才能不负来这世间走过一遭。

隆庆的这句话,是对柳亦青极高的评价,但柳亦青只是艰难地笑了笑,没有对此发表什么看法,然后他看向横木立人,说道:“这幕戏刚刚开场,但我的部分已经结束了,即便再有不甘,你也必须学会接受。”

横木立人身体微震,忽然抬起头来,盯着他说道:“这场戏还没有结束,昊天的意志又岂能允许凡人改变?”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他的眼神很复杂,有不甘也有暴虐,如当年上山砍柴的童儿,看见枯树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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