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第6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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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行这项工作。
司徒依兰自北疆归来,比谁都清楚华山岳死亡的内幕,知道和身前的宁缺脱不开干系,但她没有说什么,而是说道:“我想见殿下。”
“她不见你?”宁缺有些意外,以云麾将军府的地位,再加上司徒依兰与李渔的关系,她要见宫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
司徒依兰点了点头。
宁缺没有想到李渔竟比想象中还要自闭,沉默片刻后说道:“我给你个腰牌,晚上你自已进宫,多陪她说说话。”
…………书院同窗聚会,又是现在这种时局,自然没有喊舞女相陪,但场间还是极为热闹,宁缺则是来到顶楼去见简大家。
水珠儿做了碗汤圆,搁到他身前的桌上,然后很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即便对面的简大家眉头微蹙,她也是笑眯眯的不肯放手,如今她早已脱籍,只是习惯还在楼里住着,对简大家自然也不像当年那般敬畏,只是苦了宁缺只能把温软的享受当成考验。
小草站在简大家的身后,有些恼火地哼了声,随着时间的流逝,小姑娘也逐渐长大,尤其是随着简大家把歌舞行交给她负责后,更是快速成熟起来,眉间虽还残着稚意,行事则是极为利落,像此时这等小女儿情态,已是极难在她身上见到,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桑桑的缘故,她就不喜欢看见有别的女子与宁缺亲近。
简大家说道:“今日要你过来,是商量光明祭的事情,西陵神殿要求红袖招前去献舞,不知书院是什么看法。”
宁缺说道:“全凭简姨定夺,如果觉得去去无妨那便去,不想去便不去,既然和约已经签了,西陵神殿也没有什么办法。”
简大家看着他颇有深意说道:“光明祭乃是西陵教典里记载的最盛大的节日,传闻里只有昊天降下神迹,才会召开,我不明白的是为何西陵神殿要开光明祭,如果是庆贺这场战争的胜利,他们只会成为天下的笑柄。”
宁缺若有所思,问道:“那您的意思是?”
简大家说道:“去看看也好,或者也能帮你看看。”
宁缺说道:“只是担心路途不太平。”
简大家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能不能保证她们的安全?”
宁缺沉默片刻后说道:“就算我不能,想来有人能。”
水珠儿和小草明明听到了宁缺和简大家的这番对话,但郁闷的是,却听不懂他们究竟在说什么,有人能?会是什么人?
…………宁缺乘着黑色马车离开了红袖招。
走过街口不远,车帘微动,禇由贤钻进了车厢。他从怀里取出几个大信封,借着车厢里的微光排着顺序,低声说道:“到现在为止,天谕神座依然空悬,谁最有可能接任,也没有丝毫线索。”
在这场战争里,神殿安插在昊天道南门里的人以及唐国潜藏在神殿里的人,都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大唐安插在神殿里的数百名间谍同时发难,以生命为代价暗杀了数名神符师,但在神殿里依然还有很多眼线。
从初春和谈开始,那些隐藏在桃山里的人们,便开始陆续不断通过天枢处和暗侍回传回各种各样的消息,长安城知道天谕神座死亡的消息,甚至要比当时身在清河郡的叶红鱼还要更早一些。
宁缺想着此前情报里提到的满山桃花,沉默不语。
“按照天枢处的分析,程立雪应该是最有可能接任天谕神座的人,但是天谕神座的传承似乎有些特殊的地方,所以他现在的位置反而很尴尬,如果真让别人接任了天谕神座,那么他便极有可能出问题。”
禇由贤继承了他父亲的商人素养,虽然不会修行,似乎也没有什么突出的能力,但却能从天枢处和暗侍卫的报告里,找到那些最值钱的信息。
他看着手里的卷宗说道:“光明神殿里的那盏千年灯确实熄了,但想窥探原因的人都莫名死亡,所以没有人知道原因,前次情报里提到的那十几名神官,确认已经疯了,除了这些之外便再也没有新的消息。”
宁缺微微皱眉,显得有些不满意。
禇由贤无奈说道:“神殿的垃圾都已经翻过,只是都已经经过处理,找不到任何标识,也没办法通过这些做分析。”
宁缺问道:“马厩?”
禇由贤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发现。”
宁缺想了想,又问道:“酒的用量?”
如果是一般的情报官员,对这些神殿生活用品的数量变化,可能真的不会加以注意,但禇由贤却不同,说道:“增加了很多。”
宁缺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问道:“有没有马怀孕?”
西陵神殿里的马都是护教骑兵的战马,的公马肯定会被阉割,所以他这个问题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禇由贤也听不懂。
“没有回报。”
禇由贤用手指拈着最后一个大信封,说道:“有件事情比较奇怪,我们在神殿的人曾经有一次在马厩那里看到一盆没吃干净的大碴子粥,想着你曾经提过一次,所以他把盆里剩的粥收集了一部分。”
宁缺接过那个信封,把里面的剩粥倒出来,酸臭的味道顿时弥漫整个车厢,禇由贤不由微微皱眉,掩住鼻子。
宁缺此时的神情却极为凝重,就像是根本没有闻到难闻的味道,拿着刀尖在臭剩粥里细细地拨着,终于看到了一根黑色的鬃毛。
“憨货,辛苦你了。”
他看着那根黑色鬃毛,在心里默默说道。
黑色马车来到雁鸣湖,禇由贤下了马车,借着夜色消失在街巷里。宁缺走下车,站在院门前沉默片刻,对王景略说道:“准备一下,可能要出趟远门。”
王景略摘下草帽,把缰绳收好,说道:“你真的做了决定?要知道这一次可就不再是城外十里,而是千里险地。”
宁缺说道:“终究是要去看的,让别人去看不如自已去看。”
…………夜色下的雁鸣湖,反映着宅院里的十余处灯火,就像是如今的夜穹,曾经的满天繁星被那轮明月夺去了太多光彩,很是寂寥。
宁缺划着船儿在湖面上随意而行,船舷不时擦过几茎新生的青枝,荷花还没有开放,但荷叶已经开始团圆。
荷叶渐圆,人却不能团圆,看着这些当年和桑桑亲手种下的荷,他再次想起酒徒留给自已的那句话:世间每一次死亡都是久别重逢。
他始终想不明白昊天如何能在人间找到酒徒和屠夫,为此他始终在查,获得了很多线索,那些线索都隐隐指向他曾经以为最不可能的那人。
他的视线从船畔的青荷转向湖对岸的雁鸣山,仿佛看到那个死丫头正撑着黑伞,站在风雪中唱歌给自已听。
如果真的是你,为什么我没有感觉,难道你不再是我的本命?你把马车和铁箭还给我,却带走了大黑马和大黑伞,是真的想分家吗?
可问题是,想分家哪有这么容易?你的名字还在我的户籍本上,你的住址还是老笔斋,你的银票还埋在墓里,我给你送去如何?
初夏的夜风,轻拂着宁缺的脸,拂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既然世间每次死亡都是久别重逢,那便让我们重逢吧。
…………第二天清晨,那辆著名的黑色马车,穿过包子铺的热气,在很多百姓和羽林军的目光相送下驶进了皇宫,然后再也没有出来。
这种情形持续了数天后,引发了很多猜测,没有人知道宁缺在皇宫里做什么,即便是朝廷大臣也不知道,只知道他没有离开长安城。
西陵神殿在长安城里的眼线,开始警惕不安,他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禇宅里死了两名婢女,他们终于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皇宫里那幢小楼的地底,不时传来沉闷的敲击声,御书房入夜后,还能看见灯光,各种珍稀的材料,通过户部的安排,源源不断从各郡运进长安城,某天傍晚时分,有人看见一名壮汉扛着铁锤走进了皇宫。
当这些情报送回桃山后,西陵神殿得出了一个令他们感到震撼的结论,书院正在试图改造惊神阵,然而实情真的是这样吗?
第十章去接她
宁缺进了皇宫便没有再出来,即便是朝小树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所以当他收到来自书院的邀请后,以为可以知道答安。
在山道云雾畔,一个模样清俊可爱的小书童在等着,见他们到来,礼貌地行礼,然后说道:“朝先生,请这边请。”
走进云雾再出来时,便到了书院后山的崖坪之上,朝小树看着如画般的美景,心生感慨,当年如果不是陛下需要他,他肯定会报考书院,说不定有机会成为二层楼的学生,现在便是此间的一人。
第一次来到书院后山的唐人都会有些紧张,朝小树稍好些,随他一同前来的陈七则是很难控制自已的情绪,再也没有平日智珠在握的感觉。
听着瀑布入潭的声响,小书童把二人带到小院,君陌正在院中等他们,三人见过礼后,君陌把一封卷宗递给他们,说道:“书院做了份计划,我们自已看不出来什么问题,所以需要你们的眼光。”
朝小树接过卷宗打开。陈七在旁有些不解,心想书院诸位先生都是绝顶聪慧之人,哪里还需要自己这些人来评价。
君陌知道他的想法,说道:“书院杀人倒是杀过不少,但往往都是遇着便杀了,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陈七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顿时感觉肩上的压力有些沉重,难免也有些骄傲,心想难怪朝二哥会带着自已随行。
朝二哥看完卷宗,递给陈七,然后望向君陌神情凝重说道:“宁缺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也和这个计划有关?”
君陌说道:“他要做的事情,没有写在卷宗上面,但却是最关键的一点。”
陈七看着卷宗,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做为鱼龙帮的智囊,对阴谋诡计并不陌生,他这辈子也设过很多局,比如当年春风亭雨夜那场局便出自他的谋划,然而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已居然有机会参与到这样一项计划中来,要知道那两个目标对以往的他来说和神仙都没有任何区别。
这份卷宗上的计划,初步构思出自书院四师兄范悦和宁缺,然后由大师兄亲自拟定,如果单从理论逻辑上进行推敲,看不出任何问题,但此事干系实在是太过重大,书院又缺乏这方面的经验,所以才会借重鱼龙帮。
陈七紧紧握着卷宗,看了很长时间,强行压抑着兴奋与紧张,大脑快速地运转,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才抬起头来。
“这个局布的非常好,只是需要进行一些细节方面的修饰,给我一夜的时间,我便可以补全,相信那两个人就算真是神仙,也看不出来。”
他看着君陌说道:“只是有个最关键的问题,到哪里去找合适的执行者?敢动手的必然非凡,普通人没有那个胆量。”
君陌说道:“听闻观主进长安那天,有千万人热血沸腾,护在小师弟身前,我想要找到这样一个人并不困难。实在不行,便让书院新收的两个弟子去,他们都还没有正式开始修行,正好符合条件。”
“那天我也在朱雀大道上。”陈七摇头说道:“当时的普通人凭的是一时之勇,现在则是谋定而后动,完全是两种概念。”
朝小树一直没有怎么说话,忽然开口说道:“还有一种方法。”
此言一出,君陌和陈七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陈七毫不犹豫做出了最坚决的反对,君陌则是静静地看着他。
朝小树微笑说道:“此生没有能够进入书院学习,自然是极大的遗憾,但这些年在市井里厮混也还是有些好处,扮人便能像人,扮鬼我便是鬼。”
…………“你那马现在还爱喝大碴子粥吗?”
杨二喜把盛着腊猪蹄的盆子,推到桌子对面,示意宁缺和王景略不要客气,然后又提起酒壶把二人身前的酒碗斟满。
宁缺想起前些天看到的那些馊粥,笑着说道:“不知道它现在还爱不爱喝,但那头憨货倒是没有忘记这件事情。”
杨二喜啃了口猪蹄,灌下半碗酒,摸着肚子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然后看着他提醒道:“现在局势不好,路上还是小心些。”
宁缺说道:“东疆都已经太平了,南边应该也没什么事儿。”
杨二喜嗤笑一声,说道:“东疆的太平是老子们打出来的,南边清河郡里那些混帐东西就没挨过揍,哪里可能那么老实?”
宁缺微微挑眉,说道:“记得大前年你说早就退伍了。”
杨二喜拍着油乎乎的胸膛,得意说道:“没瞧出来吧?我去做了义勇军,刷漆我是县里最好的,打仗可也不赖。”
宁缺看着这个唐国乡间随处可见的农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景略进院之后,一直在埋头吃肉喝酒。他不明白宁缺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农夫,还要在这里停留,直到听到这句话……他抬起头来,双手捧起酒碗送到杨二喜身前,正色说道:“佩服。”
杨二喜端起酒碗,和他随意碰了碰,便把剩的半碗酒干了,说道:“和那些死了的家伙比起来,我有什么好佩服的。”
宁缺这才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