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第2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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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皮皮并不是真的好色,他甚至对男女之事的真实了解比宁缺还要弱,简称弱爆了,不然当年不会被叶红鱼收拾的那般凄惨,在给宁缺的第一封信里会显得对女性如此苦大仇深,所以他只是真的觉得莫山山长的好看,没有别的想法。
宁缺介绍道:“这位姑娘是来自大河国的莫山山,书圣王大人的关门弟子。”
陈皮皮微微一愣,不可置信问道:“你就是书痴?”
通过这些书院师兄弟的对话,莫山山已经确认此人便是传说中那位世间最年轻的知命境强者,不免有些吃惊,看着他点了点头。
陈皮皮倒吸一口冷气,感慨说道:“难怪生的如此漂亮,不过既然你和那个女人并称为天下三痴,我还是少惹你的好,噫,看你眼光似乎有些瞧不起我?你可知道本天才乃是修道天才之中的天才,天才到了极点的那种?”
宁缺在旁无奈解释道:“山山她眼睛不大好,你不要误会。”
陈皮皮怔了怔,无赖说道:“反正和道痴相近的人我都不喜欢。”
宁缺懒得理他,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陈皮皮说道:“你自己问桑桑去。”
大师兄这时候结束了对老笔斋的视察工作,看着他们慢条斯理说道:“小师弟不是来请我们吃饭的吗?什么时候开始?我有些饿了。”
刚回长安城,宁缺便邀请大师兄和山山来老笔斋作客,因为他真的很感谢对方一路上的照顾,所以想让他们能够接触并且进入自己真实的生活。
只是生活看似很简单寻常,本来也很简单寻常,但事实上今天老笔斋里的很多话都不简单,大师兄和陈皮皮都在隐约晦涩间透露了一些信息,只是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彼此的坚持和判断,更何况是做为当事者的他还有那两个小姑娘?
大概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老笔斋第一次正式宴请客人的行动无疾而终,桑桑在后院磨蹭了很长时间,茶都还没有端出来时,大师兄三人便告辞而去。
大河国墨池苑少女们的住所安排在礼部贵宾司,莫山山便要去那里与同门会合。用陈皮皮的话,夫子还死在外面瞎玩,大师兄自然要回书院后山处理院中事务,陈皮皮也随大师兄离开,于是当那铺门带着微微吱响关上后,老笔斋重新变成了只有宁缺和桑桑二人的世界,安静而且平静。
桑桑蒸了一钵米饭,煮了钵腌萝卜酸笋炖咸肉,炒了盘家常青菜,便是宁缺回到长安城后吃的第一顿饭。
铺子里烧着炭盆,很是暖和,宁缺解了外衣,坐在桌边安安静静地吃着,桑桑坐在桌子另一边安安静静吃着,时不时替他添碗饭,盛碗汤,没有人说话。
当年在路畔尸堆里拣到桑桑后,宁缺在荒原的这大半年时间,便是二人最长的一次分别,再长的分别也不会让他们觉得彼此之间生出陌生感,然而宁缺总觉得有些不习惯,尤其是看着桑桑渐渐长开的眉眼,发现这丫头竟是清晰地长大了不少。
吃完饭后,桑桑没有洗碗,而是开始对他讲故事。
“那天老头儿穿着件脏袄子进了铺子,说和我之间有机缘,要收我当徒弟,我当时想着他已经那么老了,也不可能吃太多饭菜,所以就把他收留了下来。”
这个故事有些长,桑桑的语言足够简洁,也讲了很长时间,在这个过程中宁缺始终沉默,没有发问也没有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上了一口。
故事终于讲到了最后那个部分。桑桑带着他来到天井,指着墙下的那两个瓮,说道:“睡在新瓮里的是我老师,睡在旧瓮里的是你老师。”
然后她走进卧室,在床上掏弄了半天,不知从哪个隐秘处掏出两样东西,把其中一样递给他,说道:“这是颜瑟大师留给你的,好像很重要很多人在找。”
她举起手中那块看似普通的腰牌说道:“这是老师留给我的,用他的话说这是西陵神殿光明大神官的腰牌,如果我以后要坐上神座,需要把这个牌子带在腰上。”
宁缺看着那块腰牌,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两椿血案,微微皱眉,觉得有些厌恶。
桑桑看着他沉默片刻后说道:“宣威将军府的血案,应该是老师谋划的,他说那是因为他曾经在将军府里看见过一个生而知之的人,少爷,那是你吧?”
宁缺点了点头,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对桑桑提起过自己身上背负着的血海深仇,因为他觉得这些事情与她无关,没有必要让她像自己一样变得冷漠寡情,但他也没有刻意瞒着她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该知道的事情自然早已知道。
桑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老师要找的黑夜影子,实际上就是传说中的冥王之子,如果他找的就是你,那你岂不就是冥王的儿子?”
虽然宁缺来自另一个世界,身世可以说离奇,但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和传说中的伟大存在联系在一起过,更何况是什么冥王,听着这句话后他只是怔了怔,嘲讽说道:“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曾经见过一次冥王,但我比谁都更清楚自己绝对不是什么冥王的儿子,你那个老师不仅是个疯子,更是个白痴。”
桑桑说道:“但有很多人会相信老师,所以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
宁缺思考了很长时间,然后微涩一笑,感慨说道:“你说的不错,除了我们两个人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就像床底下的那盒银票一样。”
桑桑忽然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轻声说道:“还有件事情。”
“以后再说。”
宁缺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走到墙边抱起那个旧瓮,说道:“我要先把师傅葬了。”
桑桑指着新瓮说道:“还有一个。”
宁缺看着新瓮,微微皱眉漠然说道:“这个人害死我全家,害死小黑子全村,害死我师傅,我不把这瓮砸了,已经算是履行了书院教授的宽恕之道。”
说完这句话,他便抱着旧瓮离开天井,向前铺走去。
桑桑站在原地想了会儿,走到墙边抱起了那个新瓮。
老笔斋外那辆简陋的马车被大师兄带回了书院,还有那辆黑色的马车。
大黑马正在黑车前无聊地踢着蹄。
宁缺走到车旁,伸手在车厢壁上缓缓抚摩,纯由精钢铸铁构成的厢壁透着股金属特有的寒意,那些深刻的繁密符线却仿佛还留着颜瑟大师的气息。
他抱着新瓮坐进车厢。
片刻后,桑桑抱着旧瓮喘着粗气也跟着爬了起来。
宁缺低头看着旧瓮,对大黑马说道:“去城南。”
大黑马仿似听得懂人话,黑色的马车缓缓移动起来。
车轮碾压着青石板,发出细碎清脆的声音,车厢里一片安静,主仆二人分别抱着自己师傅的骨灰瓮,沉默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
宁缺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过来。”
桑桑很高兴,抱着新瓮便准备过去。
宁缺看着她怀里的新瓮,皱眉说道:“人过来,瓮放那边。”
桑桑低头看了一眼新瓮,抬头看了一眼宁缺旁边的空位,小心翼翼把新瓮搁到座椅旁靠着,然后走到对面,在宁缺身边坐下。
宁缺把怀里的旧瓮放到脚边,然后把她搂进怀里。
一路无话,只有车声相伴,桑桑安心地靠着他的怀里,只是时不时会向对面看上一眼,有些担心新瓮会被摔倒,老师会散出来。
长安城南。
离书院不远处有块草甸,这片草甸属于书院,却少人打理,所以哪怕是在隆冬时节,依然能够看到漫长过膝的枯黄野草尸骸。
枯黄野草深处新立起两座坟。
宁缺在一座坟前重重叩了两个头,起身望向几步外另一座新坟,脸色有些难看,说道:“我让你埋远点埋远点,你怎么就不听呢?”
桑桑理都不理他,跪在那座新坟前,学他的模样叩了三个头。
宁缺无奈说道:“现在居然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桑桑站起身来,看着他说道:“死都死了,还埋那么远做什么,他们在挑瓮的时候就说过,死之后并排陈放还可以做个邻居。”
宁缺看着身前两座新坟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他愤怒骂道:“都死了还做什么邻居?都变成两把灰了,难道还想着能聊天能打架?真是两个白痴!”
…………
第一百四十七章书院之直
大黑马在低头吃草,深冬时节的枯草无滋无味,越嚼越觉着像树皮般苦涩,难受痛苦地吐了出来。它抬头望向草甸深处那两座新坟,看着小侍女暗自想着现在两个人可能成为自己的女主人,还是那个在荒原上替自己洗澡的好些,这个太黑太瘦不好看,那个又白又美手还挺温柔。
想着这些有的没有的事情,它踱步向草甸外走去,待看见那个黑沉的车厢后,它的身躯骤然僵硬,心想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重的马车?自从那年春天在草甸间被宁缺瞧中之后,自己便越混越凄惨,莫非这便是一见宁缺误终生?
新坟前,桑桑低身拍掉膝盖上的土屑,走到宁缺身边替他清理了一下衣衫,便在这时天空忽然飘起稀稀落落的雪来。
蓬的一声轻响,大黑伞在头顶撑开,遮住天空,也遮住了那些从云层里挤出来的雪沫儿,主仆二人撑着黑伞向草甸外的马车走去。
大黑伞下,桑桑低着脑袋轻声说道:“少爷我真有件事情要和你说。”
“先不慌。”宁缺想起一件事情,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我在土阳城里花了半个月时间,给你精心挑选了件礼物,你看看喜欢不?”
事实上这盒子是年节那天离开土阳城时,他顺手在街边一间铺子里买的,哪里花了半个月时间,又哪里谈得上精心挑选,但他的表情却极认真,看不出丝毫破绽。
桑桑好奇接过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个可爱的小泥老虎。盒子里的小泥老虎半侧着身子憨态可掬,她看着它笑了起来,说道:“喜欢,挺好看的。”
宁缺厚颜无耻说道:“那是,你也不想想我花了多少精神在上面。”
桑桑把盒子关上,问道:“那个挺好看的穿白裙子的小姐是谁啊?”
这个问题来的过于自然,所以非常突然。
宁缺怔了怔,然后笑着说道:“她呀,叫莫山山,是大河国……”
…………夜晚的临四十七巷,非常安静,只是今日除了各家里的火盆噼啪声,枯叶落在冬雪上的微声,还多了那匹大黑马特有的喷翻唇皮儿声。
从头到脚洗到清清爽爽,宁缺舒服地靠在北炕上,取出一张当初没有完全不成功的废火符,用手指搓碎,然后用双手均匀擦在头上开始搓揉,不过片刻,符纸碎末里残存的暖意便将湿漉漉的头发烘干,柔顺黑滑。
“准备睡觉。”他高兴地钻进暖烘烘的被窝,感受着炕传来的舒服温度,忽然发现桑桑正跪在那边床上铺被褥,不由异道:“你怎么过来一起睡?”
桑桑铺好被褥,脱下外衣叠好放在枕旁,说道:“我都这么大了,当然要分床睡。”
宁缺怔了怔,发现这句话很有道理,但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他默默想了会儿,把手伸出被子食指轻弹,桌上的烛火应声而熄。
“那就睡吧。”
房间里一片安静,过了会儿忽然响起悉悉窣窣的声音,然后他的被褥被掀开,一个小而微凉的身子钻了进来,然后安安静静靠在他胸口。
宁缺抱着她,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抚拍,就像小时候哄她睡觉时那样,感受着怀里的小姑娘身体,嗅着颈间传来的她的发丝的味道,感叹道:“还是这样舒服。”
桑桑把头在他怀里拱了拱,寻找着最熟悉也是最舒服的姿式,轻轻嗯了一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忽然睁开眼睛,抬头看着宁缺说道:“我真有事要说。”
宁缺低头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也确实有件很要紧的事情要告诉你。”
没有重新点亮烛火,借着窗外星光照在冬雪上的明亮,他从墙角不知何处摸出一锭沉重的雪花银,让桑桑专心看着。
宁缺意念一动,便将体内的浩然气运至双手间,双手一搓便将那锭雪花银搓成了一根银棍,然后手指快速轻捏,银棍的尖端瞬间变得无比锋利。
桑桑跪在炕上,肩上搭着被子,不解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变戏法了?”
宁缺把那根锋利的银棍狠狠向自己的手臂上戳去,只见锋利的尖端深深陷入,却只留下了一个极浅的白痕,一滴血都没有渗出来。
桑桑很吃惊,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说道:“这么硬?”
“我学会了小师叔留下的浩然气,就是这股浩然气把我的身体变成了这样,而所谓浩然气就是吸收天地间的元气,然后储存在自己的身体里。”
宁缺看着她眼眸里反射的星光雪色,沉默很长时间后说道:“换个说法,我现在修行的功法是魔宗的功法,对这个世界而言,我就是魔宗余孽。”
就算他是冥王之子,对桑桑而言也没有任何影响,更何况是什么魔宗余孽,难道修了魔宗功法的少爷就不是少爷?桑桑怔了怔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