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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节

将夜-第2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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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他们便是俯瞰蚂蚁的苍鹰,虽然强大但并不会伤害到你。”

宁缺好奇问道:“知守观究竟是什么地方?”

大师兄认真回答道:“知守观是一座道观。”

宁缺认真等着听后续,然而没有后续。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忽然问道:“夏侯算苍鹰还是蚂蚁?”

大师兄叹道:“他本应是荒原天空上的一只苍鹰,只可惜被自己套上了一道索链,从那之后他便变成了猎人驯养的牧羊犬,然后他便再也无法挣脱。”

宁缺沉默片刻后说道:“成为神殿客卿的强者,是不是身上都系着一根链子?”

大师兄认真回答道:“夏侯心忧皇后,相对而言自然更为难熬些,只不过师弟你说的也不为错,神殿客卿自然都有自己的难处。”

宁缺想着莫山山的老师,蹙眉说道:“难道柳白和王书圣也是如此?”

大师兄感慨说道:“剑圣柳白被称为世间第一强者,即便是神殿掌教对他也要以礼相待,然而昊天神辉照耀世间,只要生活在昊天的世界里,便总有些规矩需要去遵守,你我幸而生在书院,相对要自由很多,也幸福很多。”

很简单的一段话,却让宁缺心头微动。

这段话里那些规矩和自由之类的词汇,让他隐约间感觉到了一些什么,尤其是最后那句生在书院相对自由很多也幸福很多,更是让他生出很多想法。

第一百三十一章心灰意不冷

“世间第一强者也要守规矩……”宁缺眼睛一亮,搓着手兴奋问道:“大师兄,你和剑圣柳白究竟谁更强?”

大师兄困惑看着他,说道:“剑圣柳白既然是世间第一强者,当然比我强。”

宁缺愣了愣,说道:“这算什么答案?打架这种事情又不是打嘴炮。”

大师兄认真思考打嘴炮究竟是什么意思,思考了很长时间后以为大概了解宁缺想要表达什么,认真解释道:“我不擅长打架,你二师兄比较擅长。”

这个答案再次令宁缺感到无言。

大师兄看着他好奇问道:“小师弟?”

宁缺摆摆手:“没什么,师兄,我只是还没有完全习惯你说话的方式。”

大师兄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

宁缺问道:“如果悬空寺首座和知守观观主是天空里的苍鹰,那大师兄你呢?”

大师兄微笑说道:“我只是伺奉老师的一个书生。”

宁缺叹了口气,说道:“师兄你这种回答未免过于虚伪了些。”

大师兄摇头叹息说道:“莫说观主与首座,知守观与悬空寺里那些境界惊世之人,便是民间市井之中亦有不凡,那些看上去寻常普通的酒徒屠夫之流,你又哪里能看出他们是早已破了五境的世外高人?”

大师兄当然不是虚伪的人。他之所以不断重复重复又重复告诉宁缺自己并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那个人,是因为他坚信自己确实不是世上最强大的那个人,而且他非常不愿意宁缺因为师门背景的强大而陷入某种妄自尊大的精神错觉中,从而走入修行歧途,逐渐远离那条唯一正确的自我寻找之路。

有些遗憾的是,宁缺并没有体会到大师兄的良苦用心,因为他的逻辑很简单,在已知的修行世界里,那位知守观观主想必身处最强大的层次,而他教出来的徒弟叶苏在大师兄面前连个屁也放不出来,那么就算再强也强不到哪里去,至少不会比书院更强,于是乎他理所当然地觉得骄傲并且兴奋。

正因为这种情绪,所以他不是很能接受今天冬园对话的结果。

大师兄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事情,说道:“夏侯很强大,即便是君陌也不敢轻言胜之,遑论杀之?而且他是皇后的兄长,谁敢无罪斩之?这个秘密除了夫子和陛下,便只有极少几个人知道,还请小师弟善加保存。”

“师兄,我不明白为什么先前你会让我听到这个秘密。”

大师兄静静看着他,清澈而干净的目光仿佛能看透宁缺最擅长的掩饰。

宁缺回望着大师兄,因为信任而没有做任何掩饰。

沉默很长时间,大师兄看着他怜惜说道:“因为我想你需要知道。”

宁缺沉默片刻后低头说道:“是的,我需要知道这些。”

大师兄忽然微笑说道:“回书院好好学习,五年之内你一定能杀死他。”

宁缺抬起头来,看着大师兄干净的眼眸,心间轻轻咯噔一声,觉得师兄仿佛什么事情都知道,包括自己最大的那个秘密。

然而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以往那些年在世间流离失所挣扎在生死之间,所以外表散漫调皮实际上心思刻厉冷漠忌警所有的人,然而如今自己已经进了书院成为了夫子的亲传弟子有了这么多的师兄师姐,自己还怕什么呢?

宁缺看着大师兄认真说道:“听闻当年夫子曾经称赞师兄朝闻道而夕入道,这等境界师弟心向往之,总觉得五年时间太久,想要争朝夕。”

大师兄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夫子严禁书院干涉朝政,今日我贸然发话让夏侯卸甲归老已算是放肆了一把,而夏侯若真的退出朝政,便是书院也不好再拿他如何,若师弟你想杀死他便只剩下正面挑战这条道路,你可有此信心?”

…………想着在房内与大师兄的对话,宁缺向将军府外走去,在角门处遇着喂食大黑马结束的山山,便邀她出府在土阳城里去逛逛。

深冬的土阳城寒风如刀,先前看热闹的民众早已各自归家,街道上除了巡逻的唐骑之外,竟是很难看到人影,着实没有什么好逛的,不过年轻的男女逛街更多的不在于逛街,而是在于和谁逛,所以宁缺和山山的心情倒是不错。

走过半掩着门的粮草行,宁缺指着城墙上对山山说那处的箭楼当年修的时候出了问题,所以模样有些古怪,不过听说反而非常好使,然后他又带着她去到某条僻巷觅了间极不起眼的铺子吃了顿涮肉,得意说道这便是土阳城唯一的美味。

一路行来观冬景食鲜肉饮烈酒,莫山山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静静听他在说,跟着他行走,然后认真地看着他,目光散漫却不再漠然,偶尔掠过些意思。

“你以前来过土阳城?”

“曾经路过一次。”

“那你为什么对土阳城这么熟?”

“因为……我曾经有个朋友在这里生活过很长时间。”

宁缺在街角避风处买了一块炕红薯,仔细用两张粗纸裹好,递给莫山山让她先行回将军府,然后走到一条巷内,望着将军府飞檐一角沉默了很长时间。

将军府里那位大将军马上便要去养老了,他曾经替帝国建立下不朽功勋,如今知情识趣自请卸甲,想必朝廷定会备加尊荣,下场怎样也不能算惨淡。

然而长安城那座将军府里曾经淌过那么多血,燕境的村庄里焚烧了那么多具无头的尸身,老笔斋对面灰墙下的小黑子在雨中死的那般惨淡。

他很想杀死那位大将军,但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杀死对方,哪怕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再是渭城的无名军卒,而是书院二层楼的学生,依然无法杀死对方。

大师兄亲自出面,他也只能眼睁看着对方卸甲归田便了断了过往所有恩怨,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任何往事以及往事里的血腥,所以他看着将军府飞檐沉默了很久。

小巷幽静清冷,无人走过,便在这时一名身着深色棉服的中年男子,悄无声息靠了过来,觅着四周无人注意,才将手中紧捏着的小纸条递给了宁缺。

这名中年男子便是当初在碧水营曾经与他联系过的天枢处阵师,阵师在边塞身份特殊,想在土阳城中与宁缺相见倒也不是太困难。

宁缺的目光落在小纸条上,身体骤然一僵,拿着纸条的手指在寒风中微微颤抖,沉默片刻后,他声音微哑问道:“为什么现在才通知我?”

那名中年男子同情看了他一眼,低声禀报道:“荒原之中根本无法找到先生,所以我只好一直留在土阳城里等待先生归来。”

宁缺看着纸条,缓缓闭上双眼,摇了摇头。

中年男子沉默走出了小巷。

过了很长时间后,宁缺睁开眼睛,把手中的纸条毁掉,抬头看着灰暗色的冬日天穹,喃喃说道:“你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纸条上的消息是大唐天枢处从长安城带来的噩耗,昊天南门神符师颜瑟大师,于日前在长安城北某座山间,与叛离桃山的光明大神官同归于尽。

很简单的消息,却给宁缺造成了极大的震撼,他来不及回忆当初在书院外草甸间的初次相见遇,来不及回忆离亭里符文之道的初次问答,来不及回忆长安城内外无数道观佛寺旧亭新榭间师徒二人留下的足迹,便开始悲伤起来。

纸条很短,但隐约包涵的内容很多,宁缺大致明白那位光明大神官之所以被囚桃山多年与将军府血案有关,而且根据那些分析,他在冥冥中捕捉到一种很强烈的直觉——那位光明大神官之所以去长安城,应该是在寻找自己!

他不明白这种直觉从何而来,自从在魔宗山门接受莲生大师精神世界里的那些碎片之后,他经常会生出一些很玄妙的直觉,而且他相信这种直觉。

“师傅,你是因为我才死的吗?”

宁缺看着灰暗的天穹,心情黯淡难言,情绪糟糕到了极点,如果让师傅离开这个世界的人还存在,他还能用复仇的意念压抑住心中的悲伤,然而那个光明大神官也被师傅杀死了,自己还能为师傅做些什么事情?

他收回望天的目光,望向那座将军府,感慨说道:“看来当年将军府的血案真和西陵神殿有关系,当年让你动手的人就是那位光明大神官?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师傅不该死却死了,像你这样的人该死却总是不死,这又是为什么呢?”

稍一沉默后他说道:“大将军卸甲归田后,定有千倾良田几座大宅,闲暇时招猫逗狗调戏丫环,无聊时搬把椅子躲到瓜荫之下弄孙为乐,这种日子真的很美。”

如果桑桑这时候在身边,便能明白宁缺想表达的真实意思是什么——既然这种日子真的很美,那就不要想的太美。

站在土阳城僻巷中,沉默想着已经死去很久的朋友,刚刚离世的师傅,宁缺觉得自己的胸腹间涌出无尽悲伤,然后那些悲伤燃烧成滚烫的灰。

那些滚烫的灰让他身体内的气息运转陡然加速,他的气海雪山开始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变化,周遭街巷冬树间的淡淡天地气息,仿佛感应到了这种变化,缓慢而平静地笼罩过来,透过厚袄与衣下的肌肤渐渐向他身体内渗入,渐成浩然之势,无法阻挡。

第一百三十二章那道气醒了过来

一棵冬树斜斜伸在僻巷之中,心有所感的宁缺陡然进入某种莫名的境界,他沉默站在冬树的影子间闭目感悟,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动作。

小巷冬树青石残雪里的天地气息,悄无声息笼罩着他的身体,他体内那条贯穿雪山气海的那条通道愈发壮阔,无形却有质的浩然气在其间缓慢流转。

当浩然气散向身躯各处,通道里的气息变得相对稀薄,又被天地间涌入身躯的元气逐渐填满,这种过程就像是不停地进食美妙的食物,却又不用担心会腹胀。

这种感觉很美好,而当通道里的浩然气地淌过他身体里最细微的部分后,感觉愈发的美好,如同春水一般洗涤着他的精神与肉体,滋润着每一丝肌肉与每一段骨骼,带来一种温暖饱足却又清新无腻的感知。

身体内的改变让外在发生某种变化,宁缺身上的厚袄仿佛吸饱了雨水,紧紧地贴着身体,那股极为宁静的气息,仿佛有某种吸引力,不止把巷树石雪间的天地气息吸引过来,也把真实世界里的事物也吸引了过来。

巷中并没有风,冬树的影子却在微微颤动,那是因为挂在梢头的凋落残叶,正向着下方他的身体飘去,把细弱的枝条拉的笔直,而巷中石板上并不多的灰尘,也在这无内的时刻飘了起来,渐渐聚集到他的脚边。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宁缺缓缓睁开双眼,眸子里闪过一抹明亮的光泽,然后迅速敛没归为平常,脚下的树影不再颤动,冬树被绷紧如弓弦的枝条缓缓收回,只有鞋畔的那些灰尘依然堆积,看着仿佛他的脚深陷在厚尘之中。

宁缺看着脚畔的灰尘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的修行境界与实力在前一刻有了提升,然而这种提升不是原有的修行手段,而是体内浩然气再次凝练强大了一分。

离开魔宗山门之后,他一直没有修行过浩然气,虽然那是小师叔留给他的衣钵,但是基于对昊天光辉的恐惧,他下意识里不想去思考那些事情。

直到今日听闻师傅的死讯,隐约猜到那些久远血腥故事幕后的龌龊,看着将军府的飞檐,想着夏侯归老这后的幸福人生,他心中生出诸多悲苦不甘,对这个世界产生了诸多不满,种种情绪汇集在一处,便成了滚烫的灰,直至将他烫的心神有些失守,身体里那道骄傲强大的浩然气开始苏醒。

“入魔再深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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