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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8节

择天记-第6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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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想办法让离宫外面的那些信徒起来。”

他不再去想那些问题,对唐三十六说道:“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唐三十六没好气说道:“系铃的是你,为什么要我来想?”

陈长生说道:“我不擅长这些。”

唐三十六环顾四周,问道:“徐有容呢?”

陈长生说道:“她去了皇宫。”

听着这句话,唐三十六神情微变。

陈长生问道:“怎么了?”

“昨天才回京都,今天她便先见了陈留王,又见了莫雨,这时候再去见陛下。”

唐三十六说道:“她见这么多人做什么?难道你不觉得奇怪?”

……

……

大周的皇帝陛下很年轻,也很低调,极不显眼,甚至经常被世人遗忘。

到现在为止,他的存在对大周子民来依然像是一场大雾,没有几个人知晓他的名讳叫做陈余人。

现在商行舟已经很少对国朝大事发表意见,甚至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京都,而是在洛阳长春观中,谁都知道,他这是在为归政做准备,当然前提是他要解决国教的问题,但只要那一天还没有到来,当今大周最有权势的人还是他。

至于朝堂上的人事要务,也被陈家王爷们以及天海家等勋贵把持着。

年轻皇帝唯一做的事情,便是批阅各州郡部衙送进宫的奏章。

他也很少在宫里召见大臣,即便是被他亲旨召回京都的莫雨也只进过三次宫。

很多人以为这是皇帝陛下性情孤冷怪僻,不愿见人的缘故。

为何如此?因为他身有残障。

他不能说话,一只眼睛不能视物,缺了一只耳朵,瘸了一只腿,断了一只手。

如此重的残障,便是说一声残废也不为过。

但这个残废成了大周的皇帝。

因为商行舟的缘故,没有任何人敢站出来说什么,更不敢表示反对,但人们想法也改变不了。

自余人登基以来,宫里宫外不知传出了多少流言蜚语。

有说他性情冷酷暴虐,以棒杀宫女为乐的。

有说他性情怯懦自闭,天天在宫殿里被宫女骑。

但这些人忘记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年轻的皇帝只批阅奏章,深居幽宫。

但他登基不过三年时间,便迅速稳定了天海朝后的混乱局势。

朝廷政令畅通无阻,政治日渐清明,局势稳定,苛法尽除而律疏不懈,民众日子越来越好。

当前大周真可以用海晏河清来形容。

这样的皇帝怎么可能是个性情暴虐的昏君,又怎么可能是个性情怯懦的庸人?

包括白帝在内的很多大人物都非常清楚,这位皇帝陛下的治国能力与智慧绝对非同一般。

是啊,先帝与天海圣后唯一的亲生儿子,商行舟毕生理想之所寄,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人呢?

……

……

徐有容当然不会认为这位年轻的皇帝是传闻里形容的那般。

她也很好奇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年轻的皇帝回到京都登基之前,她已经听过很多次对方的名字。

在那些谈话里,年轻的皇帝被称呼为师兄,或者余人师兄。

在周园里的雪庙以及墓陵里,陈长生提到过很多次他的师兄。

那时候,陈长生还不知道她是徐有容,自然会隐藏什么,或者掩饰什么。

在那些谈话里,她听出了绝对的亲近与信任。

哪怕离开西宁镇已经多年,离开京都已经三年,陈长生对自己这位师兄的信任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虽然除了天书陵那个夜晚,这对师兄弟再也没有见过面。

问题是,人真的不会改变吗?

徐有容不相信,尤其是她非常清楚那把椅子的威力。

就是余人现在坐着的那把椅子。

太宗皇帝那样的人为了那把椅子都会变得那般冷酷残忍,弑兄迫父。

圣后娘娘也同样如此。

年轻的皇帝是陈家的子孙,圣后娘娘的亲儿子,又怎么会是一个相信感情的人?

徐有容有些不安。

她要做的很多事情都建立在陈长生对余人的信任之上。

所以她要亲眼看一看,这个年轻的皇帝是什么样的人。

太监宫女把她送到殿门外,然后躬身退走。

徐有容注意到那些太监宫女看着殿深处那抹灯光的眼神充满着敬爱。

她从小便经常进出皇宫,现在这里还有一座属于她的宫殿,她对这里非常熟悉,但她对这种眼神非常不熟悉。

这样的眼神不应该属于皇宫这样幽深的地方。

大殿深处的那抹灯光,来自嵌在朱柱上的那颗夜明珠。

古旧的地板被擦的明亮可鉴,映照出一个人的身影。

年轻的皇帝坐在书案后,正在看着一份奏章。

他穿着明黄色的衣裳,一只袖管空空荡荡。

他的头发被梳的一丝不乱,没有刻意垂下以遮掩那只不能视物的眼睛。

徐有容走到书案前。

年轻的皇帝抬起头来。

他的神情很温和,眼神很平静,但给人一种坚毅而明确的感觉。

徐有容觉得他有些眼熟,然后不知为何生出一种亲近的感觉。

因为他是娘娘的亲生儿子?还是因为他的眼神与神情,与陈长生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徐有容很了解天海圣后,也很了解陈长生。

不需要言语,她便能知道圣后与陈长生在想什么。

这一刻,她也知道了年轻的皇帝在想些什么。

徐有容问道:“陛下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第1059章 糖渍的梅子

……

……

只是一眼,徐有容便看出来了,余人不喜欢自己。

余人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因为他不会说话。

徐有容自嘲说道:“我一直以为所有人都喜欢我。”

这句话有些可爱。

余人笑了。

只是他眼里的笑意有些淡,可以说是淡漠。

徐有容看着他的眼睛,忽然也笑了起来。

因为她明白了余人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今夜发生的那些事情,想必已经传进了宫里,余人应该知道陈长生真的生气了。

在他看来,这些事情都是徐有容弄出来的。

所以他不喜欢她。

想明白了这个原因,徐有容发现不需要再问更多的问题。

余人是真的很重视陈长生,就像陈长生对他一样。

这对来自西宁镇的师兄弟,就像是一对亲生的兄弟,甚至比亲的还要亲。

徐有容笑的很好看,因为她本来就很好看。

而且她这时候是发自真心在笑。

不知道是因为她美丽的容颜还是看到了她的真心,余人眼眸里的淡漠少了些。

“是的,他不喜欢做教宗,而且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选择。”

徐有容说道:“我不一样。五岁的时候,娘娘与师父便给了我选择的机会,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而且也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那么接下来的事情由我来做比较合适。”

接下来做什么事情?

首先自然是继续这场谈话。

徐有容在书案对面坐了下来,显得很自然。

余人用右手把桌了的一个小盘子推了过去。

徐有容发现碟子里装的是糖渍的梅子。

怎么看余人都不像一个喜欢吃糖渍梅子的人,那么这或者是给那些太监宫女准备的?

徐有容不觉得这是羞辱,相反她知道这是余人表达的善意。

虽然他表达善意的方式和陈长生一样,显得有些笨拙。

她用手指拈起一粒糖渍梅子送入唇里,脸上流露出满足的神情。

看着这幕画面,余人笑了起来,也很满足。

徐有容说道:“我修的不是国教正统的道法,到今天为止,我也不是很明白陈长生说的顺心意是什么意思。所以我想不明白你们师徒之间的关系,大概整个大陆也就你们师徒三人自己能懂,但问题总是要解决的。”

余人静静看着她,用眼神询问她的解决之道。

“很简单,你们师兄弟联手,请你们的师父归老吧。”

徐有容的嘴里含着糖渍梅子,声音有些含糊。

她要表达的意思却是那样的清楚,甚至像斋剑一样锋利。

大殿深处的阴影里响起一道倒吸冷气的声音,就像是那人吃了一颗酸到极致的梅子。

徐有容神情不变,明显早就已经知道那里有人。

余人望向那片阴影,摇了摇头。

林老公公的身影从那片阴影里渐渐显现出来,然后躬身向殿外退去。

可能是因为徐有容的这句话带来的冲击太大,也可能是因为岁月的关系,这位皇宫强者的身形有些佝偻,离开的时候,也忘了把殿门闩住,微寒的冬风从深沉的夜色里涌了进来,被宫殿附着的阵法一挡,发出哗哗有如洒纸的声音。

一面西窗被风吹开,撞到墙上,发出啪的一声响,数道穿过阵法的微风拂动着殿内的黄缦,夜明珠不是蜡烛,光线却似乎也被那些微风拂动,不停地摇晃着,无法照清楚徐有容与余人的脸。

他们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都没有眨,只是静静地对视着。

徐有容的眼神绝对平静。

余人有些不解。

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或者说,她凭什么敢提出这样的建议。

整个大陆都知道,与对待陈长生的冷漠无情截然相反,商行舟对余人非常好。

这种好甚至可以说无可挑剔。

即便是商行舟的敌人,即便是陈长生,都必须承认这一点。

“是的,他把你养大,把你教育成人,对你照顾有加,把你送到皇帝的位置上,教你如何治国,现在还准备归政于你,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似乎对你都很好,但问题在于,他是真的对你好吗?”

徐有容平静说道:“他喜欢的是太宗皇帝,不是你,你只不过是他的情感投射,或者说是一个傀儡。”

微风再起。

明黄色的衣袖被拂动。

余人挑眉。

没有拂袖而去,没有拍案而起。

但徐有容知道,对方不想听下去了。

于是她转变了说法。

“如果他们师徒二人真的反目成仇,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自相残杀?如果你的师父真的杀死了陈长生,难道他以后就不会后悔?就算是为了你的师父好,你也应该做些什么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徐有容说道:“你应该选择站在哪里,越早越好,而且不能是中间。”

余人摇了摇头。

他不认为徐有容的话是错的,也不是拒绝她的提议,而是想告诉她,这样做没有意义。

徐有容的视线落在他腰间系着的那块玉佩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三年前京都风雪,陈长生要去杀周通,商行舟准备出宫,那时候余人出现在了雪地里,手里握着那块玉佩。

这块玉佩是秋山家送进宫来的,代表着秋山君在离山内乱时刺进自己胸膛的那一剑。

余人用这块玉佩表明了自己的决心,阻止了商行舟出宫。

但当时商行舟也对他说过,这是最后一次。

余人了解自己的师父,既然说是最后一次,那么就必然是最后一次。

他不认为自己与师弟联手,便能让师父退让。

徐有容忽然问道:“天书陵之变后,你与陈长生再也没有见过面。哪怕同在京都,甚至相隔不过一道宫墙,这是为什么?”

余人看着被风吹开的西窗,脸上露出想念的神情。

那边便是国教学院。

徐有容接着说道:“因为你们知道,你们的师父不想你们见面。”

余人没有说话。

他和陈长生都知道这是师父最警惕的事情。

所以他和陈长生从来都没有想过见面。

哪怕很想。

徐有容继续问道:“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不愿意你们见面?”

余人有些不解,心想不就是世人皆知的那些原因吗?

徐有容微微一笑,说道:“因为他怕你们。”

第1060章 寻常的小事

为什么陈长生与余人见面会让商行舟如此忌讳?

那么反过来想,或者商行舟最恐惧的就是自己两个学生的联手。

以此而论,徐有容说的那句话或者便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秘密。

殿里很安静。

毛笔静静搁在砚台的边缘,就像靠岸船上的木桨。

余人用手抓起一块被打湿的雪白棉布,微微用力松合数次,便算是了洗了手。

他没有回应徐有容的提议,重新握住了毛笔。

毫尖在墨海里轻轻掠过,惊起微微起伏的黑浪,然后悬空而起,破云而落,在雪白的纸上留下清楚的墨迹。

写完一行字,余人搁笔,用拇指与食指把纸张转了一个方向,对准了徐有容。

“她是什么样的人?”

……

……

这句话里的她自然指的是天海圣后。

进入皇宫后,徐有容一直没有提起与圣后娘娘相关的任何话题。

她本可以在这种关系上大做文章,说不管陛下你承不承认,圣后娘娘终究都是你的母亲。

她可以与余人进行一场生恩与养恩之间的讨论。

又或者,她可以用唏嘘的语气提到当年自己在皇宫里的过往,从而极其自然地讲到圣后娘娘当年留在这里的很多痕迹。

但这些她都没有做,因为她不确定余人对圣后娘娘的观感到底如何,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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