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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百媚图-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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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仔细一转,他才明白。原来朝廷不收的是郑元勋这样大商人的税。比如郑家,郑元勋本身就是举人,他还有个同样是举人的哥哥,家里早就改了门墙,不用纳税了。至于其他大商家,同样是官绅出身,或者就是举人、进士等豪族入股,谁敢收他们的税?

反倒是那些小商贾,像交过路费一样交税。姑且不说别的,苏州商业发达,水道纵横,每十几里水路就有个税关,这税得交多少?只是一钱银子都落不到国库里去。

“如今盐商总会已经派人送来了函文,要将我家赶出去呢。”郑元勋身为大盐商,自然是盐商总会的股东之一。但是他家坏了规矩,自然会引起全体盐商的抵制。

“这也就罢了!如今还有贼人,传播些我家里金子打墙,白银铺地,就连树上长出来的果子都是翡翠玛瑙。”郑元勋哭笑不得,“如此荒谬的事,竟然有人信以为真,要打这影园的主意。我还得去外面采买健仆,却又怕是贼人混进来的jiān细。”

钱逸群哦了一声,略一沉思,谋划道:“其实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那金子现在何处?”

“已经送到了南京户部,要追回来已经来不及了。”郑元勋气恼道。

“不用追回来,只需出一本《拾金记》便可。”钱逸群道,“这三万两金子其实不是你家的。郑少爷梦中得神人指点,挖出了这三万两黄金,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然要呈送朝廷。”

郑元勋眼睛一亮,脸上颓sè一扫而空,道:“道长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只想着如何挽回败局,却没想到还能如此独辟蹊径!”

“这金字的来历却要考究一番。”钱逸群道,“若真是别人私藏的赃款被令郎转送了,敌暗我明,这才是最头疼的事。”

“犬子死活不肯吐口,说是只能告诉皇帝!我恼他大逆不道,便将他锁在房里了。”郑元勋道。

钱逸群起身笑道:“贫道去见见他。至于打影园主意的宵小,也不必多派人手,真有大股贼人来了,知会贫道一声便是。”

郑元勋当即谢过,又暗道:难不成你能保我家一世?该买还是得买,只是可以不用着急,定要底细清白的人家才放进来。

钱逸群辞别郑元勋,由郑府管事领着去了淡烟疏雨院。原来这院子又是三座小院拼出来的。郑老夫人住的中间主院,郑元勋夫妇和儿子住在东院,西院是郑家女儿和侄女住的地方。

郑元勋的儿子大名叫做郑翰学,字绍远,可见家人期望之高。此时被关在屋子里,心中积郁,时不时便要怒吼咆哮,作为发泄。

钱逸群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砰砰作响。那管事满脸苦涩,道:“少爷又在作践自己了。他只要心中一不舒坦,便要用头撞桌子。”

郑府的家具都是用酸枝硬木做的,可以传世数百年不腐不烂,撞桌子可的确比撞墙还狠心。

钱逸群等管事开了门,抬足迈了进来,正与一个年轻无须,面sè苍白,双眼泛红的少年人对视。

那少年人自然便是郑翰学。他本以为是父亲来了,抬头却见是个比自己年长有限的道人,不由一怔。

“你是何人?”郑翰学问罢,转念想道:是了!他们一定是当我发了疯,或是有什么妖邪作祟,特意找了个道士来驱邪的!哎,这天下就没有人能了解我一片苦心么!真乃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钱逸群见郑翰学一脸幽怨愤懑,未语先笑,道:“绍远兄,贫道有礼了。”

“你是何方道士?”郑翰学又问了一遍,倒是安静了下来。

“不才厚道人,本是穹窿山修士,路过扬州,借住尊府。”钱逸群说着坐了下来,反客为主对郑翰学道,“请坐。”

郑翰学一愣,坐下吧,好像被他所摄。不坐吧,却又像听他教训的晚辈。他心中好一番纠结,还是坐在了钱逸群对面。

“贫道所来,其实是为了那三万两金子的事。”钱逸群开门见山。

“哼,原来如此。”郑翰学不屑道,“我该说的都说了,有些事让人知道了,徒然惹祸。”

钱逸群听了大笑,道:“你将这三万两金子露白,把郑家逼到如此窘境,还能惹更大祸么?”

“只要让我一见帝尊,我郑家便能成为与大明江山同生死的豪族!”郑翰学昂首道。

钱逸群不禁笑道:“就算让你见了皇帝,你又要与他说什么?莫非有什么救国之策,中兴之法?”年轻人知道了些政事,便忍不住想做国事顾问,好像那些一把岁数的阁老、部臣,都是酒囊饭袋。

上一个抱持这种态度的年轻人,如今已经被曾经极度赏识他的皇帝凌迟处死。

他叫袁崇焕。

“虽不至于中兴,却对时局颇有裨益!”郑翰学一脸坚定道。

钱逸群笑道:“想来你是不肯告诉我的。”

“你是皇帝么?”郑翰学冷眼讽刺道。

钱逸群也笑了笑,摸了摸胡渣,道:“其实贫道更想知道,这三万两金子是从何而来。”

“这也只能告诉皇帝!”郑翰学傲然道。

“可是五鬼搬运之术?”钱逸群直接问出了心中疑惑。

五鬼搬运术又称五鬼运财术。传说中的五鬼运财术中的五鬼,指的其实是瘟神,又称五瘟。分别为chūn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冬瘟钟士贵和总管中瘟史文业。只要学得真法,得了真符,便能使唤五鬼将别人家的财运到自己家。

“哼,那些东西算得什么。”郑翰学不屑道。

钱逸群见他并不否认玄术所得,只是鄙视五鬼搬运之术太过低级,不由心中暗道:我倒不知还有这等大手笔的玄术,何不探听一番?不过此子xìng格执拗,连他爹说了都不听,不使些手段怕是不成的了。

“贫道听你也是胸怀大志的,”钱逸群笑道,“不如这样,你且看这里。”说着,他从腰间解下金鳞篓,放在桌上,伸手从里面一抓,登时抓出一柄chūn秋式样的古剑来。

郑翰学脸上显然有惊讶之sè,嘴里却道:“这等江湖戏法,算得了什么?”

钱逸群并不怪他,手中掐起御剑诀,哐当一声宝剑出鞘,在空中舞了两个剑花,重新入鞘。他将古剑推到郑翰学面前,道:“这剑,你看如何。”

郑翰学双手抓起了古剑,翻来覆去,抽出插入,反复看了良久,方才道:“竟然看不出机关在哪里。”

钱逸群大笑道:“世间自有神仙术,哪堪戏法消磨。”

郑翰学迟疑片刻,脑中急转,脸上渐渐浮出一番欣喜,兴奋道:“我便知道吾道不孤!你也与我是一样的,对吧!”

“这个,”钱逸群咧嘴笑道,“都是人,还都是男人。”

“我是说这个!”郑翰学在屋子里的环视一周,找到个挑香灰的小铜勺,让钱逸群看清楚。

“是铜的吧?”郑翰学追问道。

钱逸群点了点头,这铜勺做得很jīng致,材质却是很普通的黄铜。

郑翰学取回铜勺,生出右手食指,略一凝神,轻轻点了点,道:“你再看。”

钱逸群再拿回手中,分量已经不一样了。

这不再是铜勺,而是金勺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这种本事的?”钱逸群手里拿着金勺,略有担心问道。

郑翰学不知这道人缘何有此一问,好像认准了这本事是从天而降。他想想也是,这种点石成金的本领可是花钱也学不来。“我天生的!”他道。

“不可能。”钱逸群心中猜测是百媚图里的异能神通。若是天生有这异能,郑家早就发现了。看他一有钱就乱来的德xìng,也不是能够隐瞒二十年不为人知的低调之人。

“应该是数月前的事吧。”钱逸群直接道。

“哦,对,差点忘了,你也是一样。”郑翰学尴尬笑道,“不过说起来,你这御剑的本事可比我的点金术差远了。”

钱逸群不置可否:“那三万两金子,就是用这法子点出来的?”

郑少爷点了点头,道:“每天只能用半尺长宽高的生铁块点成金砖,若是点多了就会咳嗽,半天都好不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就算是百媚图里的伪神通,也要耗施术者本身的炁。钱逸群的草木之心耗的是肝木之炁。钱卫的隐身术耗用心火之炁。郑翰学的点金术自然要耗肺金之炁,用多了非但会咳嗽,还会哮喘呢!

钱逸群没有跟他解释,只道:“你想用这点金术晋身?”

“我想报国!”郑翰学一脸正气,斩钉截铁道。

钱逸群挑了挑眉毛,却没笑话他。(未完待续。

第五章天策卫

第五章天策卫

不是每个人都有信念的。

钱逸群相信,有信念的人能活得更有目标,遇事更能坚持。他自己就是这样过来的。想想当rì消沉的时候,整rì间混混沌沌,只是喝酒、赌钱,实在不知道活着干嘛。一旦发现自己有机会学习玄术,保家人平安,他顿时就浪子回头了,之前的恶习再没有复发过一次!

郑翰学之前也是流连勾栏女sè,如今却一心要报国,这简直就是他的豪华加强版!怎能不起惺惺相惜的感叹!

“不过,你想用此术进于皇帝陛下,有些偏颇,”钱逸群微微摇了摇头,“大明之败不是因为没钱。”

或者说,大明是败在国家没钱,而富豪遍地。虽然明廷和皇dìdū不觉得民富有什么错,但国家没钱,很多事就没法做。比如救灾,比如治水,比如练兵。

这都是眼下急需的事,朝廷不做,百姓就只有跟着造反。正所谓砍头何所惜,譬如前rì死——造反起码能多活两天,好过当下饿死!

“确实。”郑翰学的见识倒不浅薄。他侃侃而谈道:“此番平三边之贼,各地藩王或是奉呈数万两银子,或是提供军饷粮秣,但国事蜩螗依旧,数万两的银子转眼就打了水漂。”

钱逸群点了点头。杨鹤在三边平贼主要就是靠银弹,十万两银子都没让他用上两年。

“要救当下之国,首先便是选材任用!”郑翰学言之凿凿道。

——十七世纪什么最宝贵?

——人才!

“小弟说的人才,可不是科举、武举之类。”郑翰学站起身,慷慨激昂道,“乃是我辈!我辈之能,岂非那些凡俗之人堪比?只要我辈能够同心齐力,护佑大明,则天下太平必不远矣!”

“我辈到底不多。”钱逸群微微摇头。他见识过玄术巨大威能,深知到了苦尘那个境界,招风唤雨霹雳闪电都只在举手之间。然而天下到苦尘那般境界的人,据说不过五个,又都神神秘秘不为人知。

即便退而求其次,哪怕戴世铭、黄元霸、李岩、加上钱逸群自己,这样的修士在天下又有多少?

这么点人,面对数万jīng锐,能有什么用?

再者说,这么点人还分了阶级、身份、阵营……到时候难道让李自成和崇祯竞选当皇帝么?

郑翰学早就在肚子里盘了数月,不能得人一论,今天算是抓到个听众,心中兴奋不已。他道:“我辈人数虽少,却胜在jīng锐!我也不指望组成一军,纵横千万里,只求收罗我辈同道,以四两之力拨动千钧之势,护佑大明!”

见钱逸群不说话,郑翰学又道:“我便是想觐见陛下,请他册立一天子亲军,以天策为名,尽启用民间异术之士!”

“国家已经有锦衣卫了……”

“锦衣卫已经烂透了。”郑翰学不屑道,“谁愿意入锦衣卫污了自身清白?到时候这天策卫,超然隐遁于朝堂,这是何等飘逸!唔,为行事方便,倒可以暂充作锦衣卫、东厂、六部……那只是便宜之策。”

钱逸群微微点头:“你便是想做这事?”

“是!”郑翰学道,“三万两黄金,便是我的投名状!”

郑翰学杂书没少看,说话半文不白的,倒显得他颇为率真。

钱逸群笑道:“别说你这天策卫,便是锦衣卫都要听太监的指派,你受得了么?”

郑翰学登时眉头一皱,思索良久方才道:“那些宦官本是皇帝的私奴,自然容易得皇帝信任。不过天下俊杰之士,必不肯受阉竖指使!”

“看,第一道关卡就过不去。”钱逸群笑道,“还不如私下募集呢。”

“名不正,则言不顺。”郑翰学倒是十分坚定,“不管怎么说,总得先见到皇帝,然后才能论这天策卫的事。道长,何不与我同去?唔,道长贵姓?”他说了半天,将钱逸群引为同志,却连姓氏都不知道。

钱逸群笑了笑:“贫道就不去了,不过rì后卫国保家,有用得到的地方,贫道自然不会惜力。”

郑翰学重重点了点头:“上报国家,下慰父母,这才是男儿所为!”说罢,脸sè一黯:“可惜这事不能让旁人知道,否则rì后遗祸家族。”

“对于令尊大人……”

“只是不愿家父cāo心。”郑翰学道。

钱逸群点了点头,暗道:这熊孩子倒是比我还要冷静些。当rì我就没想这么周全,否则也不至于让父母妹妹陷入眼下这般境地。若不是陈象明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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