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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图南志-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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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高升叹道:“主公,流言或有夸大,但也不见得尽是虚言。我魏博本是关东富庶之地,有户六十余万,虽受白衣教之乱,也不至减丁如此之众。这皆是因为……百姓往东潜逃,以此算来,昭王府治下纵使没有百万之户,五十万当有富余。” 
  
  集国清被他屡屡打击士气,勃然大怒,喝道:“苗支使,百姓出逃,都是你这主理的支使羁縻不力!”   
  支使管理钱财岁入,也熟悉人丁户口,但羁縻人口这样的庶政却不归苗高升管,集国清无端指责他,好没道理。苗高升不禁恼怒,喝道:“百姓出逃,皆因你等护境不力所致!你领兵近三十万,年年要钱要粮,口口声声剿匪,不见丝毫功绩,只见匪徒越剿越多,祸乱越来越重,还敢信口污蔑老夫,真不知羞!” 
  
  两人互相攻讦,众人有的劝架,有的添言相帮,乱成了一锅粥。李芳头昏脑涨,大吼一声:“统统给我住嘴!”   
  万马齐喑,李芳忍了又忍,才对苗高升道:“苗公,你年纪大了,议事已久,恐也累了,且安置吧。”   
  他驱逐主和派的领头人物,自然是想战了。苗高升大急,“主公,长公主和昭王有太后撑腰,乃是天下正朔,名分大义俱在,与之明里为敌,实属不智!”   
  “连天子都已经被安氏绞杀,宗庙被迁,唐氏早已失了民望和人心,哪还配称什么正朔?”   
  苗高升瞪视说话的人,“倘若唐氏果真早失了民望,诸位刚才的言谈为何仍以王爵、公主之称呼之,更无一人敢以言辞亵渎他们?若是诸位对唐氏都还怀有敬畏之心,又怎能说唐氏非人心所向?” 
  
  众人都愣了愣,过了会儿集国清才怒道:“谁说我不敢?李氏就是个老寡妇,唐东应鼠窃之辈,唐瑞羽无行妖女!”   
  他顿了顿又转头对李芳道:“大帅,魏博若降,支使这类治民官吏总是有用的,换了主公一样当官!只有大帅若失所倚,轻则削去藩位,重则性命不保,家族受累!”   
  这句话正是李芳心中所虑,却也把一干主和的文官全扫进去了,登时大厅上又吵成了一团。李芳连连呼停仍不能制止,登时勃然大怒,大吼一声:“来人!”   
  厅外的卫士应声上堂,李芳的目光在主战、主和两派的中坚人物身上逡巡片刻,咬牙指着苗高升道:“苗公累了,解了他的印绶,送他回家休息!”   
  苗高升大惊失色,叫道:“主公切莫相信小人谗言,老臣自先公起就为李氏家臣,素来忠心耿耿,凡有所言皆以李氏之利为先,并无私欲!”   
  李芳揉着太阳穴道:“苗公休再多言,本帅已在年初就与成德、天平、兖海三镇有约,联手应对翔鸾武卫。三镇与我唇齿相关,博州被困,他们不能不救。救兵很快便至,我何必投降,受辱于妇孺?” 
  
  “主公,成德节度使谭九功自顾不暇,哪有余力助我博州?天平节度使简通贪财忘义,不足与谋。兖海观察使田健忠直敬上,顺服朝廷,以前遏制昭王府乃是忠职任事,防其独大之后危害社稷。现在安氏弑君篡位,大杀宗室,昭王外据重镇,手绾重兵,奉诏勤王,又有太后撑腰,顿时成了皇统所依,田健定然归顺,怎会出兵助我魏博割据?” 
  
  苗高升又急又气,顿足道:“就算他们真的来助,那也是远水不解近渴。主公看看外面翔鸾武卫的士气精神、兵器甲胄,难道真以为我博州能守两个月?”   
  李芳被他连番顶撞,这次真的暴跳如雷了,吼道:“博州城城池坚固,粮草富足,别说是连白衣教乱匪都屡剿不灭的无知女流,就是京都神策军来,也守得三年两年!”   
  苗高升被卫士挟腰拉走,急得手脚乱抓乱踢,大叫:“主公怎可如此短视?长公主初临齐青的前两年,连白衣教副纲首所率的二十万大军也能一阵破之,两战歼灭;随后几年她将白衣教匪驱而不灭,逐出齐青便罢,不是力不能及,而是借之削减临近几镇的势力,砥砺兵锋啊!” 
        
         
  第五十四章 天命寄   
  两个时辰之内,天雷屡降,连劈李芳两面大旗,摧垮他一角城楼。若说这不是天意,真是无人肯信!   
  博州节度使府内争吵不休的时候,博州城外的军营里,瑞羽正和郑怀手谈。师生二人的黑白子各自据有边角厚势,正在中原腹地一争高下,杀伐之气浓烈得似乎棋盘之外都能感受到那股凌厉之势。 
  
  秦望北亲自煮了清茶端上来,分别放到二人手边,看看盘面,吓了一跳,道:“好凶的棋势!”   
  郑怀端起茶盅喝了口茶,笑道:“殿下这棋艺算不得精湛,但论到棋势之凌厉,却堪称天下无匹,确实凶狠。”   
  瑞羽轻笑,“若没有这样的气势,又怎么破得开老师布下的重重阻难?”   
  郑怀哈哈一笑,投子认负,笑道:“到底是年轻人锐气重,老朽不敌呀。”   
  其实盘面上虽然瑞羽锋芒正利,郑怀略有亏负,但也不是绝无胜机,只不过眼下的围城临战与此时的棋局相仿,他也有意让她得个上佳的兆头。   
  秦望北笑道:“恭喜殿下攻城略地,旗开得胜。”   
  瑞羽何尝不知郑怀的用意,嘻嘻一笑,“多谢老师相让。”   
  师生二人拾棋归箧,与秦望北围炉品茶,听雨谈天。   
  秦望北不熟悉神州的各方势力,一面喝茶一面笑问:“招降的最后时限将到,殿下觉得李芳会投降吗?”   
  “当然不会,此人能亲手杀了兄长、侄子二十几人,权欲心之重可想而知,怎会舍得将节度使之位拱手相让?况且其人刚愎自用,行事总有侥幸之心,死到临头也未必知道悔改,不可能会降。” 
  
  军情司近年发展极快,虽然太远的地方情报仍不能做到精准详细,但自家门口的魏博节度使府的上下情况却是了如指掌,因而瑞羽评断李芳并不困难。   
  瑞羽握着茶盅,悠然道:“取博州是我军第一次攻取坚城,不仅要胜,而且要胜得迅速快捷,干净利落,杀鸡儆猴,威慑四方。李芳不肯投降,甚合我意。”   
  突然营外雷电光芒大亮,紧跟着一长串霹雳炸下,震耳欲聋,仿佛那雷电离营区极近,似乎就是挨着人的头顶劈下来的,惊心动魄。   
  三人虽不惧雷响,但当此天地自然之威,却也不由自主地停止交谈,直等到雷声过了,正待说话,却听到外面一阵骚动。   
  瑞羽的耳力在几个人中最佳,眉头一皱,放下茶盅道:“似乎是旗被雷劈了,我去看看。”   
  大军在外,凡遇风吹旗倒之类的事,皆被认为是不祥之兆,很影响士气。三人一齐出帐,正待召使询问详情,喧哗声却变成了欢呼声,紧跟着一名亲卫狂奔进来报喜,笑道:“殿下,天谴逆贼,刚才降雷把李贼竖在城头的大旗劈得焚烧起来,护旗的卫士也不知伤了多少,城头现在正乱着呢!” 
  
  有这么巧的事?瑞羽诧异地穿上高齿雨屐,快步上了哨楼,极目望去,果见对方高耸的博州城头所立的大旗已经不见,城头的守卫也慌作一团。   
  她看了看天空低压的滚滚乌云和倾盆而下的滂沱大雨,暗叹一声可惜,若非暴雨不利攻城,趁此机会挥师攻城,实为良机。   
  郑怀跟在她身后,看到对面城头的混乱也暗叹可惜,口中却安慰道:“望这云色,雨大约还要下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正是招降之期到限,敌人也正是全军都知道了倒旗之兆的气沮时分,届时再下令攻城也不迟。” 
  
  瑞羽点头,笑道:“大旗被雷击毁,正是细作兴风作浪的好时机,两个时辰后雨歇攻城正好。”   
  敌人连大旗都被天雷击毁,令翔鸾武卫将士哂笑不已,虽然天下大雨,他们仍忍不住跑出营房来看敌方的笑话。   
  柳望和几名主将也登上哨楼,看到城头上敌众人心惶惶的样子,忍不住齐齐叹息大雨延误了良机。         

  瑞羽见诸将愤愤不平,沉稳地笑道:“有一弊则必有一利,虽然此时不好攻城,但延迟一些也好给博州城里的细作一些活动时间。等天谴雷击的流言传遍博州上下,这场战斗我们就又胜了一分。” 
  
  博州城头的大旗被雷击毁,李芳又惊又怒又恐惧,连忙率了亲兵亲自带着节度使的大旗跑上城头,将毁坏的大旗替下重新树起。为了给士卒鼓气,他便留在城头坐镇。   
  翔鸾武卫这边的作战方案早已拟定,敌人午时三刻若不投降,则挥师攻城。为了养力,午饭提前了一个小时。   
  瑞羽和诸将在哨楼下用了午饭,再看对面城头上李芳也是一副酒足饭饱、精神抖擞的样子,正大声吆喝着给将士鼓气,瑞羽便对亲卫下令,“让游奕使护送一队传令兵去城下数落刚才雷击旗落之事,劝说守城士兵投降。” 
  
  军中自有声音洪亮、口齿伶俐的传令兵专司骂阵招降,瑞羽一声令下,游奕使便护送着传令兵冒雨前往博州城下招降。   
  这些传令兵个个是骂阵的一流高手,无中生有他们也能说得活灵活现,何况有雷击落旗这样的现成好例子?他们奉令前往招降,先用天谴之说指责李芳不得天意人心,再问他降是不降。李芳怎肯投降,也派出传令兵与城下的劝降者对骂。 
  
  大雨倾盆而下,城上城下的骂阵士兵也口水齐飞,终究是翔鸾武卫的传令兵训练有素,据有大义名分,挟天谴之威占了上风,直把李芳手下骂得声哑音喑。他们骂得顺风,既数落李芳弑兄杀侄等穷凶极恶的种种暴行,又大声煽动守城士兵献门投降。 
  
  城头上刚被李芳鼓起的士气,被这一阵劈头盖脸的咒骂打得七零八落,气得李芳暴跳如雷,连声下令士卒射敌。可大雨哗哗下不停,普通的羽箭离弦不远就被雨水打落,强弩射出的箭勉强射到人前也劲力不足,被护卫的游奕使挥枪击落。 
  
  李芳气结,亲自夺了一柄强弩,探身出来对准城下传令兵中的发令者准备发箭。城下一名游奕使眼明手快,一见敌军主帅居然探出来半个身子,大喜过望,拍马前冲,摘下鞍侧挂着的投枪,用足劲力掷了出去。 
  
  投枪力大身沉,雨打不歪,那一枪直取李芳面门,绝无半分凝滞,危急之际,李芳身体一侧,堪堪避过这一枪。原来是李芳的一名亲卫觉得主帅不可轻身犯险,强行将他拉离城垛口,正救了他一命。 
  
  那游奕使一枪投出,虽未命中敌军主帅,却把那亲卫的头盔击落,吓得城头上连李芳在内的众人皆悚惧失色。   
  瑞羽偕诸将在哨楼上看到这兔起鹘落的一幕,都喝了声好,而后又齐叹一声可惜。   
  城头上的李芳回过神来,再看城下,一干游奕使哄然大笑,骂阵的传令兵更是满面红光,嗓音愈发响亮,把他数落得不堪之极。他气得两眼血红,厉声吼叫:“把床弩调近了,给我杀了这群王八蛋!” 
  
  床弩虽然威力奇大,但笨重不好使用,用来射宽阔的城下灵活性极强的游奕,命中率也太低了。集国清待要出声劝阻,可看到李芳额上青筋跳动的狠戾模样,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床弩架好,李芳正自发狠狞笑,天边一阵狂风吹来,雷电光芒刺得城上城下所有人都不禁闭上了眼,城头上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既像雷声,又像房屋倒塌声。   
  这一记雷电,居然又劈在了李芳竖起不久的节度使大旗上!不知是雷劈所致,还是大旗所压,立旗的城楼一角也轰然倒塌!   
  两个时辰之内,天雷屡降,连劈李芳两面大旗,摧垮他一角城楼。若说这不是天意,真是无人肯信!   
  这一下,不仅博州城头的上下人等惊惧无言,就连远观的翔鸾武卫将士也个个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哄然大笑。   
  柳望和一干将领乐得直捶拳,捧腹狂笑,“李芳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这可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霉!”   
  郑怀也忍俊不禁,捋须笑道:“博州城四野开阔,李芳不懂避雷之法,又性喜奢华,好在大旗杆上饰以金顶银尖,该有此报。”   
  瑞羽抚了抚腕间的佛珠,笑道:“天助我军成功,有这两雷,博州可一鼓而下!”         
       
  诸将深有同感,都恨不得此时就挥师前进,柳望擦擦笑出来的眼泪,道:“殿下,末将即刻前去备战,雨过之后,发军攻城!”   
  瑞羽挥手道:“去吧!”   
  辎重营拉开大帐的帐幕,露出里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各种组件,熟练的工匠飞速将之安装妥当,临车、冲车、梁桥、旋风炮等各种攻城器械罗列在博州城下,只等风过云移,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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