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南志-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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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应见苦肉计生效,却还怕她只是随口哄骗自己,仍旧抓着她的手不放,喃道:“姑姑,你不生我气,就在这里陪我吧!”
瑞羽的手被他抓得紧紧的,不免有些啼笑皆非,“好,我在这里陪你。”
说话间,大夫已经拿了治外伤的膏药进来。瑞羽让乔狸将东应上身的衣服褪到腰下,自己亲自拿了药抹在他的伤痕上,然后双掌慢慢地在他背上推拿,将药力化进去。
东应初时吃痛,渐渐地背上的药力化开,挨打淤伤的地方损坏积压的血气被她掌中送过来的劲力推散,他既感到热辣辣的微痛,又有一种气血活泛的舒服,身上的不适感消除了许多。然后他吃过大夫端来的汤药,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只是他仍恐瑞羽弃他不顾,孩子气地抓了瑞羽衣裳的一角,以防瑞羽趁他睡着的时候走了。
这样的情景,与当年还在京都,他被唐阳景所伤时的情形类似,这让瑞羽好笑好气之余,又不禁心疼。瑞羽也不忍拂逆了他的意,令人抬了张竹榻摆在他的床边,自己和衣而卧,守在这里。
夜已深沉,她倦意涌上,很快便入了梦乡。她潜心学武,郑怀便教授她最精妙的养生之道,因此她的饮食起居皆有规律。如今武艺有成,她只需少量睡眠,就可以抵过旁人整夜的安寝。醒来后,她摸了摸东应的额头,发现东应的热已经退了不少,正表情安详地沉睡,她不愿惊动东应,便又闭上眼睛,以五心向天之势运气,修习早课。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感应到身外气息有异,睁开眼睛一看,便见东应一头扑了过来,将她抱住。
她初时以为东应是在向她撒娇,所以也不推拒,任他抱着,偶尔拍拍他的肩膀取笑,“好了,已经行冠礼了,还这么孩子气,也不怕外人看了笑话,快起来!”
东应没有回答她的话,身上的热力却透过她身上的衣裳,直直地传过来。东应含糊地喃了句什么,便紧紧地搂着她的脖颈,唇上的两抹髭须蹭着她柔嫩的肩窝,舌尖不停地在她锁骨上游动,痒得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嗔怪道:“小五,你又不属狗,舔什么,快放开我!”
东应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舌尖仍在她脖颈上舔舐,并且往下移动,然后在她左乳侧上的一颗小痣上咂了一口。
刹那间,瑞羽全身一颤,身体里隐藏着的一股热流陡然骚动起来,猝不及防之际,仿佛雷电当头劈下,将包裹这股热流的重重外壳击得粉碎,让她一时战栗失神。
“小五!”
她厉斥一声,双臂一抖,挣脱东应的搂抱,并将他扔了出去,然后猛然拢上被他拉开的衣襟,怒道:“你敢对我如此无礼!”
被瑞羽扔出去的东应木然地倒在床上,目光呆滞迷蒙,怔怔地看着头顶上帐幕的五福纹,整个人呆若木鸡。
在外间守夜的乔狸听到瑞羽的怒斥,便慌忙跑进来。当他看到眼前的情景时,也觉得莫名其妙,但他的头脑转得极快,联想前后,蓦地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顿时吓得脸都白了。好在他跟着东应也算经历了许多险境,到了真正的绝境,他反而镇定起来。他也不去问瑞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查看东应的情况,一摸东应的额头,立即失声惊呼道:“殿下,您怎么又发热了?您这是热糊涂了吗?怎么睁着眼睛发呆,也不动一下?”
瑞羽见乔狸急得满头大汗,扶着东应着急,她略微一怔,心里陡然疑惑起来:难道东应刚才真是热糊涂了,并非有意如此?
一念至此,她心里的恼怒和羞耻便消了许多,近前一些,探了探东应的腕脉,果然气血紊乱,脉象不稳。她这些年戎马倥偬,无暇他顾,对男女情事虽非无知,却也实在说不上熟悉,一摸他的腕脉有异,肌肤滚烫炽人,双眼血丝密布,脸上的神情僵硬时,只以为东应的病情有变,也顾不得再去细想方才的异常之事,连忙叫大夫进来,给东应看病。
乔狸在旁边一惊一乍,吵得她本来就混乱的脑袋嗡嗡作响,于是她便转身离开。
东应居住的昭明殿外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带着寒意的晨风没有任何遮挡地吹在她的脸上,拂起她未曾梳理的长发,撩开她身上单薄的衣裳,也吹凉了她本来燥热的身体。她负手迎风而立,慢慢地转动着指尖的佛珠。虽然她的表情依然冷静,但一颗心却怦怦地乱跳,声声急促,仿佛要从她喉头跳出来似的。
今早东应的举动很不对劲,那绝不是小辈对长者的眷恋,而是一个情窦初开的男子,在面对心动的女子时,恨不能将之占有征服的强烈欲望!
东应是病得糊涂了,把她当成了什么人?还是真的对她……不,他一定是病糊涂了,错认了她的身份,他绝不可能真有那种悖逆之念的!他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一直都那么温和敦厚,善良正直,怎会如此悖逆,怎可能如此悖逆?
又一阵寒风扑面吹来,她全身的寒毛刹那间都竖了一下,一阵冰冷的急汗涌出,她不禁打了个寒战!跟着出来的青红,连忙把从昭明殿带出来的披风给瑞羽加上,提醒道:“殿下,清晨别站在风口里,会着凉的!”
青红的话适时地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她猛然惊醒:是自己会错意了,是自己猜疑错了,是自己多心了!
那不过是一次误会而已,别的什么都不是!
她重重地摇了摇头,将脑中所有的杂念抛开,又看了一眼昭明殿。殿门口,乔狸正一脸笑容地陪着大夫出来,见瑞羽站在外面,赶紧拉着大夫小跑了过来,回禀道:“长公主殿下,大夫已经给殿下诊脉了。”
瑞羽轻喔一声,问道:“东应的病情如何?”
那大夫嘴角抽搐一下,低头回答:“昭王殿下因为连日劳累伤神,又被外伤牵引,所以外感内热,以致伤寒侵体,清晨略感凉意,昭王殿下的病情就反复了,所以一早又发起热来。”
瑞羽对那大夫不自在的表情视而不见,继续问道:“病情严重吗?”
大夫怔了怔,才道:“依卑职的诊断来看,昭王殿下的病情虽然有些反复,但年轻人底子厚,发身汗,好生休养一阵也就好了,算不得严重。”
“如此甚好,有劳大夫了。”
瑞羽对那大夫微微颔首致谢,然后抬脚下阶往外走,并吩咐青红去牵马。
乔狸见瑞羽要走,便大惊失色,想阻拦,却又不敢上前,只能跟在瑞羽身后急急地道:“长公主殿下,昭王殿下还在昏睡,如果他醒来没有见到您,不知会有多难过,您难道不等他醒来之后再走?”
“东应已经长大,不是小孩子了,偶感风寒的小毛病哪里用得着有人日夜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忽然间,瑞羽不自觉地忆起了过往的岁月,轻叹一声,“他当年面对强敌时宁折不弯,身受重伤时也不多喊一声痛。他刚强坚忍,怎么会是那种遇个小病小痛,就只会撒娇置气的人?”
这时青红牵来了瑞羽的坐骑,瑞羽便上马坐好,抖了抖缰绳,催马出了王府。
昨夜她来王府的时候,快马加鞭,只恐迟了一步,就会有什么不测发生;但今日她回公主府的时候,却是缓辔徐行,脑中一片茫然。
公主府因为主人的外宿而显得格外寂静,作为赖在公主府里的客人,秦望北出现在中庭甬道里的时间,却显得太早。瑞羽驱马直入中庭,见秦望北正站在前面等她,不禁怔了怔,有种主客颠倒的错乱感。
秦望北见她发怔,便微微一笑,道:“殿下回来得正好,我听说东山日出景色壮丽,与海中日出相比别有一番景致,不知殿下是否愿同我前往欣赏?”
第四十五章 上巳日
李太后眉头一皱,惊诧之外,暗里却也欢喜,转头问瑞羽:“阿汝,那个秦望北是你看上的男子?你为了他,把小五都冷落了?”
三月三日上巳节,清水河边芳草萋萋,两岸河滩上衣着亮丽的人们往来如织。齐州府附近来此祭祀的人家铺陈的席位,搭的帷幕一座连着一座,连绵几十里,一眼过去,竟望不见尽头。
李太后透过翟车的车窗,看着河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禁笑容满面,转头对与她同车的东应道:“平日在宫中,听人说平卢节度使治下政治清明,人民丰足,我都不敢全信,今天看到河边的节庆之景,我才真放心了。这样繁华兴盛的景象,足可与昔日京都相比,这都是你抚民有功啊!”
东应一场病下来,面容清瘦了许多,但也越发显得沉稳,甚至于顾盼之间有种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沧桑感。当他听到李太后的夸赞时,浅浅地笑了笑,全无过往受到肯定时的得意洋洋,“齐青褊狭之地,因为水师强盛而商贸大兴,这才使得属国外客、邻镇游民纷纷来投。今日这清水河边的景象,我不敢居功自傲。”
李太后看看东应,再看看另一边靠窗看着外面风光的瑞羽,笑道:“不错,齐青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有这样的繁盛,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而是你和阿汝同心协力的结果。”
瑞羽和东应闹了矛盾,李太后是知道的,她虽不知内里详情,但想这姑侄二人从小感情融洽,就是有什么矛盾,也会很快化解的。谁想这次二人僵持了近半个月,也没和解,虽然二人在她面前仍旧装出一副和气的样子,但内里的疏离和尴尬,却是越来越明显。
对李太后而言,这两个小辈就是她所有的希望,小姑侄斗嘴赌气也还罢了,若是真有什么嫌隙,她也不乐意见到。因此她今日特地将两人一并找来,想以此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
瑞羽如何不知李太后的用意,只是她对东应的嫌隙已生,想再像过去一样,毫无芥蒂地与他戏谑嬉闹,却是难以做到。李太后另有所指的话她听在耳里,酸在心中,勉强笑道:“王母,我和小五当然会同心协力……”
她的话才说到一半,对面的东应却双眼一瞪,气鼓鼓地说:“太婆!姑姑现在根本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瑞羽唯恐李太后更加担心,便回头扫了东应一眼,道:“王母,别听他胡说!”
东应迎着她的目光,竟毫不怯弱,重重地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既恼怒又沮丧,既失落又委屈。他直着脖子对李太后道:“太婆,您不知道,姑姑结识了一个海外蛮夷之人,明知那人心怀不轨,却也不把那人赶走,还整天围着那人打转,哪里还记得我?”
他若像瑞羽一样想故意遮掩,李太后难免会担忧。然而他这七分真三分假地做作了一番,直言不满,李太后反而放下了心来,摆摆手道:“慢来,慢来,究竟是什么事?小五你都把我说糊涂了。”
东应朝翟车后的某个方向撇了撇嘴,咬牙切齿地说:“太婆,姑姑认识一个叫秦望北的海外蛮夷之人,她把他安置在鹿鸣院,礼遇有加。自从那厮住进公主府,姑姑的大半个月时间里,除了在您宫中跟我打个招呼,就没去看过我!甚至连我求见,她也经常借口推托!”
李太后眉头一皱,惊诧之外,暗里却也欢喜,转头问瑞羽:“阿汝,那个秦望北是你看上的男子?你为了他,把小五都冷落了?”
瑞羽无论怎样洒脱,被长辈这么直接地问,也不禁有些尴尬,忙道:“王母,没有的事。”
“太婆,我说的句句属实。姑姑待那蛮子极好,简直形影不离,连今天上巳节也把他带来了!”
李太后“啊”的一声,然后摆手示意瑞羽先别急着分辩,道:“人在哪儿?且指给我看看。”
瑞羽这阵子和秦望北接近,一方面是为了截断东应不该有的杂念,另一方面是因为秦望北确实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与他接近能令人忘忧解乏。无论是出于何种心态,她都不希望秦望北因为东应的诋毁而遭到李太后的厌恶。
瑞羽无奈地将靠窗的位置让了出来,卷起湘帘,将与元度结伴同行的秦望北指给李太后看。
春光和煦,妩媚多娇,秦望北身着天青色镶白边的长衫,骑着大红马,整个人便如一缕清泉,清泠有世外风气,鲜活却又立于尘世之间,令人见之忘俗。
李太后望着秦望北的身影,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轻叹一声,“好人才!难怪阿汝你动心。”
东应在一旁接话道:“黑不溜秋的一块炭,顶多只能算五官端正,也没见得多俊俏。”
秦望北常年在海上行船,难免被太阳晒得有些黑,但也不像东应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