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雪-第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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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一个官员能把整个吉虔二州敲的如此晕晕乎乎,土匪们和良民们心中都是百感交集,从来没有见过的威武的官军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在他们的记忆中和他们祖上好几代人的记忆中都和威武二字不沾边的大宋军队,居然第一次威武了起来,再细细一看,卧槽!这家伙不是那个土匪小头子吗?!
加入了大宋军队的土匪们,杀起土匪来,比正牌官军杀得更狠,杀得更用力,这让整个吉虔二州的现役土匪们大惑不解,为什么,上个月还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互相许诺有女人一起玩的兄弟,居然转眼间就穿上了官军的服装,变成官军来围剿自己了,而且一点情面和江湖义气都不讲!
这不科学!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人的心理是很奇妙的,就好像把北宋打的落花流水的辽国韩家人是汉人,把南宋灭掉的张弘范是蒙古籍汉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吴三桂也是汉人,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祸害其本族人那么凶狠,一点情面都不留,而岳翻就知道这是为什么,然后利用了一下,打造了一支绝对不会背叛的强军。
一直有着土匪的野性战斗力加上军队严苛的军纪混合而成的强军,这支强军出征的时候,岳翻突然想起了赵匡胤时代的宋军禁军,那些保留了五代十国剽悍善战气息,又有了严格军纪约束的军队,那才是最强的军队。
可惜如今的宋军已经不复强悍善战,最强悍的西军在军纪上远远不如他们的前辈,赵匡胤一手带出的二十万精锐宋军才是那个时代最强的军队,那支军队被赵匡胤注入了灵魂,既可以像暴风一样猛烈,又可以像春风一样柔和,那只军队就和赵匡胤一样,既是人也是神。
将为兵之胆,将为兵之魂,岳翻的岳家军,从一开始,不仅仅是一支军队,更是一群人,一群被严苛的军纪所驯服的野人,从此,只要岳翻还活着,这支军队就不会灭亡。
一百五十五方浩只是为了实现诺言
什么叫做官逼民反?
岳翻眼下所面临的情况就是,虔州十县,相当一部分县民聚集起来,以武力把执法官和执法队赶出了辖境,并且摧毁了无射大钟,将十尊无射大钟回炉重造成了一面警示牌,摆在了庐陵城的方向,向岳翻炫耀他们的武力,告诉岳翻不要随便乱来,否则,这次还只是赶出去,下次就要动手杀了!
不过这似乎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官逼民反,而是特殊意义上的官逼民反,或者说,叫做官逼匪反。
铸无射变法在吉州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全赖于吉州八个县有六个县都被岳翻牢牢地掌控住,靠近南安军的龙泉县和万安县就出现了驱逐执法队的浪潮,不过很快就被岳翻派人带兵冲了过去,以无射大钟上不服官府法令之罪鞭笞流放做苦力,将带头之人斩首示众,强行镇压,这一点岳翻做的一点都不犹豫。
陈直和叶断水临时担任龙泉县和万安县的知县,加上两个执法官出任的通判,把龙泉县和万安县稳定住,岳翻缓缓的抽调兵力,准备向虔州发难,首战目标确定在了虔州的兴国县,按照密探们的报告,虔州贼匪已经在兴国县做好了准备,以民兵队的名义纠集了相当一部分的武力,大有和岳翻分庭抗礼之架势,岳翻下令陈直和叶断水统兵警惕南安军方向的动态,自己亲自率兵从庐陵往兴国方向而去。
吉虔二州地势多水多山,山深林密,统治起来相当麻烦,所以自古以来北方中央政府对这里的一些地区的控制力就比较薄弱,更别说一向不喜欢用兵的宋王朝,所以这里近乎于国中之国,岳翻到来之后强行收缴了吉州的大部分权力,把官府的权威重新塑造,已经引起了相当一部分野惯了的民众的不满,虽然岳翻以铁血的杀戮震慑住了一些人,但是这种威慑显然不足以震慑所有人。
那些刀口舔血的绝大部分人就对这种强行的镇压感到极为不满,收缴我们的武力,限制我们的自由,一百多年了,就你一人想这么干?多少人都想着这样做,然后他们都死了!小伙子不要那么叼!知不知道,昔我故友叼似汝,而今坟头绿草莹!
吉州表面上被岳翻威慑服气,实际上还有相当一部分人不服气,性格剽悍的山民们不是用钢刀可以折服的,岳翻深深的理解这一点,所以,他把三千人的主力军队带离了庐陵城,离开了自己的大本营,向兴国方向而去,同时,在永和小镇布下了暗招,命令阮氏三雄和吴用等人随时做好准备,自己离开之后,一切行动听刘子羽的指挥。
岳翻走了以后,庐陵城的空气流动随之一松,人人脸上的表情都自然了许多,天地间仿佛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岳翻的存在似乎就是一种威慑,在庐陵人眼中,岳翻仿佛就是一个整天提着战剑在城池里面溜达,看到谁触犯了他的法律就挥剑杀人的角色,一开始的呆萌少年连中三元文曲星的形象已经彻底崩塌,完完全全成了催命厉鬼。
但是该说不说,他来到这里之后的一个多月,似乎除了他杀人,就没看到庐陵城里有别人杀人,这在往年都是不可思议的,什么,今天没人杀人?什么?昨天也没有?!啊?!前天也是?!纳尼!!!???一个月了都没人杀人?没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卧槽!这这这这这……这不科学!
似乎,这十条法令的存在,不仅仅是给大家带来了恐慌,带来了压抑,也给大家带来了……安全……
没人杀人了,除了官府的人整天敲响无射大钟表演大砍活人,但除了杀死那些罪大恶极满手鲜血的人之外,犯了杀人偿命这一条罪行的人还真没有,所以不是砍手就是砍腿,要么就是蹲局子鞭笞打板子吊起来抽之类的,都见血了,那一声声叫得真叫一个惨,但是没见人命。
你要说他杀人,他还真没主动杀过多少人,杀人也是有理有据的,犯了法的除了杀人偿命这一条和罪大恶极之人,其余九条法律都是惩罚而不是杀人,十条法令只有一条是涉及到人命的,那些被关进官府大牢几天十几天的家伙出来了也都是完整的,没见谁少了什么部件,倒也没有给饿死或者被虐打之类的,说不定,这位年轻的知州,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而是,为了法律……
法律啊……
随着一些人在市井间茶余饭后的谈话中涉及到了一些深层次的问题,整个庐陵城似乎都开始了反思,岳翻走了以后,似乎并没有出现预料之中的暴乱,而是在整个庐陵城掀起了一阵反思法律的大潮,大家愕然发现,这位知州大人来了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当街杀人的事情了,夜里袭击民户的事情也没有了,也没有很多人在街上玩真人战阵的游戏了……
所以,这个法律,那尊无射大钟,好像真的是我们的保护神也说不定,有这位知州在,有这尊无射大钟在,有这些物件在,有这些黑着脸的执法队整天窜来窜去,似乎大家都敢在晚上安心睡觉了,以前晚上睡觉,全家人都要轮流守夜,把门锁的死死的,天知道会不会有人趁着黑夜冲过来要了大家的命,光天化日之下都敢杀人,更别说晚上了。
但是这些日子,每天晚上都能时不时地听到一阵阵打锣声,每更天打一次锣,三更天就停了,五更天再敲一次,唤醒大家准备起床,清脆的声音能传出挺远,伴随着老人家特有的叫喊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随随便便的呼喊声,还有举着火把四处巡视的士兵的影子,人们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后来的倍感安全,似乎没用几天,加上有一天晚上一户人家遭了入室抢劫,眼看着男主人和大儿子小儿子就要被杀,女主人和小女儿难保清白,幸亏巡夜士兵闻讯赶来,把入室抢劫者当场擒拿,第二天主谋就被砍了脑袋,三个从犯断了腿,斩了一只手,鞭笞三十或者打板子五十,丢到荒地上“垦荒”去了。
这一下救了一户人家五口人的身家性命,第二天,看完惩罚之后,这户人家就到官府谢恩去了,以后逢人就说自己是被官兵给救了,今生今世都记得岳翻岳知州的大恩大德。
安全,真的很安全,越来越安全,每天晚上听到打更声,看到一对对举着火把的士卒的影子从自家街道走过,那种安全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有一种被保护的感觉,还真有些小羞涩呢!
渐渐的,人们对于那个时不时黑着脸提着剑骑着马带着威武的军队四处巡视的年轻知州似乎也多了一份尊敬,而不是单纯的惧怕,似乎有他黑着脸出现在庐陵城里,大家怕归怕,却依然觉得越来越安心,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动手也越来越少,无射大钟一开始一天响几十次,现在好几天也没听到响一次。
身边出现的杀人和抢劫事件越来越少,两人脸红脖子粗争吵,以往就要动手杀人了,现在不会了,宁可互相掐着找到执法队评理,也不会拔出刀子互砍——私怨械斗者,无论理在何方,皆鞭笞三十,流放垦荒一年,若造成人命,斩首!
他杀人,似乎不是因为嗜杀,而是因为……在乎人命……
难道,他是个有慈悲之心的人,只是为了不让更多的人死,所以才会把杀死人的人杀掉?
刘子羽翻看了这些日子散布在市井的密谈们发回来的消息,发现庐陵的市井舆论逐渐朝着有利于岳翻的方向发展,以往都是说这是个大魔王,吃人肉不吐骨头的之类的话,现在居然能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看出岳翻真正的目的,这要不是方浩刻意为之,刘子羽打死都不会相信。
他看着在一旁悠闲的躺在躺椅上喝茶的方浩,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子成,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
方浩歪过头看了一下刘子羽,然后脸上浮现了笑容,转过头又把眼睛闭起来,慢悠悠的说道:“我是鹏展的幕僚,首席幕僚,他做了坏事,自然要我给他善后,要不然他要我是干什么的?真是白吃白喝的?呵呵呵,这家伙精明非常,人尽其用就是他的准则,看准了我能帮他擦屁股,所以才把我给弄来。
当然了,放弃进士的身份给他做幕僚,我也不是不求回报的,自古以来名士追随名主,不单单是为了一展胸中抱负,也是为了自己能够得到更多的好处,我是觉得跟随鹏展能比我做了进士得到的更多,所以我才决定跟随鹏展,他当初对我说他一定会来吉虔二州做官,现在他真的来了,他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我也实现自己的诺言,有什么不好的?”
一百五十六他们不知道渔翁是谁
刘子羽深深叹息一声:“子成,这些日子,我也看着你做了不少事情,你这样的才华,若是在朝堂上,宰相又如何?”
方浩不再躺在躺椅上摇摇摆摆,而是一下子站了起来,笑眯眯的对刘子羽说道:“彦修,你相信吗?我有一种直觉,我跟着鹏展,做他的幕僚,做他的首席幕僚,我能得到的,会比当宰相更多,更多!你信吗?从他对我说要我做他的幕僚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有这样的直觉,并且我无比信任这样的直觉,真的,彦修,我不骗你,你若不信,我们打个赌可好,二十年之后,你且看看,我是如何,你是如何。”
刘子羽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了深思的表情,继而开口道:“这些话我不方便议论,也不知该如何判断,人非生而知之者,自然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你现在说二十年之后,我尚且不知道自己能否货到二十年之后,说这些事情也就没有了其他的意义,不是吗?”
方浩,重新躺在了躺椅上,摇晃着身体,开口道:“或许不用二十年,根本不用二十年,十年,甚至五年,你就能看出来,我所说的到底对不对,我总觉得,这天下要变了,承平百余年,也到了该变的时候了,这一变,定然天翻地覆,天翻地覆之下,还有什么是可以保存的?”
刘子羽一愣,悚然大惊:“子成,此话不可乱说!”
方浩闭着眼睛,似乎没有听到刘子羽的警告:“天下之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乃天道轮回,天之命数,非人力所能更改,大宋承平日久,武备废弛,即使是强如前唐,也引来了安史之乱,更不用说大宋扬文抑武,军力孱弱,文治昌盛又如何?铁骑钢刀之下,风花雪月可有一丝一毫的用处?
彦修,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就好似一人之左右臂膀,双臂具在,才有抗敌之力,断一臂者,能否和强壮大汉相抗衡?这是谁人都明白的道理,可惜可叹可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旁观者却无法做到任何事情,只能独善其身,彦修,我等心中无力之感,你可明白?”
刘子羽的脸色变幻了好几次,深深的呼吸了一会儿,把自己的气息平稳下来,强压下心头的震撼和恐惧,开口道:“你是在暗示我,会有外敌入侵,大宋无力招架?!”
方浩睁开眼睛,微微一笑:“没有什么事情是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