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皇图-第169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苏玉婵笑而不答,她似乎感觉有些累了,躺倒在榻上,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她渐渐的睡着了,李斌定定的凝视着她,象是要将她美丽的样子永远的铭刻在心中。
不知过了多久,阵阵的号角声响起,李斌这才将目光从苏玉婵身上移开,转向城下。
东瀛军的军阵开始缓缓的向后退却,同大成军分开,而早已厮杀得筋疲力尽只凭着坚强意志在苦苦支撑的大成军也没有追击,双方的军阵很快脱离开来,但箭矢仍在不住的对射。
两军退开的空地上,布满了战死者的尸体。
“东瀛人退了,是吗?”苏玉婵轻柔的声音响起,李斌回头望去,她因为疲倦伤痛的关系,并没有起身,闭着双眸问了一句。
“是的,玉婵姑娘,东瀛军退了,咸城平安了。”李斌的声音里透着欣喜,因为他看到了军中父亲的旗号——这意味着父亲还健在,和自己一样在这场生死搏杀之中活了下来。
“哦……”苏玉婵低吟了一声,可能是心安的关系,她轻轻的睡着了。
李斌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她身上,此刻,他的心里已不再有战争,只有她一个人。
入夜,咸城辎重大营,伤兵营。
汪磊、李庭瑞和闵浩然三人从兵舍里走了出来,闵浩然带上门,却没能隔离兵舍里传出来的呻吟和哀嚎。汪磊脸色憔悴,锁着眉,嘴唇抿得极薄。李庭瑞和闵浩然的气色也不好,两人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他们背后的兵舍里有两百余名伤兵,而这个营地里容纳了大成和高俪联军不下一万两千名伤兵。诸军的医官都不够用,于是把伤员和医官全部凑在一营,期望救治的速度能高些。可东瀛军进攻时曾发动火攻,纵火焚烧,让联军损失了不少辎重,尤其是很多药材被毁,现在军中已经缺乏药物多日了。医官们没有必须的药物,能做的也不过是剜去腐肉,用火烤焦伤口免得溃烂。伤兵的死亡数字连日都在上升,三个人结伴来伤兵营看了一圈,都是一筹莫展。
“必须迅速补给药材!”汪磊低声道。
李庭瑞和闵浩然都摇头。在这个地方获得大量的补给并不容易,原本咸城里的各种库存,东瀛军撤离的时候已经带走了不少,没带走的都烧尽了,咸城没有河流,不通水路,守军的补给都是从陆路运来,即便是距离咸城最近的大成的边城集市,筹集药品运来也需要十二天之久。
“还不是最糟糕的,粮食也在耗竭。”李庭瑞道,“东瀛人的军队真是一帮凶兽,溃败也不让人好过。我们现在所剩的米面,最多也不过支撑十日。”
“我军的辎重营倒是得以幸免,”闵浩然道,“不过我们本身带的粮食就不多,倒是很多供马匹食用的燕麦,必要时候也可以拿来充当军粮。”
“近在咫尺的就是柳京,水师运来的辎重全都集中在柳京,只可惜水路不通,又隔着险山,要是能走水路,补给何等容易。没问问广信军来的人,他们是怎么得知消息,前来应援的?能不能让他们给联系一下,运送些药材过来?”李庭瑞问。
汪磊摇了摇头,“他们来得很是奇怪,我问过他们的将官,是接了飞鸽传书后过来的,具体详情,他们也不清楚。”
“飞鸽传书?”李庭瑞吃了一惊。
“是,上面有大将军的密字押印,所以他们接了令便赶了过来。”汪磊道,“只是……”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这时医官的首领从兵舍里走了出来,他是个须发花白的老人。他凑近汪磊身边:“大人,便是这样了,其他几个兵舍也都一样,如果药品补给还是跟不上……”
他摇了摇头。
“药物会有的,你尽你的全力即可。”汪磊说道。
一声极尽凄厉的吼叫忽地从兵舍中传了出来,刺得人心里一颤。吼声半途而止,而后是混乱的人声,像是里面的伤兵都爬了起来,又有人大声地说着什么,一片嘈杂。
汪磊吃了一惊,转身按住门把手,就要推门进去。
医官首领上前半步拦住了他,深深地一拜:“大人恕我直言,这些事情大人去,没有用的。”
“是什么事?你知道?”汪磊看着他。
“刚才是要截去一条废了的腿,可我们没有麻药,大概是伤兵受不得痛苦。”医官首领低声说,“还有比这更糟的,有人受不住,就悄悄地割了手腕。这些天每日都有几个,在这里的人,听得都习惯了。大人还是来得不够多。”
医官的话里有责怪的意味,可汪磊没有发怒。那扇门的把手在他手中,他却没有推开。沉默了一会儿,他缓缓放开了门把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丝疲惫的神情。
第221章 白龙王来援
“药物会有的,你尽你的全力即可。”他重复了一遍。
这么说的时候,汪磊又恢复了一直以来的静如止水。那丝疲惫一瞬而逝,便如秋叶落下的痕迹,本不存在。
三名将官并肩往营门外去,周围一片忙碌,辎重营在军中几乎提供了所有的后备支援,维修武器铠甲的铁作坊、制作鹿角和栅栏的木作坊、治疗战马的兽医营都设置在这里,配给粮食和收纳战利品也都是在这里,决战后略显萧瑟沉郁的柳京城里,这一片是最热闹的,倒像个小小的集市。偶尔还有军士抬着担架从兵舍出来,上面覆着血迹斑斑的白布,白布下的是已经救不过来的伤兵。守在门口的医官揭开白布略扣一下尸体脖子上的脉搏,确认死了,便挥挥手示意扛尸的军士快走。这些尸体从人群中穿过,没什么人多看一眼,在这里尸体是最不稀罕的东西之一。
“瀛寇毛利光一的伤员未必比我们少,不知道他如何处理,他还要带着军队从山道归国。”闵浩然说道,他觉得自己不过没话找话,要缓解三人默默不语的压抑。
“东瀛军士自己随身带有土制的草药,不需要什么医官。而不能救治的会被自己人杀死,堆在一起烧掉,同乡的朋友会带着他的项链、甲胄或武器回家,告诉死者的家人说他们已经战死。”李庭瑞道。
闵浩然赞叹:“东瀛岛民,果然是悍不畏死啊!”
“别出声,过去看看。”汪磊忽地打断了他们。
他脚步很轻,跟上了前面一队扛着尸体的军士。闵浩然和李庭瑞不明究竟地跟上去,只觉得那队军士穿行在人群中,目光鬼祟,偷偷地瞥着四周。而后他们一齐在马草堆边转向营地一个角落而去。
三个人跟到了角落里一个搭着葛布棚子的地方,扛尸的军士们便把担架都放下了,为首的伍长踢了踢棚子门口的一面破铜盾。有个面色苍黄的边军老兵从棚子的阴影下面钻出来,他脸上罩着白布,只露出一对焦黄的眼睛。扛尸军士中的伍长便冲着后面那些尸体努了努嘴。
老兵伸长脖子,想上去看看。
“新死的,都是东瀛军俘虏,不会错。”伍长皱着眉,“做这种脏活儿,还有风险,闲得没事我还骗你么?”
老兵瞥了他一眼,从军服的袖子里掏出五个银毫来,要塞给那个伍长。伍长却不愿碰他,后退了半步,掀起战衣的衣角盖在手上,这才把银毫接下来。
“嫌脏?”老兵像是枭鸟般桀桀地笑笑,转身回棚子里去了。
伍长带着手下人调头离去,李庭瑞眼看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马草堆边,这才缓缓逼近那个棚子。
“好重的石灰味道,这里是干什么的地方?”闵浩然把声音压得极低。
李庭瑞摇了摇头。棚子外的一辆大车装满了石灰,这顶葛布棚子的一侧就是靠着大车上竖起来的几根竹竿在支撑。
“里面是什么?”汪磊问,石灰里面明显埋着东西。
李庭瑞脸色紧绷,默然地用佩剑剑柄在石灰里捣了捣。一个东西从石灰里暴露出来,李庭瑞握住佩剑的手微微一抖,停下了。那是一颗干瘪的人头,剔光的头顶上还能看见青色的纹身,明显是个东瀛军士的模样。人头紧紧闭着眼睛,脸上残留着临死前的痛苦。汪磊用宝剑的剑柄也去拨了拨,更多的人头暴露出来。这堆石灰里整整齐齐地堆积着成百上千的首级,它们被脱水腌制保存,以免腐坏。每一张面孔都是灰白的,紧紧闭着眼睛,纯粹的死寂带着一股阴寒,直透进每个人的心底。
三个人从大车边悄悄地看向棚子里。那是一个颇宽敞的空间,几十名军士都是面覆白布,其中有些人把一具一具的尸体的衣甲剥去,拆除上面的铁器和饰品,然后把尸体光赤着拖到棚子的一角。角落里则是一些提着铁斧的军士,一具尸体被拖上来,立刻一斧下去,把脖子砍断。持铁斧的看起来都是多年的老兵,下手老练,像是劈柴一样,有时候一斧斩不断脊骨,还得补上一记,也毫不手软。
首级在地上滚动,老兵们砍剁着,神色木然。
“这是在干什么?”李庭瑞大步踏入,眉宇间的怒气仿佛可以杀人。
那个出钱买尸的边军老兵是个领头的,吃了一惊,冲过来刚要发怒,却看见了李庭瑞那张苍白的脸。他认识李庭瑞,这几日激战,边军上上下下没有一人不认识这位有勇有谋的将军,更无人敢于抗拒他的威严。老兵腿一软,半跪下去,战战兢兢不敢回答。
汪磊微微伸手,挡在了李庭瑞和老兵之间:“大概能猜得出来,边军和高俪军,军队里都有按照缴获的首级数赏赐的惯例。你们禁军明里没有这个规矩,但是人头总还是值钱的,他是把尸体的头斩下来,拿去别军的军营换取赏赐。”
老兵哆嗦着:“李将军恕罪!从不敢拿自己兄弟的尸体糟蹋……只是些死了的俘虏……有人买这些人头……”
汪磊瞟了闵浩然一眼,闵浩然避开了他的视线。其实禁军中也有暗中买人头领赏的事,是军中多少年的惯例,军官们也都默许,闵浩然也做不了什么。
“耳朵还都割下来了,”汪磊指着一颗还未来得及抹上石灰的血淋淋的人头,“耳朵也能单卖吧?”
老兵不敢说话。
“好象是禁军的规矩,是以一对耳朵来算杀敌的数目,领取赏金。所以我说他们不按首级数,他们是数耳朵,”汪磊自嘲地笑笑,“李将军不必觉得丢了面子。我听说东瀛军和高俪军也是这样。”
“亲兵!”李庭瑞大声喝道。
“李将军!”汪磊皱了皱眉,“军中这些算不得大事。”
话音方落,一名亲兵已经大步奔了进来,满头的汗水,一按佩刀单膝跪下。
“传军法官!”李庭瑞冷冷地说。
“可是……”亲兵微微愣了一下。
“李将军,算了。”汪磊冲亲兵摆了摆手,他虽是监军,但职权却在李庭瑞之上,这一次咸城主将李文宇因感染风寒病重不能视事,是汪磊行令,命李庭瑞代替主将指挥军事,实际上,汪磊才是现在大成军中的真正的主帅。
他转向地上跪着的那个老兵,摇头叹息:“借着辎重营这份差事,拿死人赚钱,终究都是令人鄙夷的事。不过我也知道你们这帮兄弟不容易,满手是血一身尸体味,赚得两个脏钱。人头多少钱一颗?”
“七个半银毫,便宜的时候……才得五个……”老兵声音颤抖的答道。
“真的不贵。”汪磊低声道,“那我便也不重罚你们,这些还没来得及卖掉的人头,你们几个人负责安葬。此外你晚上不必睡了,巡营一个月。以后其他伤兵若是死了,也是你们好好安葬,再有发现作贱尸体……”
汪磊以剑柄在他脖子后面敲了敲:“我的脾气比李将军,也好得有限。”
他转身往棚子外走去。李庭瑞和闵浩然跟在他身后,闵浩然低声道:“城外的尸体还都扔在那里任其腐烂,安葬几个伤兵的尸体……”
“没什么用,”汪磊苦笑,“算是个惩罚而已,”他回头看了看李庭瑞,“否则李将军只怕不好放过他们。”
“汪大人说的是,这一次……算了,我也是打过仗的,这样的事,以前也见过,我知道军卒们的苦处,但是轮到自己,就是放不下来而已……”李庭瑞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还是想想怎么摆脱眼前的困境吧!”汪磊抬头看了看夜空,叹道。
“今夜东瀛军也可能发动夜袭,我已经都安排下去了。”李庭瑞看着四周,说道,“只是这粮药……”
“我军这一次进兵高俪,准备实是不足,我早有预料,虽然多方筹划,但还是不能面面俱到。”汪磊叹道,“高俪山路难行,远超我的想象,柳京诸军可以从水路补给,咸城这里从陆路转运,可实在是太难,高俪民夫又不得力,现下要解咸城之困,只有让柳京那里从山路运一些粮药过来了。”
“对了,这一次能打退东瀛军,安东边军火器营的及时来援功不可没,他们是从山路过来的,问问他们走的哪一条路,从这条路运粮过来不行吗?”李庭瑞说道。
“他们都是轻骑,所携火器也都很是轻便,所乘战马都是川马,翻山越岭如覆平地,是以能快速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