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首辅-第5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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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要命的还是从嘉靖,到徐阶杨博,似乎都达成了默契,要压制唐毅。
嘉靖不用说了,对唐毅的阳奉阴违,一直耿耿于怀,加上他不想塑造出一个权臣,给儿孙惹祸,压制唐毅,就成了必然选择。
至于徐阶和杨博,那就更不用说了,朝廷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容不下太多的神仙,唐毅啊,你还是靠边站吧!
突然间,唐毅就处在了最尴尬的位置上,以三大智者的脑袋,想破了头,也拿不出一个好主意。
“要不?把葛守礼给杀了,东南彻底搅乱了?”沈明臣刚说完,就自己啐了两口,连忙说道:“算我没说,算我没说。”
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样子,还想杀死一个德高望重的钦差,找死也没有这个找法。更何况葛守礼毛都白了,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想杀他,做梦去吧!
“果然是臭不可闻,句章兄,你要是没好主意,最好别说话,省得打乱别人的思路。”王寅不客气埋怨道。
茅坤倒是一闪念,“我怎么觉得可以在东南做文章呢?”
王寅不由气结,“莫非鹿门兄也要玩暗杀?”
“或许有别的办法,总之,让杨博失分,入不了阁,那就最好了。”
正商量不决的时候,唐鹤征跑来了,他带着唐毅的一张纸条,送给了茅坤,上面写着四个字:静观其变!
“都这时候,大人还静得下来,未免太自信了吧?”三大谋士,都满心的疑惑!
第818章南下
七月,俺答犯万全右卫,马芳御却之,又犯固原,总兵郭江战死。继续进犯偏头关,抢掠大同,参将崔世荣战死……
一时间,九边告急,烽火遍地,虽然这样的战斗常年都有,死一些将领也不算什么稀奇,可是发生在了这个当口,刚刚经历日食,非比寻常。
嘉靖一天之中,最多有两个时辰清醒,还是把徐阶叫到了寝宫,聊了一个多时辰,出来的时候,老徐满脸含泪,一张老脸,哭成了带雨菊花,嘉靖授意内阁,颁布《罪己诏》。
这下子可是震动朝野,天下为之瞠目,嘉靖多强悍的一个人,大礼议的时候,数百大臣以死相逼,他都不肯低头。
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居然要用《罪己诏》的方式收拾人心,不得不说是极大讽刺。
在诏书当中,嘉靖认为天灾人祸不断,兵连祸结,国势危急,皆是皇帝失德,有负天下百姓,最后,嘉靖更是总结道:“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邦之杌陧,曰由一人;邦之荣怀,亦尚一人之庆!朕即位以来,所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伤害百姓,糜费天下者,悉罢之……”
诏书一下,百官无不惊骇,继而纷纷云集西苑,把小太监给吓坏了,心说这帮大爷还要闯一次啊,哪知道六部堂官,率领着朝臣,给嘉靖磕头,山呼万岁,大赞皇帝圣德。大有一派君臣相得,共同中兴大明的架势。
……
“唉,君权深入人心啊,哪怕有海瑞,何心隐,以命相搏,竟然敌不过轻飘飘的一道圣旨,人心一下子就被嘉靖重新拿回去了,我们这不是白忙活一场吗!”沈明臣摇头哀叹。
王寅没说话,抓着烟袋,吧唧吧唧地抽着,满心不痛快。显然他也觉得闹到了这个地步,竟然以“君臣和”收场,实在是有些失望。
“十岳兄,句章兄,你们不必失望,急着表忠心的那些,都还是老朱家的官,拿着朝廷的俸禄,吃人家嘴短,嘉靖把姿态放得这么低,都下了《罪己诏》,他们哪敢追着不放,谁继续闹下去,新君登基,岂不是成了挨头刀的。”
茅坤这么一说,王寅叹口气,往鞋底上敲了敲烟袋,叹道:“这个道理我懂,只是这么一来,大人布的局被破了,内阁已经传出了消息,要增加阁员,现在呼声最高的就是三个人,杨博,高拱,郭朴。”
沈明臣把话接过去,“杨博不用说了,高拱是裕王的师父,郭朴是硕德老臣,这三位要是入阁,坐稳了位置,至少十年之内,咱们大人一点机会都没有。”沈明臣苦恼地抓着头发,“我就不明白,大人为什么还不动作,这不是坐以待毙吗?”
“错!是坐以待对手毙!”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唐毅从外面迈步进来,三个人连忙站起。
“大人,您怎么有空回来了,荆川先生那里呢?”茅坤关切问道。
“唉,还是那个样子。”唐毅难掩失落,一屁股坐了下来,“师父他老人家看起来心情不错,可身体却是不成了。眼看着秋天到了,草木零落,生命力衰减,只怕师父熬不过。”
听到这话,三个人都摇头叹息,唐顺之一代鸿儒,文武双全,刚刚六十岁,虽然不算是英年早逝,可是也让人心痛不已。
偏偏又是这么个紧要的关头,真是天意弄人。
“大人,您打算怎么办?”王寅单刀直入,“要不要和高拱或者郭朴运作一下,他们入阁,留下来的尚书位置,要是能拿到手,也算是不无补偿。”
高拱是礼部尚书,郭朴是吏部尚书,一个大宗伯,一个天官,的确都充满了吸引力。
可是唐毅却摇摇头,“我现在有兵部尚书衔,接掌本部,没人能说什么。可是其他的就不一样了,吏部总掌人事大权,足以和首辅抗衡,我的年纪,资历,威望都差着一截,至于礼部,那就更麻烦了,国朝以礼法治国,眼下又逢陛下病重,国朝礼典,皇帝驾崩,新君登基,是最重的两项,谁能放心交给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人。”
听完唐毅的话,三个人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了。
沈明臣更是焦急问道:“大人,您说的都在理,可是您的位置在哪啊?”
王寅也忍不住说道:“从去岁返京,已经大半年了,您的位置迟迟不能确定,那些原本支持您的人,眼下只怕都会三心二意,首鼠两端。大人,恕我直言,您不能再等了。”
茅坤也点了点头,显然符合这两位的看法,难得他们三个意见一致。
“哈哈哈,你们不用替我担心。”唐毅笑道:“我已经上书内阁,再请半年的假,护送师父南下,他老人家进京十几年,家乡变成了什么样子,还没看过,叶落归根,身为弟子,又怎么能看着师父抱憾而死,我和元卿一起,陪着师父南下。”
听完唐毅的话,三个人都傻眼了。
唐毅和唐顺之,师徒情深,护送老师南下,身边尽孝,放在往常,绝对是士林称赞的典范。
可是眼下不行啊,一走就是半年,开什么玩笑,只怕回来的时候,裕王都当上皇帝了,辞旧迎新,这么关键的当口,哪能撒手不顾?
“大人,恕我直言,私情虽重,却不能忘了大局!”王寅不客气说道。
茅坤也把脸沉下来,起身一躬,“大人,荆川先生,德高望重,又教导您多年,按理说疏不间亲,我们不该置喙。可是您身上肩负着多少人的希望,如果一味感情用事,我们担心,大业难成!”
茅坤说完把脸扭过去,给了唐毅一个背影。
沈明臣张了张嘴,只剩下摇头,叹气。
这三位都是当今名士,王寅和沈明臣是东南的大族出身,茅坤更是考中过进士,以他们的地位,屈居在唐毅的幕府,费尽心力,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成就千古未有的大业吗?
如今唐毅的表现,实在是让三个人摇头,难免心生疑虑,莫非跟错了人不成?
“哈哈哈,三位先生,你们的想法我都知道,可是我不走不成啊。”
三个人不解,唐毅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份密报。
“这是雷七爷半天前送来的加急密报,一路上跑死了十几匹马,你们看看吧。”
茅坤连忙拿到了手里,展开一看,顿时皱起眉头。
上面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是介绍了葛守礼到苏州的情况。
此老先是拜谒王補,嘘寒问暖,当即释放了所有被捕师生,实际上也不用他释放,人家早就回家了,只是经过他正式宣布,所有师生都免除了戴罪之身,一时间人心大悦。
接着,葛守礼又到了各个书院,检查毁损情况,承诺朝廷会拿出银子,重新修复书院,向师生们再次致歉,又引来了拍手叫好。
第三步,就是那些被打死的宦官和番子,葛守礼认为这是朝廷钦差,虽然行为不妥,但是万万不可当街打死,因此葛守礼要求苏州地方,交出凶手。
结果一天不到,就有五个人到衙门自首,有两个轿夫,一个小贩,还有两个乞丐,说他们当天打死了吴太监,愿意偿命……
看到这里,王寅气得笑了起来。
荒唐,真是荒唐!
“五个人竟然打死打伤二百多人,外加一个钦差,也不知道是他们太厉害,还是东厂的人太菜了。要真是有这个本事,杀他们干什么,送到九边,没几年,就成了大明的五虎上将了,比起戚继光和俞大猷还有厉害!”
“葛守礼这是息事宁人,破财免灾。”茅坤笑道:“为了让杨博尽快通过廷推入阁,老葛这是要难得糊涂。”
他们两个念叨着,突然福至心灵,一起惊问道:“大人,莫非老葛的办法,不能平息苏州之乱?”
唐毅含笑,点了点头,“葛老头本事不差,可是他不懂商人的贪婪,我敢说,他的退让,只会惹来更多的需索,直到超出限度,再次大乱。我留在京城,难保不会有人说三道四,可是我主动走了,出了问题,他们也怪不到我头上,而且,还要把东南交给我,因为天下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摆平东南的乱局!”
唐毅从来不是一个大方的人,当初海瑞和他提到了东南的情况,唐毅就心生杀机,想要动手,奈何当时他还在蛰居。
可有账不怕算,现在的时机正好。
一个糜烂的东南,是无法助力唐毅,实现理想,他必须先把东南的问题理顺,有了坚实后盾,才能支持他大刀阔斧改革。
王寅,茅坤,沈明臣三人互相看看,都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狂喜,大人果然深谋远虑,眼光毒辣,这时候跳出京城的烂泥潭,去经略东南,正是最好的时机。
“大人神机妙算,我等拜服!”
……
挑了一个明媚的天,日头高悬,微风和煦,唐毅准备了五驾宽大舒适的四轮马车,带着一路应用之物,还有贴身的医生,以及三十名护卫,在一众亲友,门人弟子的注视欢送之下,离开了京城。
唐顺之满脸笑容,回头看了一眼,雾气腾腾的京城,心绪激荡,轻声吟诵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第819章朝廷有负吴人多矣
唐顺之节俭了一辈子,偏偏这一次却破了例,最舒服的四轮马车,垫了五层皮褥子,躺在上面跟棉花包似的。
车厢经过改造之后,宽敞明亮,能放下一张精巧的小桌,水果、点心、美酒、佳肴,数量不多,务求精心细致,卖相要好,味道要妙,唐毅都亲自品尝过,才给老师送来。
不说别的,光是外面拉车的马匹,就比寻常的马高出一个头还多,浑身黑色的毛管,熠熠生辉,长长的鬃毛,编成了小辫,走起路来,随意甩动,又帅又酷,路上的行人看都,都伸长了脖子,歪着脑袋,死死盯着,哪怕消失在视线里,也舍不得转头。
真是神驹啊,太霸气了。
不说外人,就连唐顺之看着,都感慨不已,继而大摇其头。
“奢侈,太奢侈了,这么好的马,应该上战场才是,哪能用来拉车。”
唐毅呵呵一笑,“这就是您老不懂了,如果真是战马,我也不敢让它们给您老拉车,万一暴脾气发作了,还不把车给掀了。”
“还有什么讲究?”唐顺之学究天人,唯独对马匹没什么了解,谁让大明缺马呢,南方不少的千总百总,没有马,只能骑骡子,那玩意拉货负重还行,可是却没法奔袭,而且又不能繁衍,很是糟心。
“眼下小站的马,分成两条道路发展,一个是战马,一个是挽马。”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战马要求灵活机敏,有强大的爆发力,速度快,冲刺能力强,目前以阿拉伯马配合蒙古马,繁育出了第一批,足有近一千匹哩,还有以弗里斯兰马为父本,蒙古马为母本,培养重型战马……”
唐毅在小站的工作已经初见成效,按照他的部署,战马主要以阿拉伯马为父本,另外重型战马选用弗里斯兰马作为父本。
高大的弗里斯兰,足以承担厚重的铠甲,从骑士到战马,包成风雨不透的铁罐头,不用打仗,光是一个冲锋,地动山摇,天河倒泄,多少蒙古驴子,都只能望风而逃,刚硬碰硬,就是拿三轮车,去撞装满砂石的大卡车,结果会怎么样,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光是憧憬一下那个场面,就热血沸腾。
大明天威,势不可挡!
相对而言,挽马的进度就慢了很多,主要是缺少足够大的家伙,席慕云已经在满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