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首辅-第5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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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还算平常,当唐毅看到了最后一行的内容,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爱惜马力,每匹马最多打两局,然后更换新马。
唐毅扫了一眼落款处的钦差大印,从两个眸子里面放出彻骨的寒光,心中涌起一个念头,疯狂喊道:李春芳啊,你是大明的阁老,还是俺答的阁老?有你这样的钦差,还用得着敌人吗?
第775章巨兽
高拱问过了唐毅,十三匹阿拉伯马之中,经过挑选只有十匹适合参加马球比赛,而比赛采取九人制,换句话说,只能上场一轮,最多打两节,就因为“爱惜马力”必须退下来,剩下的五节没了阿拉伯马,凭着明军的本事,和蒙古人对拼,不用问,一定是输多赢少。
把规矩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高拱就怒了,唐毅控制情绪的本领很不错,看过之后,默默回到了座位,高拱可是一个炮筒子脾气,他二话没说,直接冲到了钦差大人临时歇脚儿的帐篷,把帘子撩开,人还没进来,就嚷嚷起来。
“李阁老,李阁老,高拱有事情请教!”
他哪里是请教,简直是兴师问罪,面对着高拱,李春芳实在是提不起精神头,人家登科比自己早,又是裕王的老师,眼下把持着礼部尚书的位置,是未来的储相,朝廷潜在的巨头,李春芳不过是末位阁老,哪敢怠慢。
慌忙从里面跑出来,一边整理着官服,一边陪笑道:“高部堂,您怎么过来了,我正要造访,说话就过去。”
“哼,老夫等不及了!”高拱走到了桌案前面,仰起头,强压了压心中的怒气,“李阁老,外面的比赛规则是你首肯的?”
“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高拱把眼睛一瞪,“你是想要让大明赢,还是想让俺答赢?”
李春芳没想到高拱如此不客气,被噎得够呛,尴尬地咳嗽两声,“身为大明的官员,本阁自然希望大明的健儿赢了。”
“好,那老夫要请教,你为什么制定有利于蒙古人的规则?”
“误会,误会了!”李春芳连忙摆手,拉着高拱坐下,一脸的苦笑,“高部堂,我也是没有办法。”
高拱愣了,堂堂阁老,谁能为难你,莫非是?
见高拱脸色怪异,李春芳忙解释道:“是这样的,前面的赛马比试,规矩都是咱们定的,我去探望铁背台吉,人家就抱怨了,说是要想公平,就要让他们定一次规矩,一人一次,公平合理。我以为泱泱大明,不应该占他们的便宜,故此也就答应了……”
李春芳见高拱脸色越来越黑,他手脚发凉,又说道:“高部堂,老夫也不是没有争,乌木儿台吉之前建议比赛九场,每一场都要更换马匹,老夫给改成了七场,可以连续上两场,还是好了不少。”
呸!
高拱真想啐他一脸,争回来个屁!
还不是换汤不换药,依旧对蒙古人有利,大明这边,能指望的就是十匹阿拉伯马,反观蒙古方面,光是铁背台吉和乌木儿台吉,合起来就有三百多匹战马。
人家摆明了要玩田忌赛马的游戏,先输两场,而后再赢过来,一比八和二比五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输吗!
亏你还是大学士,朝三暮四的小把戏就带沟里了,废物,饭桶,弱智,蠢材!
一瞬间,高拱的心里涌出了无数的词汇,没有一个能形容李春芳的。高拱眼睛通红,啪的一拍桌子。
“李阁老,麻烦你告诉铁背和乌木儿,在大明就要守大明的规矩,他们制定的规则不作数!比赛就一场,怕输现在就给老夫滚回草原去,顺便告诉俺答,我大明的铁骑早晚要踏平大板升!”
说到底高拱只是礼部尚书,比起阁老差着一块,换一个脾气暴的,早和他骂起来了,李春芳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只是低头叹息。
“高部堂,按照他们的规矩,也未必会输,再说了,何必那么争强好胜呢?”
高拱眉毛旋转,由平的,变得立起来,怒火冲冲,高万丈,都把帐篷顶给点着了。
“李阁老,大明和蒙古的比赛,这是争强好胜吗?敢情我们的健儿奋不顾身,扬我国威,竟然和大街上打架斗殴的混混儿一样了?”
“我,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李春芳心虚道。
“不是最好!”高拱把嘴角一撇,“李阁老,你可知道,那些天马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是将士们不远万里,从海上运回来的,一路上病死,战死,多少船员水手?这些天马到了大明,又会繁衍出多少后代?有了强悍的骑兵,我大明又会少死多少无辜的百姓?”
高拱连珠炮一般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砸向了李春芳。
“李阁老,高拱以为,这一此的赛马大会,就是我大明胜过俺答的开始,就是我大明铁骑重兴的标志,不光是高拱如此想,只怕天下的军民百姓,也都是如此,你的作为,和阁老的身份太不适合了!”
话到了这个份上,再往下说,就是请旨斩杀晕官了。
李春芳被说得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黑,脸色丰富的和川剧变脸似的。他仰起头,半晌长叹一声,显得十分无奈。
“高大人,你所言本阁都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可是本阁也有一番道理,本不该说,既然高大人如此视我,本阁也不得不讲。”
高拱一扭头,没有说话,且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李春芳低头,沉吟许久道:“你说大明铁骑,可是铁骑在哪里?不还是纸上的吗!更何况兵书有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对待蒙古人,关键是收其心。前面的赛马已经大胜了,大明的威风够了,让出去一阵,即便是输了,也是一比一战平,足以让俺答不敢小觑大明。再说了,铁背台吉重伤,命都差点丢了,要是不给一点面子,惹恼了俺答,他起大兵来找麻烦,兵连祸结,黎民涂炭,非是大明之福……”
……
从李春芳的帐篷出来,高拱跌跌撞撞,到了看台,脸色黑的跟锅底儿,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拳头也攥着,鼻孔都张大了,悲愤难平,整个人就是大写的“憋屈”。
唐毅吓了一跳,心说给李春芳十个胆子,敢欺负高拱了?下意识看看天,太阳没有从西边出来啊!
“行之,你说我们这么多年念的书是不是都错了?”
“何以见得?”唐毅不解地问道。
“孔孟之道,竟然教出来一帮满肚子蠢猪式仁义的笨蛋,老夫羞与为伍!”
高拱用最简略的话把李春芳的意思说了一遍,其实也不是李春芳的意思,更多是徐阶的意思,甚至就是嘉靖的意思!
面对四夷,要仁义,要怀柔,要攻心,要讲道理,哪怕他不讲道理,你也要讲道理,上国就要包容,不要怕吃亏,吃亏是福……
赛马大胜蒙古人,伤了铁背台吉,俺答势必震怒,继续赢下去,万一惹恼了俺答,他起大兵报复,九边空虚,朝廷没有军饷,如何应付?
所以不如放点水,让他们赢回去,一比一,面子上都好看,也不会有麻烦。
至于唐毅请旨,比赛的战利品是一年的开边贸易权力,李春芳也和高拱说了,上面的意思不妨就赏给俺答,大家做生意,都有赚头儿,还能免去兵戈,有什么不好……
不好,不好,就是不好!
唐毅刹那间,眼中竟然闪过了一丝杀机,不只是李春芳,他真想杀尽天下间的犬儒懦夫!
他们的想法听起来很漂亮,可一言以蔽之,不就是打压自己人,讨好敌人吗?
试问古往今来,谁能靠着送礼,把敌人给消灭了?还不是要动刀子,要战场上见!
让俺答赢了,顾全了他的面子,就能换来和平?想什么呢!不把俺答打残了,任何议和书,都是一纸空文,随时能撕掉。
唐毅实在是无法想象,竟会是一群如此的蠢货,窃据朝廷,难怪一把好牌,让他们打得稀里哗啦。
“行之,老夫这就去上书,我要死劾李春芳,不把他砍了,老夫,老夫就回家种地,也好过在污浊的朝堂受气。”
“算我一个!”江东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老头子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多少次了,我们这些领兵打仗的,提着脑袋在前面拼,流血流汗,后面的那帮人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在扯后腿,廉颇老矣,风波遗恨,看起来忠臣孝子,都不会有好下场,老夫也该解甲归田了。”
两位大员心寒意冷,唐毅反倒是笑了起来。
高拱狠狠瞪了他一眼。
“中玄公,芳溪公,少安毋躁。”唐毅笑道:“他们不会得逞的。”
“我就知道!”高拱一下子跳了起来,惊喜交加道:“行之,你准是还藏着几手,是也不是?”
……
天津港外,十几艘巨大的帆船稳稳驶入,海冰刚刚化开不就,天津港就迎来了第一批客人,一个面色黑红的高大年轻人,扶着剑柄,立在船头,颇有四顾茫然之意。
不是别人,正是席慕云,自从嘉靖四十一年中进士,请令南下出海,转眼近三年的光阴过去,他两次往来大明和非洲之间的航路,在非洲建立起来的殖民据点增加了一倍多,他已经招募了五百多人,进行屯垦,有了粮食就能站稳脚跟。
这一次回到大明,他需要更多的支持,同时,也准备把三年的成果进献给朝廷。
随着船工搭好跳板,席慕云第一个从船上下来,岸边的工人随意看过去,扑通,吓得坐在地上,拼命往后退,颤抖着手,指着席慕云的身后,发出惊恐的音符。
好大的一匹黑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光是肩部,就比普通人的个子还要高,简直就像是一头洪荒的巨兽,从船上优雅地走下来。
第776章绝对碾压
裁判员将皮制的马球高高抛起,在落地的一瞬间,蒙古骑士抢先挥动球杆,马球腾空而起,瞬间马跑如飞,人喊震天。两边的队员开始激战,周围的观众也跟着呼喊,满脸的轻松,过去的连场比赛,已经让人们对天马有了强烈的信心,只要这些神骏的马儿参赛,就一定能够胜利。
果然如此,蒙古队的第一轮攻击就被大明破坏,马球飞过,马栋接在了手里,单刀直入,向着前方猛冲,两旁的蒙古队员追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进入了三十步的距离,一杆飞起,球准确入洞。
一比零!
旗开得胜,队员们欢欣鼓舞,观众喜笑颜开。
唯独看台的这边,高拱,江东,唐慎,三个人的脸一个比一个臭。弄得中间的李春芳坐立不安,两只手都没地方放,有心起身离开,又没有胆子,可是再坐着,也是难受。说实话,李春芳是真不愿意大老远跑来,得罪一帮人。
谁让他是阁员里面最年轻的,徐阶还是他的老师,没有办法啊!
他本以为赛马虽然热闹,不就是一个游戏吗,输了一场也无所谓,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至于撕破脸皮吗?可真正坐在看台上,往四周一看,李春芳的心扑通扑通乱跳。
好些京城的富商,勋贵皇亲,士林名流,全都赶来了,那个如痴如醉的模样,简直让人心里头发凉,这要是输了,会不会有人找自己算账啊?
徐阁老能不能罩着自己?
李春芳的脖子一阵阵发凉,不停偷眼看唐毅,却发现这位微闭着眼睛,仿佛老僧入定,看起来唐毅有把握,但愿能赢吧?
往后就算陛下亲自下旨,也不能干这种倒霉的差事!李春芳思量着,鬓角上汗水流了下来,煎熬劲儿就不用说了。
唐毅哪有闲心睡觉啊,他仔细观察着赛场上的每一幕。阿拉伯马的速度耐力都是顶尖的,可是马球比赛需要快速停顿,快速发力,快速转弯,相反,直线速度不怎么重要。再加上马栋等人的确经验不成。
除了第一个球之外,连续被蒙古人追上来两个球,明军反而落后了。
高拱狠狠瞪了一眼李春芳,心说看见没有,全力以赴尚且不能获胜,你还有脸放水,真是该杀!
李春芳哭丧着脸。
就在这时候,场上又发生了变化,马栋得到了手下的传球,猛地往前冲,两个蒙古骑士看到,一左一右,把马栋给夹持住了。
他们知道单对单硬拼不成,两个人一起下手,挥动球杖,照着马栋就打来了。
同后世的马球不同,古代的马球对抗性更强,可以直接攻击马匹和选手,什么手段都能用,绝对算是最接近骑兵大战的运动,能在马球赛场上称雄的,到了战场也是好手。
马栋被两个人夹击,不提防,软肋被扫了一下,他疼得闷哼,挥手砸了蒙古骑士的后背,差点把对方砸下去。
此时,马栋的马慢了一步,另一匹马从右边跑了出去,将自己左边的脖子露了出来,电光火石,马栋的坐骑一张口,吭哧,就咬中了对方的脖子,霎时间鲜血狂奔,马嘶鸣了一声,没跑出几步,就软软摔在了地上。
脖子上的血管被咬断了,鲜血狂奔,比赛不得不暂停。
赶快给骑士换马,观众看在眼里,可没有之前的狂热了,心都悬了起来。原来马球比赛是如此残酷啊,要是伤了一匹天马,那可怎么办?
“李阁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