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首辅-第1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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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这家伙是以为何茂才贪得无厌,还想索要无度,可是人家何大人是讲究规矩的,一事一算,已经收了钱,怎么可能来个二进宫?
何茂才此时的脑袋已经乱套了,他去面见王忬,结果遇到了唐毅和胡宗宪,废了好大劲,问出了郑永昌有可能通倭的消息,还把人证带了回去。
何茂才盘算着,既然老郑露出了马脚,他不下手,王忬也不会放过,所幸功劳就归我吧!
他在大牢连续拷问了四五天,才敲开了证人的嘴。他说自己的东家是一个海商,早年认识郑永昌的管家,花了大价钱,从郑永昌手里买来了王忬布防的情报,派他送给倭寇,结果不巧被狼士兵抓到了。
掏出了消息,何茂才一点不意外,王忬得罪了不少士绅大族,又杀得倭寇落花流水。想要他命的人不在少数。可恨的是让自己不去救王忬,才给了区区五万两,而部署情报竟然价值二十万两,足足是自己的四倍!
是可忍孰不可忍,视财如命的何茂才被激怒了,风风火火冲了来。
可是如今一见,对方竟然是给自己送银子的,这未免也太扯了。
“你是不是搞错了?收你银子的是郑永昌,不是本官?”
中年人简直要吐血了,他至于笨成那个样子,连送贿赂都送错了,简直就是侮辱他的智商!
“何大人,你不要装疯卖傻了,咱们挑明了,我应家也不是吃素的,容不得你欺负。”
何茂才脑门冒汗了,如今的刑部尚书叫应大猷,是严党的干将之一,何茂才进京述职的时候,有幸见过,应大猷就喜欢鸡血石,因此当送礼之人出示了鸡血石印章,他毫不犹豫相信了。
“哎呀!”何茂才夸张地叹道:“如此看来,是误会一场,都是误会。”
中年人脸色和缓一些,说道:“既然是误会,那就恳请何大人赶快收兵,过些日子,在下会亲自登门拜谢。”
“嗯。”
何茂才点了点头,可是他还觉得有些不对劲,难道这只是一场误会吗?那个所谓的信差为什么会供出这个地方,要知道连自己都不知道,这背后有什么蹊跷?
多年的老刑名,让何茂才心生警惕,都怪自己,立功心切,竟然没有提前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贸然下手,弄出了大乌龙,真是该死。
想到这里,他急忙下令,衙役退出应家。就在这时候,外面一阵人喊马嘶,胡宗宪迈着大步,跑了进来。
见到何茂才,就兴奋地吼道:“何大人,您布置得太好了,弟兄们抄了一处应家的商铺,竟然搜出了和倭寇往来的信件,还有一大批走私的证据。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通倭大案,大人太厉害了!”
胡宗宪神情激动,挥舞着拳头,别提多高兴了。而何茂才的脸色煞白,他隐隐的感到自己上当了,正在想说什么,有人已经忍不住了。
那个中年人本来就怀疑何茂才的举动,结果听胡宗宪这么一说,他就认定了是何茂才设的局,故意安抚自己,另外派人去查抄证据,黑脸红脸一起唱,真够卑鄙的!
“何茂才,你不要脸!别忘了你也拿了我的银子,你敢抓老子,你死定了……”
他扯着嗓子一喊,何茂才直接跪了。胡宗宪这家伙蔫坏蔫坏的,还故作惊讶,问道:“大人,犯人如此猖狂,胡乱攀扯,难道不该拿下吗?”
何茂才的脑袋都成了浆糊,他还能说什么,胡宗宪拿到了真凭实据,他不抓人,难道真想被弹劾通倭啊!别管你背后有多大的神仙,先抓人要紧。
……
查抄应家的同时,郑永昌也冲到了吴家,唐毅安排的助攻手是杭州同知陆有亨,这位是言官出身,又酸又硬,郑永昌说是误会,他直接开骂,并且放出豪言:谁包庇倭寇,谁就是倭寇!
吓得郑永昌屁股尿流,更操蛋的事还在后面,总督王忬突然“康复了”,把俩人找到总督府,满面红光地勉励他们,做得太好了。
随即以二人的名义,向刑部送去了公文,说是破获通倭大案,给两人请功。
郑何二位,哭丧着脸,感谢总督的提携,出了总督府,抱头痛哭,跟死了老子似的,而实际情况可能更悲催。
“完了,把刑部尚书的家族抄了,还向刑部尚书请功,这回谁也救不了咱们……”
第192章神仙云集
郑永昌和何茂才感觉自己就像是杂耍艺人牵着的猴子,宦海沉浮这么多年,竟然被人家耍的这么狠,这辈子算是白活了!
“老郑啊,咱们俩光着屁股拉磨,丢了一圈人,没捞着实惠不说,命都保不住了!”何茂才苦兮兮说道。
郑永昌一瞪眼睛,怒吼道:“亏你还是两榜进士,说点好话不成?”
“好话也不能救命,利令智昏,利令智昏啊!”何茂才恨天怨地,懊丧的劲头不用说了。
郑永昌比何茂才还要深沉,主意也多,眼珠转了转,忙说道:“老何,咱们俩折腾了大半辈子,不能就这么认输,咱们要想办法!”
何茂才抹了一把脸,激动地说道:“说吧,你有什么办法,我都听你的。”
“当务之急就是赶快给小阁老写信,让小阁老帮着咱们周旋。”
听到要找严世藩,何茂才的脸就黑了,严东楼那是什么人,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光是年节拜访,就要花费好大一笔银子,如今闯了这么大气的祸,只怕倾家荡产都没办法还得上。
“老郑,要是找小阁老,咱们这辈子就算完了。”
郑永昌不屑地啐了一口,狠狠骂道:“亏你活了这么大岁数,你要是不找,下辈子都完了。”
何茂才被骂得没了脾气,只好跟着郑永昌转身,就要会府邸,哪知道迎面冲来了一伙人,为首的正是杭州同知陆有亨。
平时郑永昌根本看不起这个家伙,此时他也没心思得罪人,咧嘴道:“原来是陆大人,我们还有事,告辞了!”
……
“慢着!”陆有亨把两臂伸开,拦住了他们,冷笑道:“郑大人,何大人,你们还想走吗?”
何茂才这下子可受不了了,破口大骂:“姓陆的,你算是什么玩意,区区一个五品官,也敢拦着一个巡抚一个按察使,信不信本官把你扔到黑牢里头,给你长点规矩!”
陆有亨根本不在乎何茂才色厉内荏的恫吓,冰冷如铁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
“何大人,本官查抄了吴家,发现吴家走私的证据,也发现了他们给你送钱的罪证。本官怀疑你们勾结倭寇,我已经向朝廷,向总督大人上书,圈禁看管,你们二位就在家中等着吧,浙江按察使的政务由本官暂代。”
怕什么来什么,郑何二人吓得脸色苍白,手足颤抖,郑永昌一掉头,就往总督府跑。
“我不信,我要见总督大人,督公,下官没有害你啊!”
陆有亨冷笑了一声,断喝道:“绑了!”
士兵们二话不说,冲上来把郑永昌和何茂才第二卷。地,塞到了马车上,直接拉回了各自的府邸。
毕竟这两位还没有正式革职,陆有亨只能把他们软禁在书房里。然后派遣人员,仔细搜查他们的府邸,调查往来书信和账目,清理各种财物。
不用说,郑何二位当了这么多年官,光是贪污的银子就足有三十多万两,其余金银细软,房产土地多的不可计数。
陆有亨足足查了三天,看着摆满了一院子的财物,狠狠啐了一口,“光凭这些就够扒皮萱草!”他抱着厚厚的清册兴冲冲去拜会王忬。
……
“陆大人,实在不巧,舅舅他前天病势加重,已经昏迷不醒,无法处理政务。”唐毅一脸悲切地说道。
陆有亨把眉头一锁,气呼呼道:“这么大的案子总督大人不在,叫本官如何处理?”
唐毅长长出一口气,笑道:“陆大人,舅舅的书房挂着一幅字,写的是: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大人署理按察使一职,浙江的刑名事务就是大人的。更何况就算舅舅不能理事,镇守江南的锦衣卫千户周朔周太保还在,您大可以找他商量。另外舅舅已经上书朝廷,请求派遣兵部侍郎唐顺之唐大人担任钦差,主持调查,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陆有亨勉强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他坐在书房里苦思冥想,要说他也为官多年,不是那么白目,王忬这时候又病了,真的假的不好说,没准就是害怕担责任,故意躲起来。
你躲,你怕,我不怕!
陆有亨的轴劲上来了,唐毅说得对,铁肩担道义!郑永昌和何茂才的罪行累累,罄竹难书,随便一条就能参倒他们。
应家和吴家违反朝廷海禁的祖制走私货物,勾结倭寇,罪证明显,道理在我手里,大势在我手里,还有什么好怕的……
陆有亨足足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开始到处抓人,拷问口供,郑永昌和何茂才两个家伙毕竟是老油条,官位又在陆有亨之上,干脆把嘴闭得紧紧的,一个字都不说,陆有亨拿他们还真没办法。
不过不要紧,他们还有师爷,还有幕僚,还有应家和吴家的人,还都是贼骨头不成?
陆有亨把何茂才对付犯人的刑具都拿了出来,挨个言行拷问,五天时间就打死了七个。弄得是血雨腥风,草木皆兵。
……
一直装病的王忬闲暇的时候,不断想着唐毅做事的手段,他先是引诱郑永昌和何茂才上钩,接着制造大乌龙,让郑何二人百口莫辩。而且还借着他们的嘴,上书弹劾应家和吴家。如此一来,造成了严党内斗的假象,也把他王忬摘了出去。
然后呢,利用陆有亨这么个二杆子往前冲,死咬着郑永昌和何茂才不放,驱虎吞狼,火中取栗。
虽然整个事件都是唐毅策划的,而实际上他只是在一些关键地方推了一把,然后就抽身退出,哪怕有所怀疑,也抓不到太多的把柄。
这才是官场上混迹的真本事,想想自己几天前上书弹劾,玉石俱焚的打算,王忬都恨不得把脸塞到腋窝,实在是太丢人,太没水平了!
当初王世懋和自己说,唐毅这小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还当是胡说八道,现在一看,儿子的评价根本就是太低了。
这小子分明就是个妖孽,最令人叫绝的是干了这么大的事情,唐毅竟然丝毫不以为意,整天嘻嘻哈哈,跑出去逛文会,请教前辈,砥砺八股,完全是人畜无害的三好少年。和他的无耻程度比起来,自己的两个儿子实在是弱爆了,或许要不了多久,王家就要靠着他罩着了。
其实王忬并不知道,唐毅哪里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毕竟算计了一个巡抚,一个按察使,两个大家族,还牵连到当朝的刑部尚书,和背后的严党。
一旦这些人认准了是自己兴风作浪,那后果不堪设想。
唐毅利用这段时间,要消除所有隐患,首先就是把他交给郑永昌和何茂才的两个假信差干掉。没了人证,想查也查不到自己的头上。
然后唐毅又让人把应家和吴家的家底儿透露给了七太保周朔。
别人怕严党,陆炳不怕,他的锦衣卫就是赚这个钱的,而且有他们插一脚,严世藩也别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剩下的就是散播消息,说什么郑永昌和何茂才被人收买,暗害总督不成,又惊又惧,就想除掉应家和吴家免去隐患,结果阴沟里翻船,被陆有亨找到了他们受贿的证据,根本就是蛇鼠一窝,所以才被拿下。
……
东南又闹出了通倭大案,郑永昌和何茂才的奏本用六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了京城,直接送到了严嵩和严世藩的手里。
这爷俩一见就傻了,严世藩独眼瞪裂,疯狂地痛骂发泄。他恨不得把郑何两个人给吞了,应大猷是刑部尚书,严党做的坏事太多了,没有刑部帮着惩处弹劾他们的言官,压着对他们不利的案件,爷俩都没法睡觉。
而且应大猷不光忠心耿耿,每年的孝敬还极为丰厚,论起地位,比郑永昌和何茂才重要多了。
爷俩简单商量,就准备舍弃郑何,保住应大猷,严世藩立刻代替严嵩上书,想来想去,只能派遣赵文华南下,同时严世藩又提议把唐顺之带上。
就从这个安排,就看出了严世藩的狡诈和奸猾。首先唐顺之是赵文华举荐的,按照官场伦理,就欠着人情,低人一头,如何死磕!
同时唐顺之又在清流之中有崇高地位,他去了不管案子办成什么样,那些言官也不敢多说什么。
“唉,为师早晚得死在你手上!”
这是唐顺之见到唐毅之后,说得第一句话。唐毅只是憨憨地笑道:“师父过誉了,弟子愧不敢当!”
“你当这是好话啊!”唐顺之气得直翻白眼,饶是他聪明绝顶,也拿唐毅没有主意。唐顺之伸手拉着唐毅,直接到了钦差行辕,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行之,得到朝廷命令,我是紧赶慢赶,在赵文华之前赶来了,你给我交个底儿,这案子你准怎么办?是想往大了弄,还是想点到为止。”
要不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