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第一国师-第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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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言。”刘同寿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他对夏言了解甚少,但他知道,这人后来很是得势了些时日,是张孚敬最为强劲的对手。此人跟严嵩貌似不怎么对付,然后被严嵩搞死了,后世对其人的评价也还不错。
但那种评价不足以为信,因为古人给人定论的方式是一刀切的。
在正德朝,跟刘瑾做过对的,就是忠臣,是好人;嘉靖朝则换成了严嵩,出于这个原则,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跟严嵩作对的就是好人,夏言这个跟严嵩打过对台的,当然就是大大的好人了。
总之,经过了在老爹正德、以及伯父嘉靖的身上发生的种种颠覆,刘同寿是不会再尽信史书了,反正他记得的史料也不多。
既然是张孚敬的对手,那就很有了解的必要,否则日后被人打上门来,措手不及该如何是好?如果刘同寿记得不错,张孚敬的仕途已经到了尾声,也许二人联手之后,有可能挽回局面。但他习惯按照最坏的打算来做准备。
“好。就是夏公谨。”张孚敬很满意的笑了。
这个弟子没入过仕途,但对朝堂上这些事儿的感觉还是很敏锐的,之前的几次发问也都切中了要点,现在更是判断出了未来的形势。对一个宦海沉浮多年的老官僚来说,这并不难,但放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身上,就难能可贵了。
刘同寿则是在肚里嘀咕了几句,夏言的字居然跟周瑜一样,这老头要是故意的,那他的心气儿可是不低。
“世人说及夏公谨。总是和正直敢言,堂堂君子分不开,可私下里,他却是另一番景象。煽风点火的诋毁老夫倒还罢了。可他一边骂老夫是幸进小人,另一边,却做着跟老夫同样的事,甚至比老夫做的还过分,这就算是正人君子所为了?”
很显然,张孚敬对夏言的怨气比杨廷和更深,他直接从评价对方的为人开始。
“夏公谨因何而骤贵?礼制!嘉靖九年,陛下欲修改分祀天地和改动宗庙典礼,众臣皆以为不可,独有夏公谨上疏盛赞。圣心大悦,一年之内,骤升数级,由一介言官,显贵至礼部尚书……同寿,这经历听起来是不是有些耳熟?”
刘同寿点点头,却不答话。
可不耳熟么,和你老人家当年几乎一模一样啊,嗯,应该说比你还快。
“嘉靖十年。陛下以无所出为由,在南北直隶选拔秀女数十人充实宫禁,并仿古例册封了九嫔……世人多说先帝荒淫,可除了正德元年立后那一遭之外,先帝再没以选秀女惊动过民间。不过陛下的理由尚算充分。倒也无可厚非。”
张孚敬一提正德,害的刘同寿又紧张了一把。好在老人不是特意提及,刘同寿这才松了口气。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设九嫔的提议是元杰做出的,元杰不读周礼,又从何而知这些?其后,陛下令元杰主持祈祷求嗣,并称之为‘国家重典’,这时,夏公谨终于现身,他上了奏疏,奏请天子,请天子准许文武百官全体斋戒,以感动上苍……”
张孚敬意犹未尽的说道:“单是这样的话,他顶多也就和老夫在伯仲之间,谁也不用笑话谁,可这还不算,为了邀宠,他竟是打起了无辜者的主意。昌国公兄弟乃是敬太后亲弟,虽然素有浪荡之评,但也无甚大过……”
放在刚穿越那会儿,刘同寿也就是听个热闹,可现在,八卦中的人却是和他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之人。敬太后,就是正德的母亲张太后,是他的奶奶,昌国公就是正德朝的寿宁侯张鹤龄。
“陛下初掌大宝之时,陛下生母章圣太后入京,朝中多有不敬之词,敬太后也……”
当年,杨廷和对张太后的说法是,嘉靖是来给他当儿子的。而嘉靖生母蒋氏的出身不高,只是普通民妇,张太后大家出身,又主宰了宫禁这么多年,难免有些傲气,这妯娌俩相处不甚愉快,嘉靖是个小心眼,这个仇他算是记下了。
他当时的对手是杨廷和一党,没空也没那胆子再招惹张太后,否则两者联手,有可能把他废掉,另立新君。于是他忍辱负重,等搞掉了杨廷和之后,才夺了张太后的权,使其失去了在宫中的地位。
不过,仅仅是这样,并不足以宣泄他的怨气,可身为天子,他也不能任意妄为,废太后这种事是说不得,更做不得的,他的怨气无从发泄。
就在这个时候,贴心老秘书夏言站出来了,他将矛头指向了张鹤龄兄弟俩。
这兄弟俩确实不算是啥好人,纨绔子弟会做的,他俩都做过,不过倒是没闹出过什么大事。最严重的,就是弘治朝的时候,他们跟周太后的弟弟长宁伯抢庄田那事儿。
这年头的勋贵子弟其实都是这个德性,不读书,就只能这么混着,想当官是不可能的,为恶也不算大。至少,比起谢丕一家抢夺别人田产强多了,周太后的弟弟,跟他俩是同一个重量级的,没有以强凌弱的味道。
夏言找了个张家的逃奴,指证他们杀人,借此奏他们横行不法。
嘉靖这下乐了,你轻慢我老娘,我对付不了你,却可以杀你弟弟。当即准奏,下旨就要杀人。
这个时候,张孚敬站出来了。!~!
第132章逆天二人组
不是张孚敬存心要跟皇帝对着干;而是这事儿确实做不得。嘉靖孤身入京;却能搞掉杨廷和;罢黜杨一清这样的权臣;他靠的不是张孚敬这些人的嘴皮子;而是宗室和勋贵的支持
大礼仪之事;掌握京营的是谁?武定侯郭勋是勋贵之中的重要人物。
要是没有这些勋贵和宗室在;权倾天下的杨廷和会束手待毙?开什么玩笑
嘉靖要是敢对付太后;宗室、勋贵们立刻就会疑窦丛生;本来就很热闹的嘉靖朝;不定会变成啥德性呢。
夏言敢这么做;因为他要往上爬;可以不管不顾;张孚敬不敢;因为他是首辅;他要维持一个稳定的局面;以便施政。
这就是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道理了。
通过张孚敬的描述;一个成熟老辣;魄力十足的政形象出现在了刘同寿的脑海里。盛名之下无虚士;能成为严嵩登顶的最后一道障碍;夏言也不是吃素的。
夏言这一手;打得张孚敬极是狼狈。光是一个夏言没啥;关键是上面还有个拉偏架的。
嘉靖擅长的权术;主要体现在对朝堂的控制上;他很推崇制衡之道。张孚敬登顶之后;他早就琢磨着要找个人来牵制了;夏言的应运而生;既有他主观上要上进的愿望;同时也符合了嘉靖的预期。
而且;这一次;张孚敬起到的是阻挠作用;夏言才是贴心人;嘉靖会帮哪一边自不待言。
当然;张孚敬是占着道理的;而且是一心为了嘉靖着想。但嘉靖才不管那么多呢;他从来就不在乎形势什么的;尤其是在他成功掀翻并摆平了二杨之后;更是自信心暴涨;只觉天下事无不可为;一旦拿定了主意。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张太后哀求;他置若罔闻;
张皇后请;他一脚将其踹入冷宫。寻个机会就给废了;
张首辅劝谏;他理都不理;张孚敬自请致仕;以表示决心。他当即准奏估计嘉靖心里也很奇怪;他身边怎么这么多姓张的;而且还都跟他对着干?
不过;事实证明;他错了。
就在他挥刀前的一刻。勋贵们站出来了;为首的就是武定侯郭勋。
嘉靖没脾气了。
他不傻;张孚敬的那些东西他都知道;光凭一个皇帝的身份;就能让朝野上下凛然听命;这种事也就是给不明真相的老百姓听听罢了。
如果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的话;太祖又何必让儿子们镇守边疆?成祖又为何更愿意让勋贵们执掌兵权;更是重建了锦衣卫?他的堂兄朱厚照登基之初。对抗谢迁、刘健那些权臣的时候。又干嘛先让八虎掌控了京营;然后才动手?
连他伯父弘治那么老实巴交的人;在驾崩前那几年;都惦记着重设西厂……没有实力;皇帝就是个摆设罢了
当初掀翻杨廷和;正是依靠着二杨的内讧。以及勋贵的支持;后来对付杨一清;张孚敬是表面上的力量。主力依然是勋贵;现在他把勋贵给惹毛了;他背后就只有一帮露出贪婪觊觎目光的豺狼了。
所以。他退缩了。只是为了面子;他也不能放人;只是把人关着;是侯差待审。又召回了张孚敬;让老张帮他搞定手尾;安抚勋贵的情绪;免得人家以为他要过河拆桥。他确实有这个打算;但现在明显还不是时候。
可怜张孚敬一把年纪;被这样折腾了一通;回温州老家的路才走了一半;就被一道圣旨给召回来了。回来后;还得面对一帮心存愤懑的勋贵老爷。
嘉靖八年的时候;皇帝已经干过一回类似的事儿了;他取消了外戚袭爵的特权;当时就引起了不少疑虑。不过在女人方面;弘治和正德都不是多多益善的性子;这项政策波及不算大;所以倒也没惹出多大麻烦。
可现在;皇帝显示出了不按规矩办事的一面;勋贵们开始不放心了;这位天子薄情寡义;最喜欢鸟尽弓藏;现在是张家兄弟;将来谁知道是哪个倒霉?
好歹;张孚敬算是把这些人安抚下去了;他明里暗里的告诉这些人;皇上只是针对张家;而不是勋贵阶层。这个借口让勋贵们安了心;不过消息传出去后;老张又把嘉靖给得罪了。
嘉靖好面子啊
张孚敬这是他小肚鸡肠;恩将仇报呢
虽然这是事实;可他从来就不是那种能虚心接受意见的人;高举和谐大旗的嘉靖皇帝;怎么能忍受这种恶评?
于是;老张第二年又致仕了……
“朝野混乱;诸政皆息;众人或者忙着看风向;或者趁机清算前仇旧怨;或者噤若寒蝉;意图自保;就是没人做事;宫中也是大乱;单是被皇上杖毙宫女中官;就有数十之数;几乎每天都会有尸体被拖出来;唯一得利的就是夏公谨……”
张孚敬语带沉痛的着:“你应该明白了吧?这就是为今的朝局;有时候;就算明知道是陷阱;你也得往里面跳;光是能了解圣意也没用;除非你毫无原则;不以江山社稷为念;仅以圣心为风向;否则;老夫就是你所能达到的极限。”
刘同寿默然。
事实如此;上面有个一个喜欢玩弄权术;心思难测的皇帝;背后有一群红着眼;不择手段的饿狼;嘉靖朝的首辅面临的就是这么艰难的处境。
起来;后世的严嵩刚好就符合了张孚敬的那个‘除非’;老严就是毫无原则;一意奉上;所以才风光了二十年。可也就是二十年;就算是严嵩;最后一样被嘉靖给抛弃了。
嘉靖朝真不是一般的难混啊想伺候好皇帝;还要做点实事;简直比登天还难。
刘同寿心中的轻松惬意一扫而空;他发现;从前他幻想的只要投其所好;就能一帆风顺的想法;不过是个肥皂泡;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不用戳;自己就破了。
听着最具权威的当事者的述和分析。他收起了游戏的心情;打足了全副精神。
“子实在时;老夫在朝堂上全力周旋。他负责施政事宜;倒还有些希望;怎奈他被人挑唆;却是舍本逐末的跟王阳明较上了劲……老夫好容易将他劝回来。却不想……唉;这两年;老夫的精神越发不济了;心灰意冷;已是只待陛下施恩。让老夫全身而退;保全家小了。”
老搭档桂萼的死;对张孚敬造成的打击尤为严重;此时谈起;他眼中也有光影闪烁。
“老夫致仕;当然可以指定一人;将手中的资源转交过去;只是老夫在时。尚且左支右拙。老夫去后;谁又能对付得了夏公谨?”
他自问自答道:“吴日静资历既浅;又醉心权术;别不是对手;就算侥幸胜出;也不过是第二个夏言罢了……林敬夫惊才绝艳。也是个有志向的;却过于刚正。却不知刚不可久;他这性子做个言官已是极限。真要入了阁;恐怕想求个全身而退都不可得……”
他没提汪鈜这些老辈人;这些人于他的烙印太深;他若下台;这些人也只能跟着一起闪人;连资源都算不上。反倒是李崧祥、熊荣这样的地方官;能保全下来;只不过到时候他们的立场如何;还要靠张孚敬指点的接班人自己争取。
“只有你;同寿;才是最符合老夫期望的”张孚敬如是总结道。
“我?”刘同寿指指自己的鼻子。
“不错;在投其所好方面;你先前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情报有限;这才犯了忌讳;不过都是小节;却也无伤大雅;以你的聪敏机变;想要弥补应该不难。当然;老夫最看重的;还是你心怀黎民;有做实事的心思;更有做事的手段;比如你搞出来的那个共济社……”
“大明太大了;很多地方;朝廷都是鞭长莫及;只能采取士绅、乡老自治的办法。此法有利亦有弊;所谓山高皇帝远;乡老在地方上一不二;相当于土皇帝;以至流弊丛生。单以税收而言;朝廷的田赋并不为重;但层层落下去;至少要翻上一倍;苛捐杂税皆由此而来。”
“子实创一条鞭法;就是针对这项弊政;虽然不能全面约束地方衙门和乡老勾结;却可以减少百姓纳粮的损耗;老夫以为是良法……”
“学生也这么想。”刘同寿附和道。一条鞭当然是良法;要不是张居正祭出了这个法宝;万历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