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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节

金鳞开-第2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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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

“多谢主子宽宏大量!奴才日后一定仔细办事,绝不敢再出这等纰漏。”宋弘业连声道。

“你先调集人手,把在内城水井里投毒的乱党捉拿归案。”多尔衮揉了揉太阳穴,浑身无力。

满人进入北京之后,将内城居民统统赶了出去,变内城为满城,不许汉人居住。这种行径自然给返魂人以便利,只要将毒药投入内城的水井中,就能毒杀满人。而且外城一般喝外金水河或是通惠河的水,就算有人喝水井的水,毒素在经过地底过滤之后也不会造成误伤。

宋弘业很高兴返魂人能够想起这种廉价高效的复仇手段,但是相比用火药爆炸针对特定的满清权贵,这种一网打尽的手法却有些让人齿冷。只是想起当日空中飘散着的尸臭,想起那些无辜受戮的百姓,这点同情就如投入火坑的冰屑一般,融化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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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一忽闻羽檄传来急(一)

崇祯十八年七月的北直大地,干旱低热,太阳虽然当空挂着,却不肯放出逼人脱衣的热气,如同害了病一般软绵无力。太阳之下,荒草遍地,曾经上好的田垄里,如今也看不到庄稼。只有少许耐旱的树林以人们不起疑的速度朝外扩张,侵蚀田园。

一队露出青色头皮、结着小辫的满洲兵松垮垮地骑在马上,从地平线上走了出来。他们很快找到了一个被人荒弃的村庄,立旗休息,派出探哨。彼此之间都是满洲话招呼,就如往素杀人如麻的满洲兵没有半点区别。

这队人马的统领身材高大,骑着马在村庄里绕了几圈,又找了几处残垣断瓦,安排人在里面当了暗哨。等一应安置妥当,他方才回到队伍之中,与几个兵士用满语说笑几句。

等到夜幕降临,静谧的大地传来一阵马蹄声响。另外一队明火执仗的满洲兵也来到此地。发现了自己人之后,这队满洲兵轻松愉快地卸下了包袱,像是他乡遇故知一般,享受着先来者热情的酒肉。

然而他们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蒙汗药。这其实也是到了大明才成熟起来的一味防方剂,并不能像小说中描绘的那样让人迅速昏迷,但是可以改善服用者的睡眠质量。在军中也被大量使用,用以减轻伤病员的痛苦,使他们不至于半夜痛醒。

就在这些满洲兵进入甜美的梦乡之后,热情的主人纷纷抽出清军制式顺刀,轻手轻脚地摸进营帐,轻车熟路地割断了这些满洲兵的脖子。

“动作快些还能再睡一觉。”一个满兵低声说道,却是带着浓浓辽东口音的汉话。

门口站着的军官飞快地朝他瞪了一眼,轻轻用脚踢了他的屁股。沉声道:“不会说话就少说!”他说得却是标准的满语,隐约中还带着蒙古方面的口音,就算是真满洲人听了,也未必能分辨不出。

尸体有条不紊地送到了村后刚挖出来的壕沟里,一一清点之后,便浇上火油付之一炬。尸体上的衣甲、兵器。也被单独剥离开来,掩埋、焚毁。三十人的队伍分工明确,纪律严明,整个过程中竟然没人大声喧哗。

这就是特别侦察营,简称特侦营。

经过大半年的甄选、训练,特侦营终于如同一柄宝剑出鞘,寒光四射。他们以三十人为一个单位,时而冒充绿营,时而冒充蒙古游骑。时而冒称满洲大兵。尤其是在冒充满洲兵方面,因为有京中的秘密战线支援,可以说是除了人之外所有东西都是真的。

如果不是宋弘业意外被俘,说不定还能在兵部给他们安排一个编制,那时候就是真正的满清八旗兵了。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左守义领队以来,出入北直,在野外袭杀调动的清兵,整整一个月间干掉了六支这样的队伍。一般来说。人数低于两百人的队伍,都是他的猎物。

因为两百人是一道坎。超过两百人的队伍往往由战场经验丰富的牛录章京领队,绝不会放心初次相见的陌生队伍为他们站岗放哨。

虽然没有获得高价值的情报,但这种袭杀战很容易让敌军高层发生恐慌,最后一级级蔓延下去。谁都想知道,那些一夜之间消失不见的队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明军的夜袭?是乱军的埋伏?但是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打斗的痕迹,甚至连尸体、衣甲都找到不到。

“哥。咱啥时候能去烧蛮子的粮库啊?”一个十七八岁的小战士凑到了左守义身边,用一口满语问道。因为满语里面没有“建奴”这个词,他便用了满洲人对汉人的蔑称——“蛮子”。

左守义斜视看了他一眼,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年轻的战士颇有不甘,道:“哥。当初你们三个人就敢去干。如今咱们有三个十个人……”他一时忘了“三十”如何表述,舌头一转倒是没有犯错。

特侦营的满语都是建奴俘虏和辽东渡海的汉民教的,口音各异,正好适合他们扮演不同的旗佐。

左守义将这颗光溜溜地脑袋推开,没有理他。正是当日在山西接连放的两把火,促成了左守义一举成为少校,也让特侦营这头猛兽出现在了北直地界。虽然出于保密,左守义三人的战功没有大肆宣扬,不过特侦营内部却给这位营官封了个“霹雳火”的诨号,不言而喻是从《忠义水浒传》里抢了人家秦明的名号。

别人看不清,左守义却是看得十分透彻。山西的局势和北直完全不同。山西有满洲兵,有蒙古兵,还有刚刚编成的大同绿营兵,正适合浑水摸鱼瞒天过海。然而北直这边军制简单,不是满大旗就是汉八旗,布防明确,尽管左守义知道清军囤积粮食、兵械、乃至火药的确切地点,要想混进去却没那么简单。

再等等吧。

左守义把玩着从满清军官身上收缴来的铜印,收敛气息,仿佛整个人都融进了黑夜之中。

……

左守义并不知道,这队看似普通调防的正白旗甲兵,其实是多尔衮派去“护送”洪承畴母亲前往北京的护卫。正是因为洪承畴动辄以母亲舟车劳顿、不堪远行为借口,才刺激得多尔衮亲自派人来“接”。

这么一支人马凭空消失之后,多尔衮首先怀疑的就是洪承畴为了不让母亲入京为人质,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这些清兵葬身某处。

多尔衮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此人能力强,够忠心,与军中大佬没有半点关系,尤其是跟洪承畴毫无瓜葛。而他偏偏又在兵部任职,只要找个由头将他发往前线,暗中调查,正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此人正是宋弘业!

宋弘业出狱不过三天,就找到了投毒“凶犯”,铁证凿凿。而且从那以后,满城水井中的投毒事件销声匿迹,这让多尔衮颇感欣慰。在获得了赏赐之后,宋弘业有了新宅子和新老婆,不过他扑在工作上的时间却更长了,甚至在内务府单独开了一间职房,连带被褥都搬了过去。

这种态度让多尔衮更加满意,相比龚鼎孳那些上了朝就几乎不见人的文官,宋弘业足堪为汉官表率。

唔,差点忘了,他早已经是旗人了。

多尔衮暗中提醒自己。

崇祯十八年七月中,宋弘业带着五六个家丁,骑着马骡,赶到真定府拜见阿巴泰和洪承畴。他名义是代表兵部前来核查军械储备的,是个不可能得罪人的肥差。

有哪个前线将领不希望多领点军资?就算自己用不掉还可以卖嘛。

宋弘业磕头叫阿巴泰主子,见了洪承畴也是毕恭毕敬,更博得了两人的好感,痛快地给了手书,允许宋弘业带人出入各处严密防守的库房,清点军资。

宋弘业自己带来的人是铁定没有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阿巴泰和洪承畴派去保护宋弘业的护卫。这些人一方面要保护侍郎大人不出意外,同时也要监督这个包衣不会暗地里动手脚,让主子陷入被动。

然而他们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宋弘业本人就是明军最大的眼睛,只要通过几个不起眼的小记号,就有一支三十人的精锐随时策应他进行动作。其中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让特侦营干掉那些护卫,然后冒名顶替。

不过如此一来,宋弘业也就没法再回到北京当眼睛了。

两厢权衡之间,宋弘业举头望明月,一副思乡情深的模样,心中却寻求着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的这番做作,全都落在了角落里的一双眼睛里。

那是洪承畴派来端茶倒水暖床伺候的婢女。平日看似清纯无知的小婢女,而此刻的双眸中却闪现出狡黠冷酷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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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二忽闻羽檄传来急(二)

朱慈烺接到宋弘业和左守义的密报之后,终于意识到这个时代的特种作战还是过于简陋。

不同于后世特种部队可以堆积火力,现在的武器技术决定了人少火力必然弱这一局限。所以左守义这么长时间的训练,结果只能在野外下下冷刀子,这多少与设想中的“外科手术似精准斩首”大相径庭。

不过,如果能够把握机会,破坏清军的后勤系统,适时发起反攻,肯定能收到极好效果。

朱慈烺给宋弘业的回复只有四个字:“注意安全。”

后勤对前线的影响有一定的延迟滞后。比如按照明军的后勤制度,如果被人断了后路粮道,前方军队的存粮也够吃半个月的。只要能在五天内重新取得粮道的控制权,几乎不会受到明显影响。

然而明军的后勤体系是朱慈烺根据现代物流理论进行改进的,以多点续存、就近转运,取代了屯粮一地的旧式思维。如果洪承畴没有吸取松山之败的教训,仍旧将大军粮食屯在一处,其结果别说支持半个月,只要消息一经泄露,军心立刻就会动摇。

洪承畴的确没有想过分散屯粮这种方式,他吸取教训的办法是派了更多的士兵保护粮台。这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选择,一方面是合适的屯粮地难找,另一方面是多个屯粮地就需要更多的士兵分散保护,在传统兵家看来是浪费兵力的愚蠢行为。

如果从人力资源角度分析,屯粮点多了之后,负责人的等级也就下降了。谁都不敢相信一个把总能够和副将具有一样的能力和责任心。

东宫的条例化建设将这个问题消弭于无形。无论是少尉还是少将,无论他们的自发责任心有什么区别,都必须要严格遵照条例办事。事实上,朱慈烺只需要听话守规矩的人。至于是否具有高度责任心,这属于锦上添花的范畴。

崇祯十八年七月十八日,真定行辕召开军议。大都督府四总部和近卫第一师、近卫第二营的参谋们都到会讨论,最终决定在十八年八月发动夏季攻势,战略目标是收复保定府和天津卫,彻底粉碎清军天保防线。

之所以朱慈烺此时敢一反常态。做出如此大的动作,是因为这场战争有两个点已经被撬动了。

首先是吴三桂在孔有德“投降”之后,对于是否继续给清廷卖命有了怀疑。相比大明罪人孔有德,吴三桂简直就是个爱国青年。他无非就是放了清军入关,但那时候主要敌人是闯逆,最多算是决策失误,被狡猾的建奴欺骗,并不能算是卖国投敌。

入关之后,吴三桂一直与闯逆作战。拒绝与朝廷官兵对抗,这也是总所周知,所以只要买通言论,未尝不能减罪。

吴三桂最初以为清军兵强,席卷天下易如反掌。如今看来,清军其实也强不到哪里去,相比明朝源源不断提供的国力支援,清军根本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照吴三桂看来。入关之后三到六个月内如果无法打到江南,就应该主动退出关去。休养生息,图谋再来。

而满清权贵就像是咬到了肉的狼犬,死活不肯松口,其结果就很难说了。

“本王在关外时,曾听说过一个故事。”吴三桂坐在军中大帐,座下十余将校。都是吴家的老人,也是广宁军的骨干。

“有个屠夫晚上回家,路过一片树林,觉得很累,就将没卖完的肉用铁钩挂在了树上。打算明日一早取了再去城中叫卖。”吴三桂缓声道:“谁知他第二天早上来了一看,树上哪里挂的是肉?分明是一匹狼。”

“原来那狼被肉气引了过来,跳起来吃肉,却不想被钩子钓住了嘴巴,肉没吃着,反倒给那屠夫送去一张好皮。”吴三桂说完,自己先笑了。

看到王爷发笑,众将纷纷跟着捧场,心中已经如同明镜一般。当初的大明就像是那个愚蠢懒惰的屠夫,轻易地将国宝挂在了树上。满清就像是那头贪婪的野狼。而钓住满清的铁钩子,就是关内的富裕江山。

这则故事只是说清廷应该放弃关内,以免战线拉开太长,兵力不足被人击溃。而最后那饶有深意的笑声,则是告诉众人:爷不伺候了。

吴三桂当然希望能够重回辽西,那里是他的根基所在。尤其是这回满清如果退出关去,内部势必会有动荡。所谓奴强主弱,随着顺治一天天长大,这份动荡最终会演变成内讧。这无疑给辽西将门一个起死回生的机会,说不定还能打回辽东去。

不过明廷估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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