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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节

金鳞开-第2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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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不成解开心中疑惑,正要出去做事,缘分又道:“今晚我们要换个地方。”

“去哪儿?”吴不成停下脚步问道。

“南苑。”缘分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夜幕降临,京师街上突然走过一队队劳工,各个背着大篼篓,手持木铲、撬棍,正是往南苑去收拾残局的苦役。埋伏在街边的返魂人纷纷加入这支队伍,就如冰雪融入水中,没有惊起一丝波澜。

缘分将南苑改成了新的大本营,距离睿王府更近,也方便各种材料和人员的往来。至于每天清理出来多少废墟,在这个节骨眼上会有谁来过问呢?更何况工部的汉人官吏早已被人买通,理由很让人信服:宫殿残存的梁、柱可是值大价钱的货物。

满洲人入京之后,占据的家业比之沈阳时候不知道扩大了多少倍。更大的房产就意味着需要更多的下人。满洲诸申都是战士和预备战士,连官都不能当,更何况去做仆役?所以各王府底层的仆役仍旧都是汉人充任。

尤其是许多技术工种,就算满洲人想担任,也会无从下手。

比如烧火取暖。

明代宫殿都有地暖。从成祖重修紫禁城开始,宫殿取暖主要是靠石板下面的暖沟。这些暖沟在宫殿台基之上,地板之下,烧好之后整个屋子里温暖如春。烟道则走宫殿之后花园中不起眼处,很快就被地表的建筑、草木所遮掩,不为外人所知。

就算是次一等的厢房、暖阁,用的也是火墙。乃是造一面夹墙,冬天的时候在墙里烧火,整面墙都是取暖源。

而地火、火墙的烧暖,就是这样一桩技术活。

这些不为人所知的奴仆,因为鲜血淋淋的真相而醒悟过来,投入了返魂人的怀抱。他们受缘分的指派,将火药分批放入睿王府一处冷宫的暖道之中。之所以不选择多尔衮经常出入的主殿、寝宫,正是吸取了南苑郑王府的经验——突击完成火药埋放,动静太大,很容易惹人疑心。

睿王府可不是空虚的郑王府。多尔衮的包衣阿哈们虽然不会去干这种脏活累活,但还是忠心耿耿地替多尔衮看着呢。

将火药放在平日不住的冷宫之下,看似守株待兔,却不是没有引导的余地。

这个引导人就是宋弘业。

南苑案与宋宅案之后,宋弘业在京中大肆抓人杀人。光有人头却不足以证明工作成效,所以从御道、兵部、不少满汉大臣家中都找到了火药。

这些却是京中原本就存着用来制造焰火的火药,又多添了木炭,如果用来放铳、放炮,那绝对是靠不住的。就算将之点燃,也没甚爆炸威力。然而对于满洲人而言,只要是黑色的粉末,那就是火药。谁让真正懂药的汉军旗都已经出征了呢。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别人点破,也仍旧是宋弘业的功劳——不能因为乱党不会用火药,就否定忠臣的贡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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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零孤灯不照返魂人(十)

在缘分的故布疑阵之下,多尔衮颇有些风声鹤唳的味道,终于在四月初的某一天,多尔衮在宋弘业的暗示之下,想到了换着地方睡觉。只要他开始换第一次,就会越发缺乏安全感,然后一间间换下去。

不出五天,多尔衮便觉得在晚膳时候确定寝宫,仍旧有可能让乱党得手,索性每天睡觉之前满园子乱逛,走到哪里便睡到哪里,任谁都摸不准。

“兔子开始乱跑了。”宋弘业给缘分留了消息。

只要多尔衮继续这样折腾,只要在一定的心理暗示之下,就很容易撞死在木桩上,重演守株待兔的故事。

剩下的便是等待。

等多尔衮自己撞进早就安排好的坟墓,相信被油纸包裹的火药,能在足够的时间里保持效能。

“缘分”的暗杀计划自然报到了朱慈烺手中。

朱慈烺对于这种小手脚,并不是很上心。在现在这个时代,任何一场事关国运的战争,都不会因为死几个领袖而能够立刻结束。满洲人一旦被激怒,变回到野蛮状态,根本不会介意领导他们的是多尔衮还是济尔哈朗,抑或是六岁的清帝福临,只会胡杀乱抢一通。

这种斩首行动只能在一定时间里打击他们的士气和民心,并不能决定胜负。

胜负的关键还是在战场和朝堂。

好在现在形势一日日明朗起来,高强度的行政运转,让大明的国力源源不断转化为战争能力。虽然只是两个半省,但其蕴含的力量已经不容小觑。而满洲这样将全部力量都作为军事力量的部落国家,一旦军事受阻,就几乎没有国力可言。甚至一场严重的自然灾害就足以让他们覆灭。

真正让朱慈烺驻目的,却是孙之獬的奏疏。

……

“是陛下从中国,而非中国从陛下也。”孙之獬的这句话正中多尔衮脾胃。

满洲是个几乎没有文化可言的民族,制度基本承袭大明和蒙古。这种杂交出来的“文化”导致满洲人内心中充满自卑,所以这些通古斯人才会攀附女真人为祖宗,好歹女真人也曾有过“大金”的辉煌过往。

入关之后。满清贵族发现自己奉为天书的《三国演义》都只不过是一本民间故事,而华夏文明的宏伟壮阔是他们仰着头都看不到顶的。这让他们的自卑心扩大到了极致,越发纠结华夷大防的问题来。

孙之獬将清帝与中国割裂开来,在明朝士大夫看来是愚不可及的行为,然而在满洲权贵看来却是格外有理。

因为他们从未将自己与中国视作一个整体,即便他们入关三百年之后,也仍然生活在阴暗自卑的角落里,不相信中国和自己乃是一体。

为了不让“陛下”从中国,而让中国从“陛下”。就要明确服冠礼仪。

直观来说,剃发。

多尔衮在入京之初就要求军民人等剃发,但因为抵触之声实在太大,为了缓解人心,多尔衮才废除了第一次“剃发令”。因此许多汉官虽然当着清廷的官,却仍旧穿着大明的冠服,甚至连印信都还是大明的。

然而现在多尔衮已经不打算再玩温情脉脉的怀柔政策了。要想甄别出反满的汉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剃发。

或许有人会说。剃了头发该反满的一样反满。可是在这个尚有操守的年代,发肤受之父母。不能轻毁,剃发就是剔去了为人的立身之本。连立身之本都不存在了,还反满干嘛?就这么作为一具行尸走肉过活呗!

所以当多尔衮的剃发令一出,“头可断,发不可剃”的呼声自然就响了起来。

“那孙之獬为何会想到再上‘剃头疏’?”汉官们纷纷交头接耳。

“还不是那日上朝,孙之獬剃发满服。汉官班里把他推出去了。他去满班,满班也不容他,站在中间好生尴尬,想来就是因此而种了心结。”有人低声丧气道:“他这气倒是消了,可我们这头发又如何是好?”

为了一把头发就如此失魂落魄。看来这些汉人的确不是铁了心要与满人一道。

满官们看在眼里,心中自然不爽快。这话传到了多尔衮耳中,更加重了汉官不可用的念头。

“君犹父也,民犹子也;父子一体,岂可违异!”多尔衮在朝堂之上,再次抛出了他的满汉父子论。

下面的满官各个得意,汉官只是低垂着头。

在汉官心中,多少还记得奴儿哈赤曾是李成梁的义子,想想奴儿干都司也是大明设立流官的故有领土,绝非羁縻可弃之地。现在这些奴儿坐了京城,竟然连父子关系都要颠倒过来!再者说,就算“父子一体”,大明的皇帝可从来没有强令建奴蓄发戴网巾。

“若不画一,终属贰心!”多尔衮杀气腾腾地看着尚未剃发的汉官,又道:“自今布告之后,京城内外限旬日,直隶各省地方自部文到日,亦限旬日,尽令剃发。遵依者,为我国之民;迟疑者,同逆命之寇,必置重罪!若规避惜发,巧辞争辩,决不轻贷!”

十日为限,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由此而布告天下。

这正是雪上加霜,成了压垮北方百姓的最后一根稻草。固然有人丧失操守剃发归顺,但更多的人还是想到了逃亡。这种逃亡从开始的小规模逃跑,渐渐演变成了大群百姓聚集南下,形同起义。

“保发南逃”的呼声顿时响彻华北,往往路过一村就多了一村的人,路过一县就又有一县人加入。

多尔衮从京师发兵,又命阿巴泰、洪承畴在前阻截,众然是杀得血流满地,仍旧有人不顾生死地保发南逃。

……

“发轻义重,官军焉能视之不见!”朱慈烺终究不是一个正牌子的枭雄,在得知多尔衮出此昏招之后,并未有何欣喜,反倒心头沉重。

从他本心来说,根本不介意以最快速度光复失地,驱逐鞑虏。然而作为皇太子,他还要照看全局,抓紧巩固占领区域,激发战争能力。若是只图一时爽快扩大地盘,带来的恶果只要看看李自成就可以了。

“命令:萧陌、萧东楼各率本部人马,即刻进攻东虏保定、天津一线,接应我朝子民南下避难;命令:各地牧民官员,加紧安置南下百姓,以工代赈、垦荒养民。”朱慈烺顿了顿又道:“行辕即刻迁往真定府。”

尤世威看着闵子若得令而出,知道这种状态下的皇太子是不可能接受任何绥靖战略的。从大局来看,用《皇明通报》打舆论战,并派出小规模的接应部队,坚守防线,待满清自败,这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上之策。

然而皇太子终究是不忍心看到汉家子民被满洲鞑虏屠戮,这点上倒是颇像汉光武帝。只是史上如汉光武帝这般宅心仁厚的复兴之主只此一尊,其他帝王可都是黑心黑肺的不世枭雄。

由此可见,得天下难,以仁厚之君得天下更难!

一不小心,宅心仁厚就成了妇人之仁,就是“竖子不足以与谋”了。

“殿下,卑职魏云有一言不得不进呈!”总参谋部参谋之中站起一人,生得浓眉大眼,棱角分明,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当之无愧的俊伟男子。

“说。”朱慈烺对这位上尉没什么印象,但参谋本来就是用来进言谋划的,当然不能堵他的嘴。

“殿下,多尔衮倒行逆施,说穿了不过是个‘怕’字。”魏云道:“他想借这等恶法甄别敌我,却不知背负了天下怨念,乃是自取灭亡之道。而我军何不将计就计?一者待其自灭,而后发天军一扫寰宇;二者,正可假其之手,将那些贰心之民甄别出来!”

尤世威看着这个年轻的参谋,倒是对他有些不错的印象,只可惜……终究还是不够成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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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加请假

想必诸位书友已经发现了,最近更新越来越急促,而且行文质量有些下滑,比如“微笑不语,道”之类的。在此小汤必须郑重道歉,在时间和精力恢复之后,这种小问题肯定不会再出现了。

另外就是小汤的姨夫今日去世了,作为亲人,小汤必须尽快赶往兰州。按照习俗,在头七之前是不能走的,所以这些天的更新恐怕无法保证一日两更,可能一更,可能断更。请大家谅解。

另外请不要公开发布“太监”之类的预言贴,说不定小汤一时消沉就真太监了。。。

最后感谢支持小汤的读者们。

三九一东家西家罢来往(一)

能看穿世事,这是聪明。

看穿世事,而且还知道何时说、如何说,这才是成熟和智慧。

魏云显然是个聪明人,但还是缺乏成熟和智慧。诚如他所说的,满清的剃发令是倒行逆施的恶法,但其本身的确能够满足满洲贵族的统治需要:甄别敌我。然而魏云却犯了非此即彼的错误。真正有智慧的人,非但能够分辨黑白曲直,更能够看到黑与白中间的“灰色”,并且包容它。

“那些为了全祖宗冠服,宁死不肯剃发的人固然是忠臣孝子,但是迫不得已在满洲人屠刀之下屈服的黎民百姓也不能算是罪过。”朱慈烺见魏云言谈举止,就知道他是军中鹰派的萌芽。在他年轻热血的掩盖之下,是一颗追求胜利,充分利用资源的现实主义思想。如果日后有可能,这种人随时都会因为利益将大明绑上战车。

不得不说,这种思想与朱慈烺却是合拍。

只是朱慈烺更为成熟,能够在利益之间做出取舍罢了。

“从本心而论,我倒是十分愧疚。”朱慈烺用低沉的声音道:“我朱家掌有天下三百年,如今却连百姓都保全不得。我这两天总是想起一桩故事。”

无论什么故事,在这种场合下被皇太子提出来,就是一个明确的信号。会议室中所有人都看着朱慈烺,等待这个信号。

“我幼年时,听宫人说古:先是,曹操行军时明令将士不得践踏田亩,如有犯者以军法论。后曹操坐骑不慎踏入田间,曹操因此割发代首,以明军纪。”朱慈烺缓缓说道。

结合上面朱慈烺的“愧疚”。这故事分明是想告诉大家,皇太子想“割发代首”。

尤世威等老将不由吸了口冷气。

割发代首并非是曹操的专利,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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