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东汉末-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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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敏虽然有些窘迫,不过刘修这话并没有贬低之意,他的书法结字安稳妥贴,也的确容易让人联想到君子的沉稳。他笑了笑,摇头不语。
李定心情非常好,又勉励了刘修几句,这才回了席。张飞费了好大的周折,请刘修写了一幅字,却被李定抢走了,本来想请刘修再画幅美人以供自己揣摩,可是见刘修写完字后径直退回堂下,并无此意再挥毫,也不好强求,只得按捺下自己的渴求之心,再想其他办法。他偷偷看了刘备一眼,见刘备看着歌舞伎的方向怅然若失,不免暗自笑了笑,心道这事儿看来还得落在刘备的身上。
他哪里知道,刘备现在想的根本不是那个歌舞伎,而是被李定的无视搞得很郁闷。刘修拉着他上前敬酒,李定却只顾拉着刘修说话,从头至尾连看他一眼都没有,然后刘修又挥毫作书,一人抢尽了风头,他彻底成了旁观者,这让他心乱如麻,心里空落落的。
大家谈文论艺,气氛轻松和谐,宴后,撤去酒肉,换上香茶,卢敏和李定、张屠夫要讨论此次宴会的真正目的,刘修他们不便在旁,便由张飞引着去了侧院。张飞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热情的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说道:“德然兄,看来你对毛家庄园的桃花是非常喜爱啊。”
刘修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兄台有所不知,我的书房也在桃园之中,说起来,我家桃园里的品种可不比毛家少,只是可惜,这里的气候不如山中,桃花大多已经落了。”张飞惋惜的说道:“待到明年花开,一定请兄台赏光,前来赏花饮酒,畅谈书艺绘事。”
“翼德美意,我心领了。”刘修随着张飞走进一个院子,果然看到十几棵桃树,只是时近夏末,花早就落尽,只有一个个青涩的桃子隐在碧绿的叶子之间。
“呵呵呵,其实也不用到明年,再过个把月,桃便熟了,吃桃虽然不如赏花雅致,却也实惠。”张飞笑道:“到时候以桃下酒,也是件美事。”
刘修嘿嘿一笑,没有回答,跟着张飞进了一幢小楼,两个婢女迎了出来,其中一个正是刚才领舞的那个画中美人,一看到张飞等人,连忙跪倒行礼:“少主,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你们在一旁侍候着。”张飞威严的一摆手,然后又换了一副表情,客气伸手相请:“德然兄请,多提宝贵意见。”
刘修拾阶登堂,四顾一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堂上三个墙壁挂得满满的,大多是各种姿态的美人,间杂着几副书法作品,堂中放着三张书案,其中一张是宽大的书案,上面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浅黄色的茧纸泛着柔和的光洁。
第052章你收了我吧
张家还真他妈的有钱啊,这么好的纸用来练笔,要知道连卢植父子写文章都用竹木简呢。
西汉时就有了纸,但是能用于书写的纸出现却要迟得多,而且最开始也不是植物纤维纸,能书写的纸多是用蚕茧缫丝后留下的一层絮做成的,所以纸字从丝,这样的纸产量很少,成本也高,强度也不高,并没有得到推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汉人用来写字的材料常见的还是竹木简和帛,帛就是钱,成本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竹木简虽然便宜一些,但不适合作画,所以汉代的绘画还是以石画像、砖画像为主,必须便于携带的地图之类才用帛画,直到蔡伦改进造纸技术,造出蔡侯纸为止。
蔡侯纸一出,纸的成本大幅度下降,逐渐推广开来,各地都出现了比较著名的纸商,历史上留下记载的便是东莱人左伯左子邑所造的左伯纸。蔡伦造出蔡侯纸后,大科学家张衡便第一个将纸用于作画,当然他主要是用来画天文仪器的图纸,偶尔画一些人物。
张飞用的纸不是左伯纸,而是一种掺杂了茧絮的纸,因为茧絮有光泽,看起来更漂亮,更光滑,但实际上从作画来说,用这种纸对墨法并不好。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价钱高。
刘修虽然不知道这些纸的价格,大致也能猜得出来这个时候纸不是随手可得的东西,而张飞家只是一个中等财主,居然这么奢侈,其中固然有张飞对书画痴迷,省得下本钱的原因,但也可以看出这些土财主的实力非同一般。
作为前世的“被中产阶级”,这一世的中农,刘修对此表示很愤慨。
至于刘备,更是已经目瞪口呆了。他祖父两辈都是做过官的,老子还做过县令,可是他们家也没几页纸,而张家不过是个屠户,居然……居然这么有钱。
老子还是高皇帝的子孙呢,现在居然连一个屠户都不如。刘备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愤怒。不过他知道此时此地表现出这种愤怒一点用也没有,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平静的看着,只有眼角下意识的抽了两下。
张飞浑然没有注意到刘修和刘备羡慕妒嫉恨之类的不良情绪,就算注意到,他也不会在意,反正他已经被这样的目光看惯了,更何况他也知道,比他更奢侈的人大有人在。他只是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刘修的眼神上,希望从刘修看挂在墙上的画作中看出一星半点的态度。
“德然兄,请不吝指教。”
刘修背着手,慢慢的从一张又一张的纸前走过,脸色平静得如一潭死水,张飞希望看到的表情是一点也没有,既没有欣赏,也没有不屑,就好象他看的根本不是画,而是一张白纸。
这时的刘修全无刚才在堂上的谦恭,他虽然没有刻意的做出骄傲的样子,但是平静的眼神却将他的骄傲无遮无掩的表露出来,而且是那种连骄傲都不屑的骄傲。
就象一座山,根本不需要向你表示他的高,甚至还用云雾来遮住他的高,但是,他却明白无误的告诉你,他很高,高得你不能想象。
张飞脸上的笑容渐渐的生硬起来,腰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去,声音慢慢的变得有些怯怯,就象是一张卷子只做了三分之一,而这三分之一还不敢保证全对的考生面对着严厉的先生一样。
画堂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刘修不说话,刘备不想说话,张飞不知道说什么,那两个婢女不敢说话。
刘修的脚步并不慢,也就是酒宴上喝两杯酒的时间,他便在堂上转了一圈,然后回过头看了一眼脸色已经有些发白的张飞,好半晌才说了一句话:“翼德,你很用功。”
“啊?啊。”张飞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夸他吗,可是神情怎么不像,倒像是说他朽木不可雕,再用功也是白费的样子。张飞的心提了起来,紧盯着刘修的嘴,生怕下一句说出来就让他无地自容。
“那个……酒楼上那幅……还是不错的。”刘修吞吞吐吐的说了一句,然后冲着刘备点了点头,强笑道:“玄德,我们叨扰太久了,还是赶紧去看看先生他们谈得怎么样了。”
刘备根本没心情看,应了一声,转头就走。
张飞脸色煞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刘修说酒楼上那幅美人图还不错,那岂不是说这里挂的都不如那一幅?那幅画被刘修批得一文不值,可多少还批评了几句,这堂上这么多画,他却一个字也不点评,他的意思是根本不值得批评?
张飞愣神的功夫,刘修已经走到堂外,正准备举步下阶。张飞忽然醒过神来,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不管不顾的拉着刘修的衣袖,也不装什么谦恭了,胀红了脸,半是央求,半是威胁的说道:“德然兄,无论如何,请指点一两句。”
刘修扭过头,看着张飞揪着他袖子的手,脸色有些不耐,心里却笑开了花,心道老子还以为话说得太狠,让你信心崩溃,要从此退出画坛呢,要是那样,我的罪过可就大了,想收个五虎上将做跟班的野心也落空了,既然你还没有绝望,那就还有机会。
“翼德,你这是?”
“请德然兄指点。”张飞哈着腰连连施礼,可就是拉着刘修不放,生怕一松手刘修就跑了。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刘修的眉头皱了起来,伸手去拨张飞的手。
张飞脸红得每颗青春痘都快要滴血了,却坚决不肯放手,此时此刻的他将一个少年的拗劲发挥得淋漓尽致,翻来覆去就一句话:
“请德然兄指点。”
刘修无奈,叹了一口气,一副被鬼缠住了的郁闷,回到那些画的面前,伸手指着第一张:“头大身子小。”又指着一张,“五官不清。”又指着一张,“隔夜墨,墨色发痴。”再指下一张,“线条干枯,全无笔意。”
片刻功夫,他把挂在堂上的画全部点评完了,这才回过头看着张飞的手:“你现在可以松开我了吧?”
张飞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鼻尖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连话都不会说了。刘修虽然点评得很简单,可是每一句都说中了那幅画最大的缺陷,别的他也许领悟不到,但其中那句“隔夜墨”却像一道惊雷,炸得他眼前发光,脑子嗡嗡作响,刘修后面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这都能看得出来,那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再联想到刘修刚刚在大堂上说的那句有关“磨墨如病夫”的话,张飞对刘修在画艺上的造诣已经顶礼膜拜。
放开?笑话,这要是放你走,我岂不是痴儿?
张飞转到刘修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拽着刘修的衣角就拜,几乎是哭着喊道:“先生,你收了我吧。”
第053章勉强
刘修哭笑不得,看看一脸愕然的刘备,又看看眼泪都急出来了的张飞,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翼德,你快起来,你快起来,你这算是怎么回事?”
“先生,请你收我为弟子,传我绘技。”张飞死死的抱着刘修的腿,怎么拉也不起来。
刘修急了,冲着旁边紧张得小脸发白的两个婢女叫道:“看什么看,还不把你家少主拉起来?被人看到了,这算是怎么回事。”
那两个婢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过来拉张飞,却哪里拉得开。张飞手一挥,将她们两个推得跌跌撞撞的,差点拍到墙上去,他死死的拽着刘修:“请先生收我。”
刘修也不理他,冲着那两个疼得呲牙咧嘴直皱眉的婢女吼道:“还不快去叫你家主人?”
刘备也反应过来了,撒腿就跑,刚跑出偏院,迎面便撞到了毛嫱。
毛嫱跑到堂上,看着眼前的一幕,也愣住了,手指乱点,一会儿指着刘修,一会儿指着张飞:“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我哪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刘修没好气的说道。
一个穿着锦衣的妇人也跟着冲了进来,一看到跪在地上的张飞,顿时慌作一团,连忙上去搂着张飞,颤声叫道:“阿飞,阿飞,你这是怎么了?快快起来。”
“我不。”张飞犯了蛮性,怎么也不肯松手,一边磕头一边说道:“请先生传我绘技。”
“你有什么事起来再说嘛。”张飞的老妈吴氏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连声央求道,见劝张飞没用,抬起头看了一眼刘修,发现不认识,立刻又把目光转向毛嫱,央求道:“阿嫱,阿嫱,他最听你的话了,你帮我劝劝他,帮我劝劝他啊。”
毛嫱这时候已经明白过来了,她为难的看看吴氏,张了几次嘴,都没开得了口求刘修,只得对吴氏说道:“叔母,这……拜师哪有强人所难的?”
“姊姊,你帮我求求先生,他是桃谷精舍的学生,一定会给你面子,你帮我求求他嘛。”张飞一把拽住毛嫱的衣角,仰起脸哀求道:“他一定会给你面子的,你帮我求求他,帮我求求他呀。”
说话之间,张屠夫也大步赶了过来,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他沉下脸喝了一声:“竖子,还不给我起来。”
这一声有如惊雷,连张飞都被吓住了,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吴氏和毛嫱连忙将他拉了起来,刘修不敢怠慢,抓住机会落荒而逃。刚回到正院堂上,李定便不解的问道:“德然,怎么回事?”
刘修苦笑一声,把刚才的事情简要的说了一遍,然后惭愧的说道:“是我一时多嘴,这才惹出事来。”
李定疑惑的看了一眼刘修:“你还会绘事?”
“书画同源,略知点皮毛而己。”刘修连忙解释道:“没想到翼德把我当大家了。”
李定将信将疑,忙告了个罪,赶到侧院。侧院里,张飞的嚎叫和杀猪一般难听。
卢敏的脸色不太好看,神色有些黯然,刘修试探的问了一句:“先生,刚才谈得不顺?”
卢敏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抬起头对刘修说道:“德然,你看那少年……”
刘修看着欲言又止的卢敏,有些茫然:“先生,你想说什么?”
卢敏想了想,摇摇头,苦笑一声:“没什么,是我太想当然了,这件事闹得我阵脚大乱了。”他又叹了一声,轻声解释道:“我刚才和他们说起要去上郡看看的事情,不料李定君不同意,说是怕我有事,其实就是不希望我们把这件事进行下去。我想,这也许是刺史大人的意思,只是刺史大人不方便说,便用这个法子来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