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兽不如的穿越女-第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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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布开除公爵的教籍——不,他想法设法恐吓受害人,替公爵做探子,他知道在许多人眼里他就是公爵的帮凶和狗腿,而他们没有指责错。
如果他有一天失了公爵的势……
这些人可不会像安分守己的农奴那样,只喝一杯酒来庆祝。
到那个时候,他别说女人孩子,房舍财宝,能在修道院的四面高墙后面做一个自愿的囚徒而保住性命,就是上上大吉了!
他不会容许自己就这样什么都不做而落到那种地步,不会心甘情愿地腾出总主教的宝座。
他必须为了他的权位和身价性命,背水一战!
因此,他不惜假传乌尔里希公爵的命令,两次派出刺客去行刺新任图尔内斯特主教!
很快,还会有第三次。
只要没有成功,他会一直派出刺客,直到他们成功地消除了威胁到他总主教宝座的敌人为止。
“我要消灭这个可恶的小子,我一定要!”
总主教若瑟,在黑暗的殿堂中,面对燃烧着几百支蜡烛的灯火辉煌的祭坛,如此在心中暗暗发誓。
“呵,”他望向祭坛上方那些金质的圣像,面色扭曲可怕,“如果他真有你的护佑——那我情愿把灵魂卖给魔鬼!”
第172家庭分包手工业
离图尔内斯特大教堂广场不远处,有一条潮湿阴暗的小巷,这条小巷非常狭窄,当驴子的背上驮着装得满满的两个筐子的时候,赶驴子的人必须非常小心,才能避免驴子被小巷两边的墙卡住这等悲剧的发生。
这条小巷带给赶驴人的麻烦还不止这些。
现在,图尔内斯特城的教堂广场和热闹的商业大街都已经铺上了石板和鹅卵石,但是这条小巷恐怕再过五十年也还是这副德性——被来往的行人和牲口踩得坑坑洼洼的泥路,遍布前一天下雨留下的水潭。幸而负责赶驴的小伙子不是什么上等人,更没有什么娇贵的洁癖,他对不得不一脚踩进水潭或是赤露的腿上被驴子的脚步溅上几个新鲜的泥点倒数安之若素。
因为狭窄,整条小巷可说是终年不见天日,两边的墙有的是木板,有的是石块垒成,显示了其主人的富裕程度不同。但是不管他们的后墙是何等材质,在许多年后的现在,都生满了青苔,靠近地面的地方,每道裂缝里都长满了野草,有几处还开着野花,逗引得那头驴子总要设法歪头去啃上一口,这时候,赶驴的人就凶狠地用鞭子和咒骂让驴子继续前进。
他们——赶驴人和驴子——终于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赭红色的后墙显示了主人非同一般的阔绰,在这堵墙的中央是一扇不起眼的褪色小门。
“吁,吁。”赶驴人将驴子喝停,上前去用拳头打门。
他来这里。原是约好的,所以不大会儿。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围裙的厨娘打扮的女人和他寒暄了两句。将他和驮着货物的驴子带进门里。
然后,厨娘就上楼去呼唤女主人来检查一下佃户送来的蔬菜、水果、黄油、奶酪、鸡蛋和柴火等物是否符合当初说定的数目。
女主人没有下楼来做检查,她非常信任这个厨娘,因为她已经替他们家整整工作了三十年,是一个最为正派不过的仆人,她从来不像其他人家的厨娘那样,一有机会就偷吃主人的食物,也从来不往主人的葡萄酒里掺水以便把多出来的葡萄酒卖给小贩换两个零花钱。交给她的食物和香料从来不曾短少,每个来访的客人都不会抱怨食物分量不足。或是酒的滋味太淡。
因此,女主人信任这个厨娘,就像信任自己的右手。
而这个厨娘也从来没有辜负过自己主人的信任,只要她经管厨房一天,再伶俐的小厮也休想从她那里揩油。
“你看就可以了。”女主人这样说道。
听到吩咐的厨娘回到厨房,和佃户小伙子一样样点检了筐子里倾倒出来的货物的数目,她点的又仔细又认真,一点也没有因为女主人不在而松懈,或是讲什么情面。
她的确是个再正派不过的仆人。
点数完毕后。小伙子从筐子底下拿出了一大包东西,交给了厨娘,而厨娘也交给他一大包东西,两个人心有默契地交换之后。小伙子数了几个小银币放到了厨娘手里。
然后,两人道了别,小伙子赶着驴子离开了宅邸。
送走小伙子后。厨娘开始了她的私活——她从小伙子送来的鹅毛中检出光滑齐整的,切削过后。把羽毛窄的一侧撕掉,然后将羽毛梗在磨石上打磨两次。再用剪刀把羽毛梗剪窄。
她悠然自得地不紧不慢地做着,速度并不快,其实,这私活的报酬非常微薄,就是她的速度非常快,靠这项工作的收入也养活不了自己。
但是,她并不需要靠这项工作来养活自己。
这就是家庭手工业胜过工场手工业的地方——不可思议的廉价成本。
一个手工工场的老板再怎样凶狠刻薄,总不能把他的工人们给饿死,他给的工资或许少于一天三顿,但是一天他总得让他的工人吃上一顿饭,否则他的工人们要怎样活下去呢?
而家庭手工业不同。
家庭妇女的报酬可以微薄到不够她吃一顿饭,她也不必由老板提供她的住处——她依靠她的丈夫得到吃住,工作都在家里,替老板干活就是挣两个灯油钱。
在资本主义萌芽最先兴起的意大利,大包买商人就是将他所收买的羊毛分派到各家,让那些家庭妇女利用闲暇时间把羊毛纺好,再送交工场,由工场工人将毛线织成挂毯等物。名著《十日谈》中,就有以这种生产方式为背景
的一个悲剧爱情故事,一个负责送羊毛到各家的小伙子,爱上了替他老板纺羊毛的一个姑娘。
即使在二十一世纪,这种极其廉价的,又不用计算劳动时间和顾忌劳动法(跟网文作者一样,零工可不会缴什么社保,也没有国定假日三倍工资)的劳动方式还广泛地存在——童工是违法的,但是小孩子放学后在妈妈身边帮忙干活儿比如粘贴水钻、编中国结……既不违法,又被认为是勤劳的象征。
而且这种劳动方式似乎比工场劳动更加温情,在这种劳动里服役的童工可能一样挨打,但是被妈妈打和被工头打是两回事,妇女们也不必丢开家务和孩子,奔波在工场与家之间。
在这个没有计划生育,每个妇女又托大魔王的卫生保健之福都有一大群孩子的时代,这种分包的家庭劳动显然优势很足。
不过,大魔王在实施家庭分包制的时候,压根儿没想到童工的问题。
当她发现的时候——当她看到一个母亲端坐在那里,一只脚踩着改进的脚踏式纺车,一只脚踩着摇篮,手里忙着切削羽毛,她最大的孩子在旁边剪羽毛,第二大的孩子在磨羽毛,第三大的孩子嘻嘻笑着撕羽毛觉得这不是工作是好玩的游戏,第四个孩子躺着摇篮里,因为吃饱了靠工作挣到足够食物的母亲充沛的奶水而酣然甜睡的时候——她为这个小小的家庭羽毛制作流水线目瞪口呆。
“三岁的孩子在替我干活?!”她叫道。
她为此震惊的时候,显然更不会想到,她和主教的隐藏敌人,前羊毛垄断大包买商人卡尔的府邸里,有一个对主人无比忠心的厨娘,正在忙碌地替她主人的敌人制造战争用的箭羽……
连厨娘的主人都不知道,何况她主人的敌人!
第173混合生产制经济
过去——以及现在纽斯特里亚的绝大部分地区,想要生产一枚给箭矢用的箭头,需要如下工序:
首先,把挖掘出来的铁矿石和木炭一起烧,得到一个金属团,再把这个金属团拉长,做成名为“铁棒”的交易用标准件。
然后,铁匠到矿山或是从商人那里购入这种“铁棒”,放在自家的炉子里,靠木炭和风箱烧至红软,用钳子夹出,从上面截取一段,反复捶打去除里面的矿渣,一锤一锤敲出所需要的箭头形状。
这是完完全全的手工艺活儿,而且必须由身强力壮,又精通铁匠手艺的人来完成,身体不够强壮抡不动铁匠锤,不精通铁匠手艺的话敲出来的天知道会是什么。
效率么……
看过以后,对于大片“勇敢的心”里面反派国王的一句台词“让苏格兰人先上,他们(的人命)比箭矢(的损耗)便宜”就能理解三分了……
而大魔王领地的箭头生产,则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有高炉。
虽然是公元前水平的高炉。
但是她可以依靠这公元前水平的高炉生产铸铁——铁水流入模具,一次成型——而纽斯特里亚的其他地方,甚至北方诸国,没有一个有这种工艺!与纽斯特里亚传统的铁器制造相比,两者的差距好比大机器工业与传统手工业的差距!
一座高炉,一次可生产铁水一吨,也就是生产一吨的铁器。
当然。这样快速的生产也有不少弱点,比如说。高炉不能停工,不像传统的那种铁匠炉——铁匠甚至可以一年到头从事别的职业。只在人们需要他们的时候,把炉子一点,风箱一拉就能开工,做个把铁器最多费个把钟头,又方便,又灵活,又节省燃料——这高炉投资巨大,而且不能停止,它就像一只恐怖的地狱怪兽。吞入不计其数的燃料、铁矿石和石灰,倾倒出明亮美丽的铁水,造就不计其数的铁器和同样不计其数的污染,咆哮着将骑虎难下的图尔内斯特教区拖进全铁器时代。
铁箭头成型后,就需要打磨,去掉上面的毛刺,将箭头磨得更加锋利。
这工作不需要强劳力,也不需要多少专业技能,下至三岁娃娃。上到七十岁半聋半瞎的老头老太太,只要智商没有低得令人发指,都可以承揽这一分包工作,而那些原另有职业的人员。比如农夫,渔夫等,在忙完了他们白天的工作后。也不介意磨几个箭头挣点外快。
将大机器工业与传统家庭手工业结合的生产组织方式,是东西方都一直有的。远的有意大利的资本主义萌芽,近的。在抗日时期就有在大机器不足的情况下,家庭妇女向包买商人领洋纱织造土布再卖给包买商的工作(一斤成品布换一斤原料纱,所赚的只有浆料钱,这样微薄的工资也只有家庭妇女能够做)当然,更加为人熟知的,就是改开以后,那些外销的小商铺:发夹、打火机、玩具车……都是由工厂机器生产零件,由被发包的家庭里的妇女儿童利用闲暇时间组装完成的。
因为不用考虑劳保,也没有监工方面的费用,都是计件算钱,避免了工人消极怠工的损失,更有娃娃们免费参与,所以这种方式的效率不低,即使在二十一世纪全球化的世界市场竞争中也是有竞争力的,何况这娃娃遍地爬的中世纪。
磨箭头修箭羽的工作,就这样发包了出去,然后,被机灵鬼们层层转包,最后,天知道是在什么人手里完成的——有的时候,是妈妈转包给她的孩子们,有的时候,是乡下佃户转包给城里厨娘,在这一过程中,大魔王做梦都没想到的三岁童工,敌营女仆都踊跃地参军,哦不,是参与到她的新军备计划里来……
好在验收的工作大魔王还是看得很重的,现在负责验收的是花岗石脑袋老巴登,他又有专业技术,又不讲情面,真是再好也没有的验收人员。也多亏了他那难得的脾性,发包工作才没有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而且大魔王在此刻开展的新军备计划,还遇上了一个原本不会有的时机。
那些被拉卡德人劫掠过的幸存者,他们蒙受了巨大的损失,特别是他们积攒的粮食草料。原本他们在田地里的庄稼收获前,很可能为了填上饥饿的肚子,被迫向商人和领主三钱不值两钱地低价出卖他们仅剩的财产——牛只,农具等等。
在此时为了暂时的果腹贱价出卖牛只和农具之后,他们是无力赎回的,在下一个耕作季节,他们就会因为缺乏牛只和农具而减产,落入一个恶性循环,直到出卖他们的所有甚至那一点点土地,沦为奴隶。
所以,田地受灾的时候,是那些热衷于土地兼并的地主和商人们的大好机会。
作家赵树理在他的作品《求雨》中,就曾精妙地描写过地主们的这种心理——
“我这领导求雨不过是个样子,其实下不下都好——因为一半金斗坪都是我的,下了雨自然数我打的粮食多,不下雨我可以用一斗米一亩地的价钱慢慢地把另一半也买过来。”
而现在,他们得到了额外的工作。
忙完田地里的工作后,坐在家里,一家老小齐上阵,借着火坑里的一点点火光,做着磨箭头修箭羽的工作,靠这挣出急需的面包来,不必再拿着自己仅剩的财产去求告商人和领主。
甚至学生们也被这个军备分包系统给卷入了——他们在上学和放学的时候沿路捡拾鹅毛——这还是规矩的做法,在这段时间里,谁家的鹅要是没看好,一转眼就能变成可怜的秃子——虽然鹅的战斗力不亚于狗,但是熊孩子们那是狗见了都要飞逃的……
路易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