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心剑-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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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为什么不肯见我?”
他又如何知道,林秋水已趁他昏迷之时为他推宫过血,解了五蛊绝情散的毒,今生今世都不能见他了,只有嫁给张天德,才能令他彻底的死心,彻底的与他决绝!
看着萧春山龙形虎步的朝酒肆行来,群雄吓得齐刷刷站了起来,还当他要找茬,慌忙撤出酒肆,相距百丈之外,抽剑拔刀,严阵以待!
萧春山把碎心剑往桌上一搁,叫道:“掌柜的,拿十斤烈酒来,越烈越好!”掌柜的道:“客倌可要什么下酒菜,小店有红烧鱼……”
萧春山喝道:“拿酒来!”
掌柜的再不敢多嘴。
一张素桌上,只有十个酒壶、一个酒杯、一把剑,一个酒壶装着一斤酒。
萧春山饮酒如长鲸吸水,一杯接着一杯,且面不改色。
周围的渔民大喊:“台风来了!”
原来,经萧春山与冢原卜传一战,造成气候的无常变化,当地台风增加。
掌柜的对萧春山道:“客倌,台风来了,快跑啊!”
萧春山仿似没有听见一般,一仰脖子,又饮下一杯。掌柜的不忍他送死,伸手一拉他的衣袖,随即一股大力震来,把掌柜的震得倒退三步,惊得挢舌不下,怒道:“好,你要送死,我不管你了。”
难道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他都能静静的一个人喝酒?而且神态安详,泰山崩于前亦无动于衷。
群雄的身体都是肉长的,哪敢与台风相抗,早跑得干净,酒肆顶上的茅草已被掀起,跟着酒幡连着竖起的杆子都被吹断。
萧春山甘心受台风摧残,似乎还觉得这台风不够大!不够烈!!
吹不散那满天的乌云,吹不尽那满心的伤痛!
台风呼啸,撩弄得萧春山乱发上扬,如杂草满天飞舞,随着“噼啪”声大响,整座酒肆已被连根拔起。灰沙弥漫,萧春山正襟危坐,以手肘压着桌子,如一座大山般矗立,在台风中独饮,十个酒壶已被吹飞,只剩下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把剑和他手上的酒杯。
他痴望着杯中之酒,波纹颤颤的,“叮咚”一声,一滴泪水滑落杯中,脖子一仰,将自己的泪水混着酒水一起饮下肚。
…………
天山山脉在赤力把里的属地,天山瑶池则位于乌鲁木齐以东二百二十里的博格达峰北侧山腰地带,包括瑶池上下四个完整的山地垂直自然带。
瑶池湖面呈半月形,南北长七里,东西最宽处约三里,最深之处可达三十余丈,是一座两百余万年以前第四纪大冰川活动中形成的高山冰碛湖,其北岸的天然堤坝就是一条冰碛垄。瑶池处于中山带逆温层,受大气回流影响,气温相对稳定,四季景色俱佳,古往今来,文人墨客多吟诗赋文,备极赞誉。
自从元朝初年应成吉思汗之邀前来西域传道的长春真人邱处机登临瑶池以后,便在瑶池湖畔建了道观,传下天山派。
这座古庙经过多年的建设修缮,已演变成一座巍峨的庄院,屹立在瑶池边。今日院门大开,披红挂彩,人潮如堵,喜气洋洋,不少江湖帮派都来祝贺天山派掌门张天德与其师妹的结婚大典,称赞郎才女貌,结为夫妻,实是天作之合。
昆仑派与天山派是近邻,掌门伍捷自然要带足门下弟子前来祝贺,更少不了云南的“天地门”,冀北的“白虎会”,四川的“青城派”等大大小小几十个门派。
宅院内贴满了福彩,有“白头偕老”、“白首同心”、“白首成约”、“百年好合”、“百年琴瑟”、“百年偕老”、“美满良缘”、“盟结良缘”、“凤侣鸾俦”等等,看起来令人眼花缭乱。
可是,主人张天德却脸无血色,身着新郎官特制的假九品服,急得象热锅里的蚂蚁一般团团直转,眼巴巴的望着大门,好一会儿,几名弟子纷纷回来。
张天德叫道:“找到秋水没?”弟子禀道:“掌门,我们找遍了瑶池周围,如石门石峡、西小瑶池、东小瑶池、灯杆山、定海针等处,就是不见师娘。”
张天德大怒道:“都是一群饭桶!”看看日头已偏高,要是再找不到新娘子,这个丑就丢大了,可是偏又来宾太多,人手不够,只得吩咐弟子好好招待宾客,自己亲自去寻。
第八章生离死别 瑶池一带有座马牙山,断崖崔嵬,石峰林立;远望犹如一排马牙,仰视宛若万笏朝天;乱石争奇,叠岩竞秀,令人目眩神迷。马牙山这种景观是岩石风化作用造成的,哈萨克人把马牙山称为“玛依阿散”,意思是酥油之山。
马牙山山顶比较平坦,是一片肥美的草原,一位妙龄女子伫立风中,环顾四周,北面的瑶池风光尽收眼底,东面的博格达峰和南面的雪山云雾似乎近在咫尺,而西面乌鲁木齐的舍田也历历在目。
可是此际佳人落魄,花柳无言,再美的风景在离人眼中都是苍茫一色。
自离开了萧春山,她就仿佛失去了另一个自我,见不到他的日子,这颗心也是残缺不全的;因为,心中属于他的那一块是谁也弥补不了的。
忽地张天德一声大叫:“秋水,你怎么在这里?唉,终于可让我找到你了!”
林秋水回过头来,一副心情??返难印U盘斓吕吹礁埃溃骸扒锼阍趺戳耍磕训溃愫蠡诹耍俊蔽兆×怂崛粑薰堑南耸郑氖终圃谒氖中睦锼朴兴莆蓿坪踔灰挥昧Γ突岜荒笏椤?
若在往日,林秋水决计会抽出手来,可是,现在的她已不能抽手了,道:“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不会后悔的,我刚刚看了日出,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红红的,好美。”张天德头上虚汗直冒,道:“现在都什么时辰了,看完日出就赶快回来嘛,你不知道,现在客人都到齐了。”
深闺之内,摆着一只大木桶,林秋水泡在里面沐浴,水里溶入了柚子、鲜花、竹子、松木、艾等植物,芳香怡人。新娘洗完澡,就能洗走身上的“邪气”,而且还意味着幸运、长寿以及繁荣,除了这些精神上的作用,花草的味道还有助于让皮肤光滑、鲜嫩。
下一步就是梳头了,林秋水端坐妆前,穿上红衣裤,花钗大袖,再吃上一些美味的饺子,有三个饺子,一个预示着爱情,一个预示着多子多福,还有一个意味着幸福。
两名婢女正忙乎着替她梳头,一边梳一边说些祝福的话,这种礼仪能给新郎新娘带来和谐、财富以及多子多福。林秋水闭着眼睛,如果给自己梳头的是亲生母亲――道陵师太,那该有多好啊!
林秋水梳了一个“有福气的女人”的发型,擦上胭脂水粉,此时是身在居中而心在居外,雾不散便是雨,脸上满是破碎的眼泪。
婢女笑道:“姑娘,哭上一场就算是从未婚过渡到已婚了,好奇怪呀,你的亲人怎么都没来送嫁?”
在这个时代,新娘出嫁就意味着永远离别家人和家乡,因此新娘都要在婚前哭上三天,还与朋友和家人一起唱一些歌,多少能释放些新娘的恐惧感,也为她离家作了准备。
婢女道:“姑娘,别暗自垂泪呀,内心如有什么不痛快,就都说出来吧,大哭一场,也许可以抚平心中的忧虑。”
林秋水摇了摇头,抹了泪道:“我母亲已在泉下,父亲又是人见人恨的日本武士,还有什么值得哭的。”感到这房里的空气很沉闷,脑袋都快胀破,道:“我们可以出去了吧。”
林秋水披上红盖头,坐上花轿,前面开道的执事仪仗与花轿出了宅门,围着瑶池吹吹打打走了一周,然后又回到宅院,长驱直入。
宅院内仍然如前一般的热闹,花轿排众而入,在大厅前停住,等待吉时的到来,众人都屏住呼吸,想看看新娘子到底生得一副啥模样?不少小孩子更是雀跃欢呼。
吉时终于将临,赞礼的敞开嘹亮的喉咙,大声叫喊。
随着鞭炮声不断的炸响,林秋水的心中同时响起了一种绝望的破碎声,穿着凤冠霞披,大红吉服,进入正厅,张天德与众人拱手作礼,带着林秋水一齐步上供桌前的红毡,供桌上红烛高照,摆满时令水果。
新郎新娘接着要行告词、醮戒、奠雁、合卺,如品官之礼仪。林秋水垂着眼皮,只是机械的行着礼,当与张天德交拜天地之时,林秋水知道拜过天地,就是正式的夫妻了,强行克制的感情刹那间崩溃,身子一摇,幸亏张天德眼快,忙将之扶住,险些摔倒。
众人纷纷告慰:“新娘子怎么了?”
张天德苦笑道:“没事,她刚从浙江赶回来,一热一冷,染了点风寒。”
青城派掌门冼兰松笑道:“妻子娇弱,日后张掌门可要多费费心啦!”
张天德笑道:“得此娇妻,夫复何憾,这是自然的。”拉住了一条红绸,在童男童女的引导下,两人扯进了洞房。
张天德将新娘子安顿好后,道:“我去去就来,等我。”回到大厅向宾客们敬酒。
张天德如愿以偿,一杯接着一杯的豪饮,喝得红光满面,笑得满面春风。
林秋水独坐榻前,听着房外的歌语喧哗,可她却像活在一个冰冷了无生机的世界里,一点都感染不到身边那欢乐的气氛,只是咀嚼着与君相绝的苦涩。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喧嚣渐渐淡去。
“呀”的一声,房门被推开了,闯进来一个喷着熏臭酒气的大汉,正是张天德,他已喝得歪歪斜斜,一步三颤的向这边走来。
张天德叫道:“美人,美人,你在哪里?我的口好渴,好渴呀!”张开蒲扇般的两只大手,摸索到绣榻旁,昏昏斜斜的眼睛总算看清了床边坐着一位身穿吉服的新娘,心中大喜,一把撷下新娘的红巾,露出新娘那绝代粉脂的容貌。
林秋水忍受不了他冲天的酒气,不由捂着鼻子,张天德浑若不知,自顾自的拿起桌上的酒壶,斟了两杯清酒,笑道:“来,咱们一起饮这交杯酒吧!”他那张脸平日像个老瘪的桔子皮,一笑起来就似一张竹篾凉席。
林秋水只得与他手挽着手,饮下清酒,轻咳了一声,玉颊微红,更加夺人眼目。张天德看得心火燃烧,迫不及待搂住了林秋水的纤纤细腰,她抖索得就像秋风中的一片枯叶。
“美人儿,来吧!”张天德的一只嘴巴更加放肆的在林秋水的脸上狂吻着,膻气熏人,林秋水就像一个失去生机的植物,甚至放弃了挣扎。
半残的红烛依旧垂着泪。
张天德突然变成了一只凶残的老虎,攫住了一只柔弱的羔羊,张开利爪馋唇,暴虐的为所欲为,戏弄着自己的俘获物,狞笑着,不时发出胜利的嘶吼!
她痛苦的战栗,却不能挣扎,宛如一株萎蔫的花儿令人怜惜。
有缘人不一定有情,有情人不一定有缘;凡事天注定,万般不由人。
直到张天德发泄完了兽欲,满足的低哼时,红烛的泪也终于流干了。
忽而听得窗外阴阴的有人冷笑,张天德心中一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慌忙披衣起床,仗剑出屋。
只见一女一男像两个孤魂野鬼一般飘荡在半空中,脸上没有半点血色,正是玉蝴蝶和吴仁道,此时月黑风高,加上他们苍白的衣衫,远远望去,更加可怖。
庭外已聚满了英雄豪杰,纷纷高呼喝骂。
玉蝴蝶如若未闻,见张天德出来,笑道:“张掌门,你好福气呀,娶到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我要在此祝你们白头到老,多子多福啦,呵呵。”
张天德面色怫郁,恨不得赶她走,却又不敢,只是捏紧了拳头,不住哆嗦。
玉蝴蝶笑道:“张掌门,你新婚当夜,我当然要来道声贺了!好了,不打扰你那春宵千金,洞房之夜了!”言罢,与吴仁道如一道青烟消失不见。
昆仑派掌门伍捷问道:“她是谁?怎么全身透着一股妖气?”张天德道:“我也不认识她,可能是过路的朋友吧。”他不敢说此女是玉蝴蝶,更生怕和她沾上一点边。
青城派掌门冼兰松道:“哪里来的妖女,竟敢到此捣乱,下次让老夫碰到她,非宰了她不可!”张天德赔笑道:“好了,没事了,各位安歇去吧。”
宁波。
望海崖之巅,立着一个钢铁般的汉子,正是碎心剑客!
他的身后站满了英雄豪杰,个个面目凶恶,虎视眈眈,亮出了兵器,只等着良机一现,便扑向猎物!
海风吹乱了他的长发,海啸锤打着他的心灵,拈起那朵兰花,沉吟道:“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他痴看着碎心剑,剑身如雪,映出他那双忧郁的眸子,他的周身浮动着深蓝色的光茫,一闪一闪的,把整个天际染得一片忧郁。
对着惨白的月亮,手一松,兰花落到崖下,被海浪吞噬。
随后听得一声骨头被折断的坚硬声音,原来他双手一掰,把碎心剑生生折断了。
碎心剑剑身银白,长正三尺,似用一片片银白鳞片拼接在一起。
此时,这把绝世宝剑已彻底的粉碎,只见一片片银白鳞片漫天飞舞,飘落崖下的大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