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心剑-第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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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由女儿侍奉您下半辈子,以尽孝道。”冢原卜传道:“孩子,爹自有打算。”
北昌具教、真壁暗夜轩、丸目藏人佐长惠见他们父母相认,心中也是一阵欣喜,道:“恭喜师父骨肉团圆!”冢原卜传嗯了一声,对萧春山道:“五年没见了,真是弹指一挥间啊!”萧春山道:“是啊,五年不见,你似乎又苍老了许多。”冢原卜传道:“你也沧桑了,上次一败,我说过不再踏足中国的,但若馨惨死在你手上,你必须血债血偿!”
林秋水惊叫道:“爹,你不能!”冢原卜传道:“孩子,你怎么了?”林秋水垂下眼目,不好作答,真开眉梢一挑,道:“女大不中留,你女儿已喜欢上这个大魔头,自然胳膊肘向外拐了。”冢原卜传的心一阵紧缩,道:“孩子,你喜欢上他了?”
林秋水俏面绯红,直摇头道:“不,他是我姐夫,我怎忍心看着他死?而且,他杀了姐姐,一定有非常大的苦衷!”
冢原卜传斜睨着萧春山,眼神针一般尖锐,道:“苦衷!杀人还会讲苦衷?我就算有天大的苦衷,也不会亲手杀害至亲之人!你这个魔头,你的心是铁打的吗?对自己的妻子,也下得了毒手!”
众和尚各拿棍棒将冢原卜传与萧春山等包围起来,真清喝道:“冢原卜传、碎心剑客!你们联手上吧,我们宝陀寺的僧人不怕你们,就算全部战死,也决不屈服!”
冢原卜传摇首道:“你们?我要杀你们如同捏死一把臭虫!有我女儿求情,暂且饶了你们这些个贱秃驴。萧春山,男人之间的事情,要用男人的办法解决,看你这几日来精气损耗过重,此刻打败你,胜之不武,给你七日的时间休养,七日之后,九月初一的正午,你我在莲花洋一战,不论生死,了解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
林秋水没想到刚和父亲团聚就生巨变,惊呼道:“爹,你和他都是我至亲之人,一场决战,如果失去其中一个,你叫女儿情何以堪!”话语无限哀怨虔诚,冢原卜传却不为所动,冷冷的道:“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你不要插手。”林秋水叫道:“难道什么事情都必须用武力解决吗?这天底下还有没有道理可讲?”
冢原卜传道:“天底下的道理不外乎五个字,一物降一物。北昌具教,把她带下去。”北昌具教的一双大手已箍了过来,林秋水眼中死灰,当希望泯灭时,一股毒气直攻心脏,顿时头昏脑胀,摇摇欲坠,冢原卜传一惊之下,连忙将内力灌至林秋水的腧穴中,片刻,她合拢的眼睛微微抖动,冢原卜传这才放下心石。
萧春山脸色冷凝,道:“好,我去。”
倏然一声尖锐的声音破空传来:“你想去还要看你配不配!”萧春山微一错愕,丸目藏人佐长惠已排众而出,喝道:“都说你是中国的剑神,是否徒有虚名,我倒想讨教讨教!”萧春山却面无表情,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丸目藏人见其不搭理,大怒,身形展动,阔步急奔,双手持刀过顶,有如狂狮般直袭而来,正要一举奏功,挫他的锐气。
“呛”的一声龙吟,萧春山抽出了碎心剑,满殿寒光大闪,众人都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萧春山一动不动,丸目藏人也动弹不得,大刀离萧春山的头颅只有三寸,却硬是劈不下去,慑住他的不仅是碎心剑,更是萧春山那双阴郁深沉的眼睛,仿佛直接看穿你的内心,挖掘出你内心所有的恐惧,他的对手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场暴风雪!
疯狂的雪籽、冰雹侵袭着他,击打着他,摧残着他!
丸目藏人僵直在那里,不知何时,眼眶下淌出一滴眼泪,而眼泪已在瞬间结成了冰!
众武士连忙一拥而上,将其拖回,犹是如死尸一般,武士的胆气为之而夺,再无一人敢随便挑衅!
北昌具教忖道:“那次在海上与他一战,他没有这么厉害的,难道他的身上又发生了奇变?”
“没用的东西,斤两不足,就不要随便上场丢我的脸!”冢原卜传的脸色更寒更冷,好像罩了一层寒霜,突然,地砖上发出喀嚓的声音,大殿中发起了地震,原来冢原卜传的双脚已陷入地砖,这一点正是震源,震动从震源传出,向四周蔓延,墙壁及石柱均起了龟纹。
紧接着,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在冢原卜传的头发上扬的顶上出现一个涡旋,具有垂直轴,呈暗红色,仿佛长着一个吃人的头,极为骇人。但此风并不袭击人,只将大大小小的物件卷起。众人根本看不清东西,以手掩面,只觉天地一片昏暗,更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狂风过后,众人才发现巍峨的圆通宝殿惨不忍睹,屋顶几乎被风掀光,砖瓦几乎没有一块是完整的,全是灰土,顶棚的一角直接压在破损的香案上,供奉的观音大士三丈坐像金身已头是头、腿是腿散在四处。殿外的莲花池中,藕叶被吹倒,池水被吹得卷起在半空,下起了瓢泼大雨,旁边的几棵古樟被吹断,树枝横七竖八的四散在路边。
冢原卜传故意显露的这一手绝世武功,足以与碎心剑客分庭抗礼,众武士更是看得兴高采烈,大呼小叫起来!
众和尚们都被镇住了,冢原卜传号称圣剑,武功果然深不可测,今日不是碰巧撞上碎心剑客,现在寺院能否存在都是未知之数。
冢原卜传道:“萧春山,你的武功好像更深了一层,不过,这些年来,我也没荒废。等你死了之后,我会尽到作父亲未尽的责任,让秋水快乐的生活下去。”抱起林秋水,和众武士出了宝陀寺,行至海堤,早有徐海的小船前来接应。
冢原卜传回首一望,不见萧春山跟来,他能这么爽快的让自己带走女儿,心里微感诧异。
众人上了船,随即起航,向东行去。冢原卜传将林秋水抱入船舱,徐海跟了下去,道:“冢原先生,这位可就是千金林秋水吗?”冢原卜传道:“不错,这孩子命苦,自打出生后就与我分隔两地,已二十几年没见了。”徐海拱手道:“如今父女重逢,恭喜恭喜!”
冢原卜传愁眉不展道:“有什么好恭喜的,她中了风魔小次郎的毒掌,已在垂死之际。”徐海惊道:“连冢原先生也救不了她吗?”冢原卜传道:“回去之后,我自会拼力救治。”看着林秋水,眼中露出无限慈爱,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庞,道:“孩子,不论生死,爹都会和你在一起的。”
这条船的目的地,便是汪直的栖息海岛。
汪直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烧杀抢掠,与朝廷作对,因为后面有日本的藩王道可氏替他撑腰。所谓的道可氏,是第二十五代藩主松浦隆信的号,他掌握着平户津,是福气和武功都很大的人,他利用汪直,于是大明商船来往不绝,甚至南蛮的黑船开始驶来平户津,大明和南蛮的珍品年年充斥,因而日本的京都、堺港等各地商人,云集平户津,人们称作西都。
汪直双屿战败之后,便退到平户津,住在印山修建的中国式房屋里,日日鼓动松浦隆信,要他拨兵马给自己,准备卷土重来,将舟山拿下,杀掉卢镗以泄恨。冢原卜传这次前来,汪直大喜过甚,有他这样的高手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船行迅速,西都已近,整个岛屿就是巨大的一座平城。有四通八达的街道,交通方便、经济发达。以大名坐镇中心,周围边境上筑起山城,委派家臣守备。尤其是当兵农分离实现后,这种防御体系更加体现出了优势。随着铁炮的出现,平城可以靠强大火力稳固的守城。
冢原卜传回到馆所,顾不得见汪直,忙将女儿抱至密室中疗伤,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违令者杀。
以内功治病,不外阴阳。冢原卜传这套治病的不宣秘法,称为“阴阳入核”,运用补益作用的真气,通过补足其气血、阴阳、以达到扶佐正气,消除虚弱目的的治疗大法。
冢原卜传将一股紫阳真气,灌至林秋水的督脉,行于背之当中,统领诸阳经。任脉行于腹之当中,统领诸阴经,故背阳腹阴。二经上交会阳、下交会阴。一南一北、子午相对。又职坎卦,阳居北之正中。离卦阴居南之正中,一定而不移也。故俯势为阴势,宜俯却又入阳气。盖督脉领诸阳经之气,尽归于会阳上之前也。仰者为阳势,却入阴气,盖任脉领诸阴经气,尽归于会阴上之后也。
惟有阳复转阴,阴复转阳,其一气不尽,复催一气以足之也。非阴尽复转阳,阳尽复转阴。明于此,则转接有一定之势,接落有一定之气,无悖谬、无牵拉矣。盖势之为快,气之流利,中间不能存在间断。
当冢原卜传的紫阳真气分散行至十二经别、十五络脉之时,忽然感到前路无继,真气断开,大惊之下,连忙另起炉灶,将真气引至十二经筋、十二皮部之内,则是求快而反慢,求利反钝矣。
哪里知道林秋水中毒掌之后,体内生出一股抗力,处处阻挠,续经不起,正是邪气未退,邪盛正虚。冢原卜传额头青筋暴起,哇的一声,狂吐一口鲜血,被震得仰倒,顿时明白用功不当,补治虽然能够扶正疗虚,但补能敛邪,生怕女儿造成“闭门留寇”或“误补益疾”之患。顾不得自己的内伤,扶起昏迷的女儿,见她脉象虽微弱,但很平静,方才落下心中的大石,运功替自己疗伤。
冢原卜传平复之后,又用针灸疗法、正骨疗法、用药法、推拿法、外治法,内服法,皆无法令女儿好转,每日只能以自己的真气延续女儿的生命,脑轮饱含蹇涩,怅然若失,难道女儿就真的无药可救了吗?
萧春山自离开了林秋水后,便一直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好似与礁石融在一起,静静的凝视着东方,他知道,林秋水就在东方的某一处。
海浪汹涌的袭来,拍打着礁石,怒吼着冲击他的身体,他却比礁石还要坚硬!
仔细看去,人的一双眼睛里面怎容得下这许多情感!是愤怒,是痛苦,是哀愁,是挣扎,还是绝望?
今天,已是第三天了,红红的太阳落海了,白白的月亮升了起来,萧春山不禁想起当年慧觉大师的话:“你命犯天煞孤星,无伴终老,注定要孤独一生,天边那颗最远最黯淡的孤星就是你。”心中不禁叹道:“我是不祥之人,和若馨在一起,果然应了慧觉的话,任何人接触我,都会死得很惨。如今秋水也危在旦夕,也许冢原卜传带她走,比她留在我身边更合适。”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林秋水呀林秋水,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能令碎心剑客这个百炼钢化成绕指柔?”
萧春山一惊,连忙起身回首,只见玉蝴蝶正站在三十丈远的悬崖峭壁上,望着自己微笑。萧春山一个白鹤冲天,拔地而起,直飞落在玉蝴蝶的身边,道:“是你?”那欣长笔直的身形,冷漠孤独的神情,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魅力。玉蝴蝶双靥含情道:“怎么不能是我?你一个人呆在这儿,可在想在林秋水?”
萧春山却不回答,两人的衣袂在海风中飘飞,身体却在风里站得笔直。海风吹乱了玉蝴蝶的发丝,她用手理了理,道:“说真的,你认识我吗?”萧春山道:“我认识你,你是一个吸血鬼,名字叫玉蝴蝶。”
玉蝴蝶笑了笑,道:“以前的我呢?”萧春山摇了摇头,道:“我的记忆没有完全恢复,好像不记得你的过去。”玉蝴蝶眼睛一红,就像一株带涩的垂柳,道:“我哪有林秋水那么温柔体贴,你当然不记得我了。”
萧春山道:“玉蝴蝶,我……”玉蝴蝶幽幽说道:“不,你以前不是这样叫我的。”萧春山道:“我叫你什么?”玉蝴蝶道:“小玉!”萧春山沉吟:“小玉?”玉蝴蝶甜蜜地一笑,道:“嗯,我爱听!”
萧春山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玉蝴蝶笑道:“难道非要有事才能来找你,想你的时候看看你都不行吗?”说罢便牵他的手,萧春山一挥袍,道:“请你自重!”玉蝴蝶笑道:“你这个人呐,真古板!人家这次来,是想救林秋水一命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萧春山顿感错愕,道:“你能救她?”玉蝴蝶道:“当然了,慧觉大师已经死了,除了我,这世间没有人可以救得了她!不过,却有一个条件。”萧春山道:“什么条件?”玉蝴蝶诡异的一笑,摸出一个小瓷瓶,道:“只要你肯服下瓶中的药粉,我就答应你救她。”
萧春山拿过小瓷瓶,说了一声“好”,掀开瓶盖,就欲将药粉倒入嘴中,玉蝴蝶连忙止住了他,道:“你怎么也不问问这瓶里装的是什么?”萧春山道:“如果能救活她,就算是穿肠毒药,我服下又若何?”
萧春山这句话,直在玉蝴蝶心头上刺了温柔的一刀。玉蝴蝶气得慊慊切齿,道:“瓶里装的是举世无双的奇毒――五蛊绝情散!若人服下此蛊,则每天必杀一人,如果不见人的鲜血涌出,则万剑穿心而死。这样,中蛊之人便成了真正的杀人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