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心剑-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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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就被卖到王家,跟主人姓。她长大之后,软语温存,柔媚无比,而性格中又有一点坚毅与直率。由于她不听主人的话,主人就把她卖给了一个年老的富商为妾。幸而遇到一位壮士,书剑飘零,游历江湖,闻到她的遭遇,很同情她,要她表面上答应,然后夜里将之救出,丫鬟绿珠亦甘心追随。”
说到这里,徐海停了一下,北昌具教心中暗暗嘉许,问道:“英雄配美人,不知救出佳人没有?”徐海摇了摇头,叹道:“可还是惊动了府上,壮士被抓住了,送到衙门定罪。王翠翘及丫鬟得其掩护,逃到了嘉兴,一日在湖畔,遇到了桐城富家子弟罗龙文。罗龙文见王翠翘姿色不凡,神彩奕奕,觉得此人大有可用之处,于是上前搭话。王翠翘无依无靠,三餐夜宿都成问题,加上罗龙文向她求爱的攻势凶狠,不得不嫁给了罗龙文为妾。”
徐海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接着说道:“不巧壮士和倭寇陈东同关一狱,汪直劫狱时,一阵骚乱,那壮士机灵,顺便逃出生天,心里格外念着王翠翘,到处打听她的下落。当他听说王翠翘嫁给罗龙文为妾,怎么也不相信这是事实,天寒地冻的,还是暗暗在罗府门前守了一夜。第二日,直到亲眼见到王翠翘从罗府出来,丫鬟绿珠喊她为夫人……”
徐海脑中苦楚,面上珠泪交流,道:“壮士不得不承认事实,万念俱灰,至西湖净慈寺落发为僧,号明山。第二年,罗龙文在京城谋到了官职,并成了奸臣严嵩的心腹,王翠翘怎么劝,丈夫都不听,想不到他竟然是这种小人,便不再理他。而罗龙文亦乐得去京城复职,继续纳妾,留她一个人在家里守空闺。”
说到这里,徐海的声音已开始发颤,“一日,王翠翘去净慈寺许愿,不巧竟遇到那位壮士,他这时已是明山和尚,听了旧情人的一番诉苦,大怒之下,随着叔父一起投靠了汪直,作了倭寇,誓必杀罗龙文而血耻。壮士的落草,为王翠翘所害,王翠翘责己责人,投身青楼,红颜卖笑,以此来威胁壮士回头……”
徐海再也说不下去,心魂荡漾不定,犹如失去了依凭,扶着灰色的桂花树干,痛哭失声。
心底的悲痛与矛盾,全都化在眼泪之中。
许久--
徐海以袖拭泪,道:“这个故事,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北昌具教道:“多谢你对我的信任,我很荣幸。”仰目望天,道:“阳光总是赐给人温暖,在感情的世界里,要用双手把阳光紧紧捧住,千万别让它从指缝里溜掉了。”
徐海垂首闭目,合什念道:“阿弥陀佛……”
高雄府上,密室内,高雄问一探子:“倭寇最近可有什么活动?”探子答曰:“没有,都窝在巢里面。”高雄骂道:“侯匹夫在普陀山游山玩水,留下我在这里担惊受怕!”马运筹道:“乡绅不必担心,侯继高虽然不在,我亦可以一当百,谅倭寇不敢轻举妄动。”
高雄望了一眼马先元,道:“贤侄啊,你不该擅自行动,开罪北昌具教,这不是惹得倭寇对我不利吗?”马先元道:“我见他和沈姑娘在一起,心里不舒服,就忍不住……”马运筹问道:“沈姑娘是谁?”“是孩儿钟意的一个姑娘。”马先元小声作答,不敢看父亲。
马运筹爆眼一翻,道:“你这个没长进的东西!女人是祸水,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马先元唬得身子一矮,唯唯喏喏。高雄切问道:“身份暴露了没有?”马先元道:“这倒不曾。”马运筹吼道:“从今往后,不许你再去找那个女人!”威凌四射的眼神瞪得马先元不敢作声。
高雄心中灵光犀动,道:“马兄先莫怪他,贤侄的意思是,北昌具教现在和一个女孩打得火热?”马先元咬牙点了点头。高雄鼓掌大笑道:“很好,就让他沉溺在女色中吧,对我们有益无害。”
马运筹脑筋一转,喜道:“乡绅看待事情,果然有独到之处!迄今为止,还没见到北昌具教有什么特殊的举动,不过,我估计,他这次到来绝不会轻易空手而回。”马先元道:“可惜那小女孩被他救走了,我还准备必要时作人质的。”高雄道:“一个小姑娘,漏过也就算了,我们静观其变吧。”
这时宋怡龙拖着一身疲惫回到高府,探子忙报之高雄,高雄出密室,至花厅,见宋怡龙衣服全湿透了,故作惊讶道:“小老弟,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忙令仆子服侍。
“哼!”宋怡龙满心怨气,道:“被一个狗杂种害的!想不到在你这里,一点安全感都没有!”高雄问道:“不知你所指的狗杂种是谁,我叫人把他擒来,给你发问。”宋怡龙一摆手道:“不必了!我会处理。”
“唉,都是老夫的过错,魏勇,你过来。”高雄指着一名十八岁的小僮,身材颇壮,戴着一顶八瓣布片缝合的小帽,帽子看起来很像剖成半边的西瓜,道:“以后,北昌公子的饮食起居及安全保护,全权交到你身上了,记住,要寸步不离,公子若有任何闪失,当心你的狗头!”又对宋怡龙道:“魏勇他习过武功,一般对手亦接近他不得,你大可放心。”
明则保护,暗则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宋怡龙暗叫糟糕,这一手却是他始料未及的,这老匹夫的心机怎耍得如此之快?却又不好拒绝,只得吃了闷亏,暗骂自己,这不是没事找事做吗!
宋怡龙练了一会儿剑,心里虽急,但知道练剑不是一件速成的事情,必须持之以恒。东瀛剑术确有奇异之处,砍为多,刺为少,每一个招式都是尽全力施出,力大无穷,化作数道青虹。三百招下去,扑楞楞惊飞了倦鸟,颤巍巍摇动了花枝,树叶亦被剑风劈落不少。
宋怡龙渐渐兴起,浑入忘我之境,飘飘荡荡,如三尺罗衣,挂在无影树上,心无其心,身无其身,随意而动,无可无不可。又如悬肘写大草,将意、气、神集中到笔尖上,按中有提,提中有按,任意而动,则笔走龙蛇。
直到身体疲累不支,才收式抹汗,却发现魏勇正站在不远处静静观望。宋怡龙心中生忿:“练剑都来偷看,岂有此理。”魏勇见主子收招了,忙捧着汗巾,一路小跑过来,道:“公子累了吧,来,擦擦汗。”
宋怡龙接过汗巾,道:“你以后还是别跟着我了,我自己照顾得了自己。”魏勇低眉落眼,不敢抬头,道:“公子啊,小人得老爷所命,不敢忤逆。”宋怡龙道:“我又不会跟高乡绅说,你放心吧。”
魏勇支吾道:“难道公子嫌我办事不利,不要我了吗?”言罢竟跪下,道:“小人自进得高府,得老爷赏识,处事兢兢业业,从不敢犯一丝错,今日公子相弃,小人还有何颜面再见老爷……”
宋怡龙听得头皮发紧,道:“好了,好了,你跟着我吧。”魏勇这才欢喜得站起。宋怡龙道:“这里总是又闷又热,走,出去吹吹海风。”
行至通衢,街道两侧各种店铺的物品亦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喧嚷叫卖声不断,人群在街上挤来挤去,熙熙攘攘地讨价还价。
一位卖梨老翁见宋怡龙走近,叫道:“公子,买个梨吃吧。”宋怡龙一笑,道:“我不渴。”老翁笑道:“这上好的鸭梨买回去,给喜欢的姑娘吃也好啊。”宋怡龙笑道:“此话从何而来?”老翁道:“公子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定有心上人吧,那心上人吃了,可有养颜之功效啊。”
宋怡龙大笑道:“老杖你可真会说话,可惜我买梨回去,自己却吃不成了。”老翁问道:“此话怎讲?”宋怡龙拿起一梨,端详片刻,道:“分梨,分离,梨不可分啊。”老翁笑道:“既如此,何必一梨分作两人吃,多买几个回去,岂不更好?”宋怡龙笑道:“老杖你可真会做生意呀。”
此话甫才出口,一只大手已伸了过来,把宋怡龙手上的鸭梨抢过。宋怡龙扭头一看,只见几个官兵正围了上来,其中一个长得副火眼雷公的嘴脸,把梨往衣服上擦了擦,张开大嘴咬了一口,道:“嗯,好吃,水份也足。”老翁道:“多谢军爷称赞,不如多买一些回去吧。”
看着官兵们每人拿到几个梨,扬长而去,老翁叫道:“军爷,还没给钱啊!”雷公军爷撇回了头,一脚踹翻了梨摊子,鸭梨骨辘辘滚得满地都是,骂道:“老子吃东西还要给钱?没老子替你打倭寇,你能每晚上安安稳稳睡大觉?奶奶的,要不是看你个老不死的没几年活头,老子一拳把你骨头打散架!”
宋怡龙看得盛怒非常,侯继高将军才离开几日,官兵竟公然抢劫,与倭寇又有无异?喝道:“不得无礼,吃东西不给钱,还有王法没有!”雷公军爷翻着暴眼,骂道:“直娘贼,你又是个什么玩意,老子看你是活腻了!”
“敢骂公子,吃我一拳!”魏勇嘶声咧喝一声,欺身挥拳击出,雷公军爷见其风声虎虎,不敢怠慢,斜身闪过。哪知魏勇拳出乃是虚招,一式“缠丝叠肘”,以缠丝步扣抵雷公军爷的膝腿,撬起支撑脚,军爷情知不妙,自身重力歪到一边,失衡之时,魏勇叠肘已至,轰其胸膛,军爷连退七步,方才被同伴扶住。
宋怡龙又惊又喜,“这小子还有点能耐啊。”众官军可气歪了嘴,气急败坏地一涌而上,魏勇叫道:“公子且退到一边,看我退敌!”连施“倒树连根”之招,如出洞灵蛇,打得官军切菜般跌倒,蓬头垢面,哎呦呦的叫疼,但对方人多,颇有前仆后继之势。
小贩们见官军打架,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纷纷挑担子躲避,街道上,再无一个闲人。老翁也慌忙收拾好了摊子,宋怡龙道:“你快离开这个事非地吧,等会子官军头目过来,抓你回去审问,麻烦就大了。”老翁道了声小心,千恩万谢的告退了。
第四章徐海的出身(下) 果见麻叶率着一队执矛官军,虎奔而来,喝道:“谁人如此大胆,敢以下犯上?”与宋怡龙一打照面,心中都是一惊:“怎么是你?”麻叶挥令喝道:“还不擒下!”官兵潮水般涌来,魏勇叫道:“公子快走,我来殿后!”宋怡龙不由得心生感激,道:“多谢,我还对付得来!”
麻叶挥刀直奔宋怡龙,两人战作一团,众官军则耸肩踢腿,围攻魏勇。麻叶虚晃一招,小声道:“我有话跟你说,随我来。”宋怡龙点了点头,两人奔打肉搏,行至一密林,远远的已将官军甩掉。
麻叶问道:“最近可好?”宋怡龙道:“托福,虽吃了一些小苦头,好在身份未曾泄露。”然后将最近几天的情况简要诉说一下,麻叶笑道:“我早就知道了。”宋怡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麻叶道:“你忘了吗,高府之内,有我们的探子。”宋怡龙道:“他是谁?我一直都没发现。”麻叶道:“该他露面时,自然会露面。”
宋怡龙想起官兵作恶之事,道:“我建议你管管你的手下。”麻叶笑道:“侯将军放下军务不管,径自逍遥快活去了,我还管得住手下吗?再说,军中大乱,不正是我们期望看到的吗?”宋怡龙道:“可百姓终究是无辜的。”麻叶笑道:“你忘了,我们的老本行不就是抢劫杀戳吗?我看你在高府待了几天,脑袋瓜都变质了。”
宋怡龙一惊,刚才失言,差点引起他的怀疑,忙笑道:“说得是,说得是,这几天烦闷得很,这嘴巴,口不择言的。”麻叶道:“你也辛苦不了几天了,汪船主很快就会出兵,乘侯继高在普陀之时,狠狠地来他个下马威!”宋怡龙嘴上唯唯,心里却是一笑,“你还不知侯将军已做好埋伏,正等着你们这些强盗来送死呢!”
两人不敢多言,怕被人撞见,就此别过。宋怡龙担心魏勇,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脱离杀阵没有?
宋怡龙绕道回去,不敢走大路,跃上房顶,偷偷瞄着适才战斗的那条街道,见一队一队的官兵巡逻,却不见魏勇。“难道他被俘了?”慌乱之下踩滑了一片瓦,伸手去抄时,却未接住,直往下坠。
说巧不巧,马先元正在屋下行走,听得顶上风响,举手一挡,将瓦片击成粉末,大喝道:“谁在上面暗算!”飞身跃到屋顶,宋怡龙正欲赔礼道歉,见是马先元,大笑道:“作恶有什么好,老天爷都不保佑,赏你个飞来横祸。”
马先元怫然作色,父亲虽叫他不要去开罪北昌具教,但眼前这小子明明在挑衅示威,我堂堂圣剑门少主怎忍得下这口气,厉喝一声,铁扇展开,一式“敲山震虎”,划出一道眩目之光,直直劈下来。
宋怡龙忖道:“遇急不乱,遇强不惧;先为不可胜之态势,其心自定矣;再寻克敌致胜之机隙,其气自盛矣。”想到这里,心中一定,双手握剑,鼓足内劲,向上提劈,扇剑相撞,发出一阵刺耳之极的金属破裂声。
马先元大惊失色,这小子的武功怎么进步如此之快?他却不知,上次与宋怡龙交战,宋怡龙还未将东瀛刀法摸熟,这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