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探案传奇-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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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仵作正在查看尸首,测量伤口形状。苏拙低头看地,不禁叹了口气。地上鲜血肆意流淌,早已干结。但血迹上却留下了数个脚印,形状小巧,正是那几位夫人的。
苏拙知道这几人必定已经进来过,不知现场被她们毁到何种程度,只怕凶手留下的痕迹已再难找到。他环顾书房,屋里并没有多少书籍,桌上堆了一些沈田的文章,都是些公案文书,写得狗屁不通。他又走到沈田所坐之处,桌面上四行血字顿时映入眼帘:
闲云无尽总关情,
玄都观里桃千树。
二十四桥明月夜,
玉人何处教吹箫。
这首诗是正对尸体,只有站在死者角度才能看清。苏拙心中一惊,似有所悟,却一时抓不住头绪。这时候刘问天终于摆脱几个女人纠缠,进屋就问:“老马,检查情况如何?”
那仵作边看尸体边答道:“从尸体僵硬程度和地上的血迹看,死者大约是昨夜戌时至亥时之间被害的。尸体全身上下只有胸口一处伤口,直达心包,一击毙命。伤口宽两寸,深五寸,背厚刃薄,是一柄锋利短刀。”
刘问天倒吸一口凉气,惊道:“与赵言伤口一致!难道是同一个凶手?”
苏拙回答道:“凶手就是同一个人!你看这首血诗,第二句是刘禹锡所作,最后两句则是杜牧的诗。这种拼凑的手法,只会是同一个人使出来的。”
刘问天走过去一看,果不其然。他不禁骂道:“这个凶手当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连续犯案!这人简直是个疯子,为了卖弄学问,已经连杀两人了,他到底还想杀多少人?”
苏拙猝然一惊,似乎有所醒悟,忙提醒刘问天道:“还是赶紧审问一下府里的人吧!”
刘问天醒觉,忙问道:“府里谁是管家?”
一个颤微微的老者上前躬身道:“禀告大人,老奴宋太,是沈府的管家。”
刘问天“嗯”了一声,问道:“府里都有些什么人?”
宋太忙答道:“府里除了老爷,还有三位夫人、一子一女,小姐已经出嫁,公子昨夜与好友出外玩耍,至今未归。另有下人仆从八人,除老奴外,三名侍婢侍候夫人,一名小厮陪伴公子,三人在后厨。”
刘问天奇道:“这么大一个沈府,只有你们几个下人?”
宋太答道:“老爷常教导我们要勤俭持家。再说老爷在侯爷府上做事,更不能太过张扬。”
刘问天一挥手,道:“废话少说,昨夜谁与沈老爷在一起?可有什么奇怪的人来?”
宋太道:“昨晚并没有哪位夫人与老爷一起。老爷吃过晚饭便回到书房,吩咐老奴说晚间会有客来访,让我在门房等着。大约戌时左右,果然有一个年轻后生来访。我将他带进书房,泡上茶,便关门出去了。老爷与那人聊了很久,直到亥时过了,那人才走。”
刘问天一惊,沉吟道:“戌时来,亥时走,正与沈田死亡时间一致!宋太,你可记得那人长相?”
宋太摇摇头,道:“小人年岁大了,眼有些花,加上天大黑,并没有看清那人长相。不过他倒是彬彬有礼,有些书卷气。他走时与我在门厅相遇,他还问候一声,嘱咐我早点歇着呢!”
刘问天一愣,道:“那他长得高矮胖瘦总该看得清吧?”
宋太仔细回忆,道:“他不高不矮,不胖也不瘦。”
刘问天一噎,当真无可奈何了。苏拙心急,问道:“他走后,你也没有去看你家老爷?”
宋太呵呵一笑,突然意识到不该发笑,忙敛神道:“那人走的时候,我回头向书房看了一眼,老爷还坐在窗边看书,我便没去打搅。再说老爷经常忙到很晚,一般也不需要我去服侍。”
苏拙不想碰到了这么一位糊涂老人,当真哭笑不得。刘问天却沉吟道:“那人走的时候,沈田还在看书,难道他当时并没死?”
苏拙苦笑一声,看见尸体右手边一盏烛台,蜡烛已燃尽,留下一堆蜡油。再去看屋里其他烛台,都只点完了一截。他心中明了,便道:“大人,那人一定就是凶手,他走的时侯,沈田已经死了。当夜,凶手将屋内其他烛火都吹灭,只留下桌上这一盏。而沈田被害时便是这样坐在椅中,如此一来,右边的蜡烛刚好能在左边窗户上投下一个模糊的影子。这就是宋太看到沈田还在桌前看书的原因,也能解释,为何房中其他蜡烛都完好,只有这一盏燃尽了。”
刘问天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么说那人就是凶手了!可是宋太方才说,沈田早已知道有人来访。难道说沈田根本就知道凶手是谁,他与凶手认识!”
第四卷 唐诗杀人 第六章 诗谜
沈田居然会知道凶手来访,苏拙对此也是百思不解。宋太却突然说:“老爷昨日是看过一封信,才这么吩咐小人的。”
他终于说了一句有用的话,刘问天骂道:“你怎么不早说!”
宋太兀自强词夺理道:“大人您也没问啊!”
刘问天也无法与他动气,只得道:“那封信在哪儿?赶紧拿过来!”
宋太说道:“那封信就在老爷书房里,是老爷收着的。”
刘问天大声道:“那封信一定是凶手寄来的,还不快找!”
苏拙却叹了口气,暗想:“这个凶手行事周详,只怕那封信昨夜就被他取走了。”他一时没有头绪,脑海中不断假象昨夜情形,却找不到蛛丝马迹。忽然椅子上一段磨痕映入苏拙眼帘,那是一段麻绳磨出的痕迹,将椅背上的漆都磨掉一块。
苏拙蹲下身子,伸指比较了一下,果然与赵言手脚上的勒痕差不多粗细。苏拙暗道:“他竟然用的是同一根绳子,而且照这磨痕和赵言手脚勒痕看,这根绳子一定很粗糙。”
苏拙叹口气,对刘问天道:“到西市看看有没有卖麻绳或草绳的地方,问一问前两日有没有什么人买过一卷绳索。”他也知道这种大海捞针的方法不一定管用,但此刻也是聊胜于无。
刘问天明白过来,立马吩咐差役前去。苏拙刚想起身,猛地看见死者沈田脚下踩着一张纸片,被沈田身体遮住,不蹲下身子根本无法发现。他轻轻将沈田右腿抬起,抽出那张纸片,原来竟是一个拆开的信封。
信封上只写了一行字:“惊梦先生亲启”。苏拙奇怪道:“惊梦先生是谁?”
宋太答道:“惊梦先生是我家老爷从前用过的一个号!”
苏拙点点头,嘴里沉吟道:“惊梦……惊梦……”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大声道:“莫非是这样?”
刘问天吓了一跳,问道:“苏老弟想到什么?”
苏拙在桌上拿出纸笔,将昨日赵言店中那首血诗抄录下来,而后说道:“先前我们都以为这首诗是与死者赵言有关。而第一句出自赵言笔下,也说明了这一点。可是看来我们都错了,这后面几句应该是指的沈田!”
众人有些糊涂,问道:“这跟沈田有什么关系?”
苏拙以笔划过第二句,说道:“这第二句‘不得到辽西’出自金昌绪之笔,前一句则是‘啼时惊妾梦’,正与沈田的号‘惊梦’相合!看来这信封就是凶手寄来的。凶手走时将寄来的信取走了,却忘了落在地上的信封。”
刘问天一惊,道:“照你这么说,难道凶手在杀害赵言的时候,已经计划好要杀沈田了?”
苏拙点点头,道:“不光如此,凶手已经计划好下一个要杀的人是谁了!”说着一指桌上的那几行诗句。
刘问天倒吸一口凉气,道:“若真是如此,岂不是还有人要死?这……这……这……”他为官多年,也没碰到过这种怪事,一时有些慌乱。
苏拙沉声道:“要是我们不尽快破解这诗中的谜题,只怕凶手今晚就要得逞!”
刘问天颤声道:“这……这……照你的推测方法,桌上这首诗第二句‘玄都观里桃千树’,后一句是‘都是刘郎去后栽’。凶手是指下一个要杀的是个姓刘的?”
他突然想起自己就是姓刘,吓得大叫一声:“啊!我就是姓刘,难道……难道,凶手想杀我?”
其他人听他这么一喊,都吓了一跳。苏拙摇了摇头,道:“第一首诗中,已经指明了要杀沈田。而且诗中的含义,一般人很难一眼看出。凶手留诗是给沈田看的,摆明要来杀他!依此推测,这第二首诗不会只留个姓,也一定会指明要杀者是谁的。”
刘问天依然有些后怕,颤颤道:“那他要杀的到底是谁?‘玄都观里桃千树’……玄都观在南岳衡山,莫非是指住在城南道观的道士?”
苏拙沉吟道:“城南道士……如果第二句指的死者是谁,那后两句又是什么意思?‘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一……十……二十四桥……”他念叨几遍,猛然惊醒,道:“快拿长安城图来!”
刘问天忙喝令下属,不多时便取过一卷地图。苏拙在墙上挂好地图,在图上指点一番,长出了一口气,道:“果然如此!”
刘问天上前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拙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微笑,说道:“我还没到长安时,便听一位朋友说过。长安城自隋朝建城以来,格制方正,规规矩矩,横平竖直。今日见了这图,才知果然如此。你们看,图上显示,长安成方形,东南西北各三处城门,六条主干大路贯通全城。城内各坊整齐排布,丝毫没有错落误差。”
刘问天疑惑道:“这我们都知道,可是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苏拙笑道:“自然有关系!凶手留下的第一首诗,指明要杀沈田。其中三四句‘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就是指明了沈田所在的地点!这幅图上北下南,左西右东。若是从西向东依次数过去,一就是最左一排。再由南向北,数到十,所指的正是居德坊!”
刘问天依他指示,看了一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那么第二首诗中的‘二十四桥明月夜’,莫非就是……”他在图上指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
苏拙接着说道:“从左至右只能数到十,从下往上只能到十三,因此不会是二、十四,或二十、四的组合。便该剩下二,十二,三、八,四、六,这三个组合,由此可以找到五个坊。那就是安定、光德、晋昌、崇德、兰陵这几个坊!”
刘问天犯难道:“可是这五个坊人口众多,姓刘的想必也不少,要怎么找?”
苏拙沉吟一阵,道:“晋昌、兰陵两坊属于左街使管辖,只能派人通知他们加强戒备。至于剩下三个坊中,安定坊在城北,有卫军驻扎,我想,凶手不会选那个地方。剩下崇德、光德两坊,只有派出人手,在今晚多加巡查了。”
刘问天正色喝道:“卓武!”
一名捕头上前领命。苏拙对他有些印象,想起他就是昨日赵言店中那名干练差役。
刘问天道:“卓武,你今晚带着所有捕快在这两个坊严加巡查!决不能放过一个可疑之人!
(再次申明,本文中描写的长安城,早已在唐末黄巢之乱时被毁,读者朋友大可不必深究。希望喜欢的朋友多给一点支持!)
第四卷 唐诗杀人 第七章 正中下怀
苏拙见刘问天安排妥当,也想不出更好的计策,便告辞离去。他婉拒了卓武送上的马,步行穿过坊间道路,往西市而去。他知道华平出去打听消息,决不会这么快回去,自己独自在客栈也无所事事。
苏拙信步在西市闲逛,不知不觉竟又走到赵言书店的门口。门前除了两名差役还留了下来,屋里只有孙小六一人在默默收拾。这里已经没有更多线索,刘问天便同意他将店堂清理出来。
孙小六将书重新放上书架,地上血迹也清洗干净,希望能继续做生意。然而路过百姓无不对这间店铺敬而远之,路过也要绕开些。苏拙看孙小六背影,忽觉他有些可怜,便走进书店。
孙小六听见动静,回头见是苏拙,便行礼道:“原来是苏公子!杀害我家店主的凶手抓到了吗?”
苏拙摇摇头,见书架已经收拾整齐。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早上在此看到的那本巜闲庭诗抄》来,于是便问道:“店里那本巜闲庭诗抄》多少钱一本?给我拿一本来。”
孙小六一愣,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径直走到书架最里面,拿了一本书册出来,道:“这本诗抄是好多年前,我家主人委人撰写的了,并没什么特点。公子居然也听说过这本书?”
苏拙随手翻了翻,口中问道:“小六,你在这里很多年了?这么大一间店铺,就你一个伙计,想必很累吧?”
孙小六点头道:“我十一、二岁时便跟了老爷,至今也有八九年了。原先还有个伙计的,几年前走了。哦,对了,就是给老板出这本诗抄的那个人!”
苏拙点点头,道:“这么多年,想必你也耳濡目染,很有才学了吧?”
孙小六羞涩一笑,道:“苏公子说笑了,我不过认得几个字,可以在这里帮忙而已。”
苏拙笑笑,问道:“这本书多少钱?”
孙小六摇手道:“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