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的智慧-第2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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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惫的八百里飞骑终于将余靖的奏折带到了东京汴梁城,这一次的信使,不再是普通的驿递快脚,而是一队三十人的全副武装的骑兵。
为首的骑士背上插着一杆不大的旗帜,旗帜并不精美,甚至有些残破,骑兵身上的披风也满是灰尘,但是一骑双马的本事依旧让人惊讶,郎坦坐在马上,任凭身后的旗帜呼啦啦的作响,他清楚地记得将主的嘱咐,这是武胜军第一次在东京汴梁城露面,露一次面就要让所有的东京人牢牢地记住武胜军,尤其是要给韩琦留下非常深的印象才成。
所以在进京之前,他特意想过了,没必要穿上新的铠甲,就这一身日常的厮杀用的铠甲就非常的合适,要是比铠甲,人家捧日军鎏金的铠甲要比自己的甲胄漂亮的太多。
晚秋,正是东京人去相国寺赏菊的好时节,无数的士子,贵女坐在轻纱帐幔里吟诗作画的好时候,路上全是华贵的马车,每一辆马车后面都跟着几个青衣小帽的仆从,不但相貌长得好,就连走动也非常的有规矩,既不靠近马车,也不远离,就在主人呼唤自己最方便的距离上。
挑着担子的菜农,驱赶着牛车的商贾,出城漫步的贵人,人群里甚至夹杂着几个金发碧眼的胡人,城门的守卫将身体杵在长枪上,懒懒的看着进出的人流,好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
“八百里加急!狄帅突进广源州,武胜军围困乌巢城!”
烟尘起,马蹄如雷,战马带着甲具,宛如猛兽一般的战马突然间出现在这片人间乐土之中,直扑东京城。
ps:第一章
第三十四章脆弱的京城
侬智高走在最前面,脚下的淤泥几乎没到了大腿根部,他最后几乎是在浓稠的淤泥上爬行,他等待了十天时间,想要等武胜军发起最后的攻击,这样自己无论如何也能依仗城头的器械多杀死几个宋人,可是,对面的宋将不给他这个机会。
等不下去了,城里的死人越来越多了,原先还能和他一起站立的人如今都窝在一个向阳的地方不断地打着摆子,很明显没多少时间可活了,都说好汉也经不住三泡稀,更何况这些人的身体里几乎已经没了水份,坐在太阳底下,就像是一个个活着的骷髅,有人艰难的爬行,来到猪牛拿脚踩出来的水坑边上,狗一样的那舌头舔舐那里的水,喝着喝着就一头栽进水坑,再也醒不过来,这样的场景侬智高已经看过无数次了。
当身体开始发热的时候,侬智高就知道自己也要变成那个样子了,他不愿意死在粪便堆里,所以他就带着人打开了城门,勇敢的向宋军冲了过去,就算是要死,也要把瘟疫传染给宋军。
能出城的人比他预料的要少很多,只有稀稀疏疏的百十个人,有些人才走出两步就倒在了淤泥中,只有侬智高带着自己的亲卫依旧勇猛的向大宋军阵杀了过去。
侬智高此时心中只有无数的怒火,请求通商互市,本与请求内附分不开,因为内附之后,和汉人生活在一起,成为省民。即中国人民,自无此疆彼界,贸迁有无,这该是多好的一副画面啊,补刺史被拒时,又等而下之,要求当教练使赐袍和互市,委屈求全却一次次的被拒绝。
被拒绝一次就愤怒一次,好好地事情却因怕冒犯交趾,竟然拒绝内属的真诚请示。因此。在多次请附未果、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发动了这次其迅猛程度与声势均为宋廷始料不及的大起义,并以雷霆万钧之势,不到一个月就攻陷邕州(今南宁),随即建立了大南国——古城南宁。自立“仁惠皇帝”。继而沿江东下。横、贵、浔、龚、藤、梧、康、封、端诸州望风披靡。
“这场祸患是你们逼出来的!”侬智高带着两脚泥走上了高坡。朝着坐在高坡顶上的云峥和余靖怒吼。举起来手中大刀,无视面前密密麻麻的弓弩咆哮着向云峥和余靖冲锋,他的身后已经没有人能站立了。先是强大的八牛弩,不断地带走他的部属的性命,接着又是弩箭,他听到自己的子侄在怒号,在哭泣,不闻不问,继续向前冲锋……
只有百步之遥就能手刃仇敌,侬智高远远地将自己的大刀扔了过来,与此同时,一架八牛弩的弩机被叩响了,带着挠钩的粗大弩枪在第一瞬间就穿透了他的身子,带着他重新回到了淤泥地里,稀烂的淤泥很快就包裹住了他,拖着他慢慢的向下陷,他临死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大刀到底砍到那些人了没有。
大刀没有飞出一百步那么远,即使在侬智高全盛时期也扔不了那么远,所以那柄大刀就落在了地上,刀头插进了泥土中,颤巍巍的,就像侬智高笔挺的脊背……
余靖把手搭在眉头上,眼看着侬智高被弩枪带的飞起来,而后落进烂泥里,眼看着侬智高慢慢的陷进淤泥,淤泥并不深,弩枪上的钢铁尾羽还露在淤泥外面,就像是一根引魂幡。
“该把他的人头取过来。”杨孜呐呐的道,他觉得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事终于完结了。
郎坦的战马奔驰到东京城墙阴影里的时候,那些扶着枪杆子发蔫的军卒这才醒悟过来,刚要张嘴问,一抬头却似看到了洪荒巨兽,发一声喊就逃遁无踪。
郎坦勒住战马的缰绳,苦笑着摇摇头,现在跑掉的不光是守门的兵卒,还有那些悠哉悠哉踱步的贵人,仕女,以及那些想要进城,或者出城的百姓。
三十骑,六十匹战马齐刷刷的站在城门前无可奈何地看着慌乱的人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牛老大疑惑的瞅瞅军侯背上的旗子,推推身边的孙家老三问道:“老三,我们看起来很像贼兵?”
孙老三看着那个拿屁股在粗糙的青石板上挪着往后退缩的美丽仕女,自己都为她的屁股心疼,地上到处都是车辙印子难道就不疼吗?”
郎坦叹息一声跳下马,将一个哭号不已的小孩子扶起来,走到少女面前摘下头盔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道:“这位小娘子,可有让小生效劳之处?”
那个少女的眼睛越睁越大,喉咙里咕噜的响了一声就昏过去了。
地上洒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翻倒的菜篮子,有一筐筐刚收的枣子,还有好多掉了的鞋子,折扇,以及仕女的花手帕。甚至还有一只鹅旁若无人的站在城门洞子里充当大将军。
“贼子大胆,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冲城!”一个带着高帽的枯瘦文士手里拽着一根扁担,疯虎一般的劈头就向正准备将少女扶到一边去的郎坦砸过去。
牛老大手里的长枪轻轻一挑,那根扁担就飞上了天,撞在城门洞子上又掉了下来,牛老大担心扁担将儒士砸死,单手一挑,那根扁担就顺着城门洞子飞到城里去了。
郎坦见那个儒士用胳膊夹着那个少女的脖子就要往回拖,连忙拱手道:“老先生,学生乃是大宋边军,是进京递送八百里加急的,不是贼人!”
儒士手抖了一下抬头仔细看了一下郎坦,直言问道:“你是一个读书人?可有功名?”
郎坦躬身道:“在下司职承奉郎!在武胜军担任步军都虞候。”
儒士听到郎坦的禀告之后,立刻就跳了起来,一巴掌就抽在郎坦的脑袋上,估计觉得不解气,跳着脚到处找东西,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赶牛车的竹鞭子,没头没脑的就照着郎坦抽了下来,大怒道:“既然是士子为何不明白京师之地不可纵马,不可奇怪,不可冲撞的道理,你的老师是哪一个,老夫这就去找他问话。”
牛老大很想一枪将这个家伙捅一个透明窟窿,却发现都虞候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只好缩着脑袋不看。
儒士打累了,这才停手,瞅着气的呼呼的牛大,孙三道:“老夫欧阳修,乃是翰林学士,揍一个后生晚辈难道不行?”
郎坦听到这个家伙居然是欧阳修,连忙施礼道:“先生受惊,是晚辈的不是,不过您也误解学生了,学生刚从广南回来,身上背的是八百里加急,自然不需要控制马速,只是鲁莽之处还请先生原谅,待学生办完公差,再来听先生教益。”
欧阳修愣了一下,这才抬头看到郎坦身后背负的旗子,站直身子道:“武胜军?那支在温泉关击溃十万敌军,斩首四万的武胜军?”
郎坦道:“正是,不过没有击溃十万,不过斩首四万还是差不多的。”
“战事如何?可有反复?”
“战事顺利,狄帅已经在扫荡羁縻州,云将军已经将乌巢城团团围住,估计到这时候,乌巢城已经被攻破,侬智高如果没有逃遁进交趾,这时候也该被活捉了或者杀死了。”
欧阳修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对郎坦道:“东京城已经百年不见战事,见到从战场下来的猛士多少有些惊慌,尔等快去进奏院,早朝应该还没有结束。速去!”
郎坦见城门口已经被理顺了,立刻上马,没有城门官指导,向欧阳修问清楚了进奏院的方向,策马继续向皇城奔驰,只留下欧阳修一人站在城门洞子里哈哈大笑。
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郎坦知道那些人必定都躲在门背后偷偷的看自己,马蹄子踩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如同雷鸣一般,只是回头看那道城关叹息不已,自己三十骑就能拿下城关啊,老天爷啊,偌大的东京汴梁城,居然只有一个干瘦的老儒士还敢抡着扁担上来,天啊!将军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大宋的军兵再不整顿,这是要亡国啊!
见郎坦的马队过去,这才有人慢慢的从房子里出来,郎坦背上插着的旗子很多人都看见了,知道自己闹出了笑话,一连串的咒骂声从嘴里喷涌而出,不但充满了鄙薄,还非常的恶毒!
等城门官带着人匆匆赶来的时候,听到这样一个事实之后,惨叫一声从马上一头栽倒昏迷不醒,他这一次完蛋的不光是仕途,可能连脑袋都保不住。围观的人中间没人给他半点的同情,更多的把这当成一个笑话听,心思重些的,看着空荡荡的城门,心头阵阵的发寒。
六十匹战马驻马在进奏院的时候,里面的小吏胆战心惊的走过来,拱手道:“这位将军所为何来?”
郎坦下马,双手捧上装着战报的牛皮筒子,请小吏检查上面的火漆封印是否完好,彻底缓过来的小吏笑着道:“将军辛苦,在下这就将八百里加急快奏送上政事堂。”
郎坦道:“有劳了!”说完就站进队伍里,三十人,六十匹马矗立在阳光下,就像一堵厚重的墙。
ps:第二章
第三十五章难题
三十个人,六十匹马静静地站在太阳底下一言不发,人不动,战马也似乎不愿意动,除了偶尔扬一下鬃毛表示自己不是一匹石头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动作。
小吏将加急文书送上去回来之后觉得进奏院门外似乎人很多,走出来看的时候才发现武胜军的军卒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门外等候,不知不觉周围围满了闲人,指着他们闲言碎语不断。
“你看啊,这些丘八似乎不会动哎,身上的甲胄破成那个样子也好意思在东京显摆,我告诉你啊,我表哥就在捧日军,人家的亮银甲才是真正的甲胄。
你看看他们的破甲,上面到处都是划痕,这里还有一个破洞……”
“除了那个虞侯,别的人都看不成,半夜出来说不定能吓死个人……”
“刚才不就差点吓死人嘛?”
“嘻嘻,厢军原来是这样子的啊!还以为他们只会挑城里的大粪。”
小吏忍不住走出来拱手对郎坦说:“将军既然已经把文书送到,下官也把回执签押了,何不去驿站歇息,留着这里被这些无知之人笑话所为何来?”
郎坦看了小吏一眼道:“某家为天子亲军,在边关自然听从我家将主的军令,既然已经到了京城,能指使动某家的只有陛下,陛下尚未下令卸甲,某家还不敢离开!使郎自去办事,某家就等在这里,听陛下军令行事。”
小吏被这一番话噎的无话可说。只好拱拱手摇着头离开,他实在想不清楚陛下怎么可能对他们这些底层小兵下什么旨意。
回到进奏院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笑话讲给同僚听,别人都在发笑,只有里间一个年纪很老的小吏没有笑,他似乎记得这样的场景在太宗时期他似乎经历过,只是那时候年纪太幼小,记得不清楚了,不过作为经年老吏,吃了一辈子的衙门饭,自然知晓不怕事情奇怪。就怕自己没有应付好。正因为这个性格,所以才能以白丁的身份,稳坐进奏院第一疍吏。
“舒同,此事没什么好笑的。只能说人家的将主军法严厉。并且深知进退之道。大宋所有人的权利都出自这东京汴梁城,在外,一位出战的将军自然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但是到了京师,这道权利就会自动收归陛下,不论任何人的权利,尤其是兵权,你不要管人家是三人还是三万人,都是一样的,再跑一趟吧,这是一个很古老的禁忌,只是后人忘记了,久远的让陛下也忘记了。我们天生就是跑腿的,多跑一趟并无大错。”
老疍吏想了一会还是给官厅里面的年轻疍吏讲述了一下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