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砖-第6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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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尝了一口汤,几乎舍不得咽下去,想要说话就看见襄城瞄了她一眼,就继续低下头喝汤,喝了三口实在是忍不住想说话,就把头转向身边的云丫,她忽然发现了不同之处,那就是云丫的汤碗特别的大,比自己的汤碗大了足足四五倍,正在很没风度的胡乱搅动,还把一大块锅盔掰碎了泡进汤里。
高阳愤怒极了,这么好喝的汤云丫居然拿来泡饼子吃,太不公平了,她刚才还想张嘴要几碗带回家请公婆,大哥,大嫂尝尝。
云丫瞟了气冲冲的高阳一眼说:“不服气?这是我家,我一向都是这么喝松露汤的,我大哥都没说我,你算那颗葱?”
辛月宠溺的在云丫脑袋上拍了一下,柔声对高阳说:“你不要在意,都是被她哥哥宠坏了,她那样喝汤是不对的,你要是喜欢这汤,我让厨房再给你蒸几碗。”
高阳见辛月都这么说了也不好计较云丫的无礼,重新端起自己的汤碗慢慢喝,心里面暗暗发誓,以后房家一定要比云家更加的讲究才成,谁都请,就是不请云丫。
程处默的肠胃不知道是什么打造的,把汤搅几下,咣当一口就吞下去了,看的坐在他身边的李治眼睛都直了,刚才他喝得急了些,嘴唇都被烫的火辣辣的。
程处默都把汤吞下去了,才抓住厨子说:“味道不错,再熬上一罐子,我走的时候带走。冇”他在云家就像在自己家一样,厨子连忙答应,有人开了头,自然就不断地有人跟风,除了薛万彻,几乎都有这样的要求。
好吃的吃过了,美味的汤也喝过了,胡姬的表演也欣赏过了,长孙冲摸摸自己的短髯,觉得诗性大发的厉害,瞅着天上的月亮就打算赋诗一首。
诗没念成,因为个酒坛子飞了过来,单手抓住,拔开塞子猛猛的喝了一口,喊了一嗓子好酒,然后就冲进人群找那个拿酒坛子砸自己的混蛋。
大家都装了好久的高贵人,酒过三巡之后就再也装不下去了,于是好好地晚宴就变成了斗殴场和斗酒场,其中以薛万彻,程处默,长孙冲最为豪迈,李鹏程拼命地眨眼睛,老天才知道自己的眼窝为什么会挨了一记重拳,李承乾牵着李治在混乱的斗殴场闲庭信步,不时地闪避过飞来的杂物,李泰抱着一棵树,两条腿却被别人扯得笔直……
云烨只记得酒宴的开场,却不知道酒宴是何时结束的,第二天醒过来之后觉得脑门上疼的厉害,让辛月拿过镜子自己看了一眼,还不错,有点像独角鬼王,这些混蛋根本就没长大,十年前是什么德行,十年后好像还是没什么变化。
“这些天杀的,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他们还拿酒壶砸您,您身子弱,以后少和这些杀才来往。”辛月看一眼云烨的脑门上的独角就擦一把眼泪。
“呵呵,你是没见陛下请客,只要不是正规的饮宴,拿着兵刃厮杀的都有。咱家算不得什么事,对了,客人都走了?”
“走了,又是抢,又是拿的,牡丹碗都少了三副,还碎了那么些,都是些什么人啊,还有抢胡姬的,要不是刘进宝早早的打发胡姬去了后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都是娇惯下的性子,喝多了酒,性子发了,就不管不顾了,听说陛下登基那几年的时候,饮宴过后,连宫女都会丢失,刘弘基家里就有好几个。”
“现在谁有那个胆子,也就欺负您是个软性子。”辛月还是非常的不满。
“现在?给他们八十个胆子也不敢,我进皇宫都是战战兢兢的,除了几位长辈,见到别的妃子,我早早就绕道,或者低着头在路边等她们过去,陛下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新收的妃子都是小姑娘,也就十五六岁,比高阳她们还小,其中有一个叫做徐惠的小姑娘,长得瘦瘦小小,陛下居然对他万般的宠爱,凭着一首:朝来临镜台,妆罢暂徘徊。千金始一笑,一召讵能来。这样的歪诗也能从才人晋升到充容,为避免瓜田李下,我以后再也不去后宫了。”
在云烨和辛月谈论皇帝和徐惠的时候,李二正在和长孙谈论云烨,一个清秀的小姑娘伺候在一边,正在研磨,李二很想把池塘上的枯荷画下来。
“云烨有多久没进宫了?自从参加完太上皇的大典之后就再没见过他的人,他有进宫看望过你吗?”李二执起笔准备落笔,忽然停了下来问长孙。
“没有,妾身也是在昭阳宫见过他最后一面,听说他现在整日的逍遥度日,昨晚还在家中大宴宾客,整天醉生梦死的好像要把自己泡在酒里淹死!”长孙只要说起云烨就怨念深重,自己慢慢地年纪大了,就想让子女晚辈围绕在身边,谁成想太冇子整日忙碌,青雀躲在地底下不见人,李治在书院上学,只有云烨清闲一些,还躲着不来。
“嘿嘿,朕不以为然啊,聪明人到了什么时候都是聪明人,我看他昨晚的饮宴大有玄机啊,云家把所有的钱都存进了钱庄,哼哼,足足有四十余万枚银币,听清楚,是银币,不是铜子,他家的铜子大概都兑换成银币了,就等着朕开始大肆制造铜币的时候大赚一笔,居然还带着程家,牛家,秦家,和尉迟家,都是一样的作为,臭小子,等着朕给他赚银子呢,他现在一定很好奇,是谁给朕出的主意,那就让朕看看到底是你这个先生厉害,还是你的学生厉害,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正合吾意。”
李二得意的说完,就在白宣上勾勒了一笔,徐惠待这一笔画完,见李二没有继续画下去的意思,就拿棉擦沾掉多余的墨汁,李二放下笔对徐惠说:“剩下的你来完成吧。”徐惠蹲身冇一礼之后就开始画这副残荷图,水墨画最早是离石根据云烨的水墨乌龟图引申出来的,现在已经为广大的文人墨客所喜爱。
李二最喜淡墨,淡墨是墨韵的主要成分,水太少画面会干燥,水太多又会烂掉,要做到淡墨润而不烂,同时还要和空白、白纸、浓墨的对接、呼应,方可造成黑、白、灰和谐的整体。有时单独用淡营造阴雨、雾气、冰雪的气氛,更能发挥它的特长,妙不可言。
生宣上作画讲究落笔为定,一旦画错就无法更改,李二刚刚想起了云烨难免有些浮躁,所以就画不下去了,长孙把李二的那把茶壶捧了过来,放在他手上说:“云烨是想偷懒,他现在是木头人,一拨一动,不拨不动,您要是再想着让他自己去主动做事,恐怕很难,这几年的朝堂变化,让他起了戒心,妾身甚至认为他在害怕。”
“他怕什么,好好地做事有什么可怕的,像他这种聪明又明白人情世故的臣子才是朕最喜欢的臣子,治理天下有余,却没有反叛的能力,朕巴不得手下的臣子全是这幅摸样,不论他的功勋,就论这些年的情感,只要不是侯君集犯的那种错,朕都会原谅他,事实上,在朕的心里,他和承乾,青雀在朕心中的地位是一样的。”
徐惠听到皇帝这么说,惊愕的停顿了一下,笔尖上的墨汁就把残荷的根部染黑了一片,她取过一支小毛笔,匆匆勾勒了几笔,那团印染就变成了一方太湖石。
“他就是一个胆小的人,从小被神仙一样的师父宠着,到了大唐,又被程咬金,牛进达秦琼,尉迟恭他们宠着,后来有被妾身宠着,最后宠他的人就变成了您,十几年顺风顺水的没吃过亏,做什么都由着性子来,现在有了孩子,自然就不敢胡作非为,担心行差踏错战战兢兢地,其实妾身也最喜欢他这一点,不恃宠而骄,很难得。“
第十三节蛊惑
云烨咬着牙进了皇宫,今天被召进皇宫的理由很奇怪,皇帝邀请云烨观看自己新画的一副残荷图,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以前找云烨进宫话语都是简
单明了,比如说,滚进宫,或者滚过来,很少有能让云烨自己正常走进来的,至于邀请进宫观赏画作这种极度礼貌的话语,云烨就见李二对颜之推老先生用过。
进了宫就感觉气氛诡异,就连搜身的侍卫眼光里好像都含着故事,欲语还休的让人头皮发麻,断鸿走路像幽灵一样脚不沾地,快到两仪殿的时候,一个青衣女子偷
偷的把头从大树后面探出来观察自己,皇宫里没有一点对劲的地方,冷宫方向甚至还有大群的乌鸦在呱呱的叫唤,破宫门也不知道上点油,打开的时候吱吱呀呀的像
是地狱之门在打开。
外面的阳光极好,李二却非要待在幽暗的宫殿里,见云烨进来就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云烨这时候非常希望长孙也在,一会李二要下毒手的时候多少有一个地方可以求救。
“滚过来,朕又不吃你,畏畏缩缩的干什么?“李二有点生气的吼了一嗓子。
这就对了,听到李二发怒云烨就感觉身边的一切事物都对劲了,没事干多我这么客气做什么,害得人家心肝都要跳出来了,以为要被砍头了。云烨腹诽着李二,慢
腾腾的走了过去,那个青衣的小姑娘又躲到了布幔的后面去了,李二面前摊着一幅《残荷图》,笔法幼稚不堪,水墨画云烨可是被离石逼着下过苦功的,所以好坏还
是能分得出来。
不但笔墨不好,浓淡的渲染也不好,布局也不是很合理,整幅画的中间位置矗立着一支残荷,把它放在中间已经属于脑残行为,破坏了整幅画的美感。
“此画如何?“李二拿手敲着桌案问,云烨敏锐的发现李二对这幅画也不以为然,定然不是他画的,以他自恋的性格,就算自己画出来的是一坨屎,也会得意洋洋。
云烨左顾右盼了很久,夸赞了两仪殿的布局,也夸赞了桌案上的几样宝贝,重点对李二的那把茶壶大加赞赏一番,因为那把茶壶已经被李二把玩的上了浆子黑里透着红亮。
“朕的茶壶是宝贝朕知道,朕在问你这幅画,你瞎扯什么。”李二自己也奇怪,只要和云烨说话,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来气,只要在云烨的后脑勺上抽一巴掌就舒坦了,想到长孙说云烨现在非常的害怕自己,就硬是忍着想要抽他一巴掌的冲动。
“陛下,咱们说点别的吧,这幅画不值一提。”见云烨这么说,李二哑然失笑,布幔却在剧烈的抖动,看出来了。这幅画就是那个叫做徐惠的女人做的。
“徐惠,死心了吧,云烨也是画龟的名家,他说你画的不好,那就是有缺陷,你还年轻,从头来过就是。”
云烨摇着头说:“陛下冇,画画这这门营生,不是勤勉就能够画好的,好多时候他需要天分,反正从这幅画里微臣没看出天分在哪里。”
不管云烨怎么说,徐惠都不敢冲出来,礼法还是要的,云烨和长孙,杨妃,阴妃这些长辈在一起不需要讲究礼法,但是像徐惠这样的女人,还是要避嫌的。
李二愣了一下说:“过于苛求了吧,她今年只有十五岁,应该还有进步的余地。”
看样子徐惠非常的受宠啊,这就帮着说话了,还有脸说,既然知道人家只有十五岁,还把人家给祸祸了,这都是什么事啊,为老不尊!
“陛下您的那把茶壶只要每天坚持用茶水浸润,放在手上把玩,等到那些包浆都进入到茶壶里面,里面的茶垢结的够hòu,您以后不放茶叶,光倒清水就能喝到上品的茶水。”
李二见布幔还在抖动,回头就不耐烦的说:“给个评价,少说别的。”
才女天生就是用来被打击的,云烨提起笔,在《残荷图》上提笔就写了“霜凋荷叶,独脚鬼戴逍遥巾。”
李二哭笑不得,琢磨着字义再看看那幅残荷图,正中间的那一支枯荷可不就像是一只戴着逍遥巾的独脚鬼,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云烨算是看出来了,也不知道徐惠是怎么向李二撒的娇,把自己拖过来为她扬名声,画的这么糟糕,还有脸让人点评,估计是李二也不好意思叫别人,所以就把自己叫过来充数,都已经入了宫了,就好好的玩宫斗,向皇后这个终极目标前进就好,玩什么文雅。
李二带着云烨走了,把这片伤心之地留给了徐惠,徐惠看着桌子上的那幅画,仔细的品味了云烨留下的那几个字。脸色一会青,一会白。
李二喜欢去太液池边散步,从来都不管什么冬夏,曲江上是活水,一年到头不结冰,太液池是一池子死水,只要寒风吹起,池面就会结冰,它其实是长安城水利工
程的一部分,丰水期的时候蓄水,枯水期的时候放水,类似于水库的功能,由于现在是冬日,太液池的水被放走了大半,只剩下浅浅的一层,靠近岸边的部分已经结
冰,只有最中间还有一小片黑黝黝的池水,几只没有来得及南飞的野鸭子还在上面凫水,找吃的、
云烨一直认为长安最冷的时候不是三九,而是刚刚入冬,这个时候人还没有适应冬日的严寒,所以感觉冷的厉害,尤其是太液池边的冷风嗖嗖的往衣服里钻,不一会,云烨就被冻得像乌龟一样。
“年轻人的火气都哪里去了,整日的胡混,把身子都熬垮了,以后想指望你们治理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