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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节

土佐之梦-第30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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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就是刺客,还算是什么武士?”我冷哼一声,拔出太刀,把刀尖移到他的眼前,刀尖上带出一溜鲜血,几滴鲜血从尖处滴落,溅在他额前的地板上,“你应该知道,作为刺客,从来都只有一个下场。不过,如果你老实交代,船上的火药是怎么来的,是否与此地的杂贺众铃木家有关,我可以让你痛快的上路,否则我会将你的眼睛一只只挖出来”

“他只是一个孩子,又能知道什么?只不过是家人全部被杀,才豁出性命来报复,公方殿犯不着和他为难,”羽良景秀扬声说道,替黑田一成解了围,“事到如今,在下也没什么好保留的……由于硝石的来源,如今全部控制在幕府手中,因此根来众委托杂贺众代为配制了几桶火药,只是因为起事匆忙,还没有运往纪伊国,就被铃木家扣在了奈半利港。然而,根来众和杂贺众,乃是几代的交情,虽然如今分隔两地,很多中下层豪族关系依然很密切,有些人甚至还是姻亲和知交,在下也就是通过这些私人关系,打通了一些关节,从而将火药偷偷取了出来。”

“原来如此那么你们可以上路了,”我点了点头,吩咐身边的池赖和,“赖和,把他的肋差还给他”

“是。”池赖和答应道,找出景秀先前交出的肋差,扬手丢到他的脚边。

“秀兴,送你母亲回舱室吧,”我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弥夜,微微叹了口气,转头对羽良景秀说道,“我不食言。放开我的女儿,我让你本人切腹自尽,保留作为武士的尊严”

“承情之至,”景秀回答着,丢下架在千手姬颈间的太刀,脸色复杂的看着脚边,“这柄肋差,还是当年在下元服,蒙公方殿亲自赐下的啊……”

他一边感慨着,一边半蹲下身子,去拾这柄由伊势刀匠打造的村正肋差。可是,等他刚把肋差拿到手上,千手姬已经抢过地上的太刀,用力刺进了他的左胸。

这个变故,让周围的不少人都惊呼了出来,他们都没有想到,千手姬居然有这份勇气和剑术。我也很吃了一惊,随即就释然了,千手姬毕竟是柳生宗严的外孙女,小时候跟随舅舅柳生严胜学过好几年,此刻虽然因为身上的累赘衣服而影响了行动,但是勇气和剑术毕竟仍在。

景秀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千手姬,眼中既有惊讶,也有无法像武士一样自尽的遗憾和愤恨。

“你……混蛋”他沙哑着声音骂道。

“我是千手姬,初次见面,”千手姬寒着脸,将刀又刺进了几寸,“你刚才打伤的,是我的母亲”

秀景这才知道她的身份:“你就是千手姬么……那么死在你手上也好,就当是误伤你母亲的歉意吧”

他丢下了肋差,无力的靠在身后船板上,闭目引颈就死。

“我来送你最后一程”秀景忽然出声道,大踏步走过去,扬起太刀挥下,在他的颈边划出一道明亮的刀光。

刚走进舱门的弥夜偶尔回头,正好看见这一幕。她悲呼一声,软软的倒在了秀兴的臂弯中。

……,……

吉良城馆的正厅中,摆放着宝心院的遗体,在她失去生气的脸上,依然残留着一丝遗憾的表情,应该是因为没有见上我和秀景最后一面吧

我默然的侍坐在一边,感觉很有些悲凉。虽然她年事已高,如我先前所言,即便往生也不必太多遗憾,可是被自己的亲孙子毒杀,这怎么说也是一场绝大的悲剧,她如果泉下有知,该是如何的伤心和失望啊

秀景从外面走过来,向宝心院的遗体深深一拜,然后坐在我的下首,轻声轻语的汇报着,仿佛是担心打扰了宝心院的安宁:“铃木重秀已经来了,正在外间等候。”

“哦,”我随意的应了一声,“他怎么说?”

“他带来了二十七只首级函,都是曾经在奈半利港和根来众暗地交接的属下。此外,他自己手上也捧着一只非常精致的空函,见到我时,很珍重的抚摩着,说是为他自己预备的……他说愿意为这件事情负责,只是希望兄长能够看在去年平定吉川家,以及年初平定根来众的功劳上,保留他铃木家的家名。”

“那么就保留铃木家,让他的嫡子铃木孙一郎接掌家业……另外,必须处置所有寄身于领内的根来众,彻底和他们划清界限”

“那么根来寺那边呢?”秀景又问道。

“他们是学侣方,正经的修行僧众,根来众是行人方和依附的豪族,两者并非一体,用不着株连到他们,”我略一思索,“而且,智积院和丰山长谷寺,轮流担任新义真言宗的管长,这一地位是我保证过的,也得到了朝廷的认可,写入了寺社法度。这种情况下,也不适合再动他们,反正他们已经取消了大部分特权,不可能再聚集什么势力。”

“兄长明鉴。”秀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秀景,你一定觉得我太宽纵了吧?”我斟酌着说道,“宝心院大人的事,我非常遗憾和抱歉。如果我上次听从你和景政的意见,干脆的抓捕羽良景秀,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上次的事情,和此事并无关联,兄长也没有什么疏失,用不着心怀内疚。而且母亲大人未能善终,兄长心里肯定也觉得很遗憾,”秀景摇了摇头,“只能说,这是天意吧景秀这个人,原本就不该出生在世间。”

“那么,你对景政怎么看?”我沉吟着问道,“如果一定要为这件事情找个责任人,景政在根来寺外围乱杀无辜,可以说是此事的直接原因。”

“关于那件事,我记得兄长已经处罚过了。他主动放弃战功奖赏,难道不是兄长授意的吗?”秀景回答道,然后又思索了好一阵,才慎重的继续说了下去,“臣下认为,他也是为了本家的攻略,从某种方面来说,他并没有错。只不过,兄长和他都有自己的做法,结果发生了冲突,既没有如兄长所设想的那般宽大到底,也没有如景政所希望的那样斩草除根,等于是两方面都半途而废,这才发生了悲剧。”

“你说得很有道理,”我点了点头,“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太多的杀戮,所有规则也早已破坏殆尽,因此我才希望以宽大为政,并且切实的重新制定规则,以彻底平息百年以来的动乱,还世间以和平和清宁……然而景政却不明白这种变化,还是实行战国时代的那套做法,自以为是在维护幕府的权威,维护我们和他自己的地位,实际上却于政务和世风极为有害。”

“这种抱负,也是兄长能够成就大业、得到众多大名和公卿们一致拥戴的原因了,”秀景想了想,“可是,世间毕竟还有很多阻碍,也有很多人和景政那样无法认清时势,依然坚持着自己的野心。所以,兄长的理念,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贯彻下去,毕竟现在去乱世不远,天下也还没有真正平定下来。”

“是啊,天下还没有平定下来,所以景政那样的做法也还是有用的,”我苦笑了一声,“真是的,如果想彻底推行我的理念,首先要排除的就是景政……然而,或许是因为少时没有体会到多少亲情吧,我现在对亲情特别看重,连身为双生子、多次作对的景秀都在尽力争取,何况是景政那样的亲生孩子呢?”

“兄长的心情,我非常理解。”秀景点了点头。

我明白,他是以为我在说幼年丧父、母亲改嫁香宗我部家、自己被迫栖身寺院的经历,却不知道我并非真正的景次郎,说的也是自己在另一个时代的事情。

说起来,那段经历还真是遥远啊而我现在最深刻的记忆,则是从遇到小夏开始,特别是在山中小屋同住的那一段。

“秀景,我决定了提前卸下幕府大将军之位”我忽然提高声音说道。

“什么在这个时候?”秀景大吃一惊,“这样合适么?马上要大举征伐关东了啊”

“那么就以大将军的位置,为信景的大军饯行和助威好了”

“信景毕竟还年轻,”秀景皱起了眉头,“中枢的大政,怎么少得了兄长的指导和掌握?”

“怎么少不了?前年我隐居那么长时间,你们不也做得很好吗?”我抬起头,望着远方的天空,极有深意的说道,“这个乱世,没有我照样会平定下来。”

“可是……”秀景还想说什么,却被我挥手止住。

“放心,该安排的事情,我还是会安排的……等到宝心院大人葬礼过后,你马上回到京都,替我办两件事情。”

这是正式奏对的格局,秀景正身做好,向我低下了头:“请兄长吩咐。”

“第一件事,是解除景政的所有职务,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能任由他继续干扰我的既定方针……你就告诉他,因为他的伤势突然恶化,所以我要让他在京都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朝廷检非违使、首席大目付之职,由石谷宣政继任;关东征伐副将和东海道总大将的职务,则交给现任幕府中老井伊宣直。”

“宣直能力出众,又是东海道远江国和西骏河的领主,继任征东副将和东海道总大将的确十分合适。”秀景点头表示赞同。

“另外,请竹中重治和蜂须贺正胜两位大老退任,和细川真之一样,担任我的御相判众。等到朝廷对我的太政大臣任命下来,我还会让他们担任从三位权中纳言之职,”我略一思索,安排了作为两人后继的人选,“如此一来,井伊宣直作为现任中老,可以递补为连枝家幕府大老;另一位大老,可以交给奉行家的蒲生宣秀;而宣直留下的首席中老之职,则由正胜之子、统领家的蜂须贺景胜继任,作为你退下来后的储备……你觉得怎么样?”

“这没有问题,”秀景再次点了点头,“正胜年近六旬,重治身体不佳,前两年竭力辅佐信景,已经有些后力不济的迹象。让他们退下来优养,也是兄长的爱护和体贴。”

“不仅仅是这样,”我微微叹了口气,“井伊宣直、蒲生宣秀、蜂须贺景胜都是能力出众的年轻人,有勇有谋有决断,也很能理解我的理念,只要他们坐稳了大老的位置,那么以他们作为我女婿的一门众身份,至少在将来的一二十年,都可以维持现有的格局。就算信景再倚重景政,也不能贸然罢免威望卓著的一门众幕府大老,而景政也就没有任何介入幕府大政的机会。”

“兄长的意思,臣下明白了。”秀景再次欠了欠身。

“那么幕府和京都就拜托你啦”我郑重交待道,“宣直和宣秀都是初胤大任,这一段时间,还需要你多多提点,多多偏劳。”

“怎么,兄长不准备返回京都吗?”秀景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

“不错,”我点了点头,“小夏目前伤势严重,不可能再远行,而我要在她身边陪着……她说过,不怎么喜欢京都,希望住在吉良城馆,我很久以前,也曾经许诺要陪着她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不如归去(中)第一百六十

……,……

小夏的情形不是很乐观,虽然短铳威力有限,弹丸打得不深,被手腕高超的大夫取了出来,但是毕竟打伤了左肺,无论是受伤还是手术,都免不了严重失血。直到永安号到达土佐国,她依然没有清醒,好在大夫说这样能够免去伤痛折磨,也能够安静的疗养,我也就暂时放下了心。

到了第三天,小夏总算是清醒了。侍女过来通报时,我正在为宝心院守灵,闻讯立刻赶了过去。

“御前的情况怎么样?”我在走廊上问侍女道。

“禀公方殿……御前的脸色不太好,而且紧皱着眉头,似乎是非常疼痛,”侍女小心翼翼的汇报道。

我仿佛感到心里也开始痛了起来。

“还有,御前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公方殿的安危。”侍女又汇报说。

我点了点头:“那么我就快点过去吧也好让她安下心来养伤。”

说着,我大踏步的往前走去,将侍女抛在了后面。

进到小夏以前所住正房的外间,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暖意,仿佛是从仲春进入了孟夏季节。这是大夫的嘱托,让小夏身着简单的夏衣养伤,以免过多的衣物影响伤口的愈合,同时为了避免她着凉,在房间的外面四周燃起暖炉,保证内间里的气温。

我脱下外衣,随手递给跪侍的侍女,几步走进了内间。小夏躺在房间中央的榻榻米上,就近照顾她的大夫正在给她把脉。我没有打扰他,向小夏微笑着点了点头,就坐在了她的身边。

又过了片刻,大夫放开小夏的右腕,向我欠了欠身,准备汇报小夏的情况。我担心情况不太好,影响小夏养伤的心情,对他摆了摆手说道:“你先出去吧”

“是。”大夫回答,收起药箱出了房间。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好些了?”我握着小夏的手,“听说你觉得很疼,我也很不好受。可是,知道疼了,就说明伤口正在恢复,所以你一定不能灰心,一定要坚持下去。”

小夏微微摇了摇头,声音非常虚弱:“坚持下去,又怎么样呢?”

“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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