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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节

土佐之梦-第1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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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些都是历史上的后话。如今他正准备替信长营建今滨城,家眷依然留在岐阜,只是应信长之命派出了代官木下佑久,和明智光秀、泷川一益的代官一起掌握着越前的实权。

而我和丹羽长秀,目前最头疼的就是向明廷朝贡的名份。

最后,经过仔细的讨论,我们采取了一种模糊的说法,将信长定位为天皇的摄政,我和长秀分别作为摄政官署的商务和政务长官,全权负责和明廷之间的贸易事宜。

但实际上,按照信长的规划,整个勘合贸易都在信长的控制之中。他控制的环节有两个,一个是出口货物的征集,另一个是进口货物的征税。货物的征集,由丹羽长秀率领信长的侧用五人奉行组(福富秀胜、菅屋长赖、堀秀政、矢部家定、长谷川秀一)共同负责,他们将家中高级武士、附属大名、各大寺社和各大商人组织起来,分别给予一定的货物配额,并且确定贸易使团的具体人选;完成之后,丹羽长秀将人员和货物清单移交给我,由我负责率船队前往明廷。等到完成交易返回之后,无论结果如何,一率由我征收一成半的商税和一成的运费。一成半的商税自然是归于信长,称为“抽粉钱”;一成的运费则交给船队,也就是我和武田信孝两人,用来支付往返大明的船只租金、船方工资、乘方食宿等费用。

但是,即使抽取两成半的税费额,这些货物的贸易利润依然非常可观。以银货交易为例,日本的金银价格比例为1:10到1:11,大明1:4,仅仅输出白银,获利即相当于货物的双倍价值。而且,大明的生丝、药材、砂糖、金缕、书籍、扇香、铜钱、估衣等,运到日本皆是暴利,利润大约相当于货物价值的两到三倍。

可以想见,为了获得参与贸易的资格,很多人都将竭力向信长争取,而织田家在畿内的统治基础也将更加牢固。


第一百一十二章:贸易船队(下)

……,……

在日本的佛教流派中,禅宗是非常特殊的一脉。如果说奈良佛教和平安二宗是由朝廷扶持,且具有鲜明的“护国”色彩,可以称为国家佛教、贵族佛教的话,禅宗(主要是临济宗)就可以称为是武家佛教,是武士掌权后,因为武家的推崇和保护而兴盛起来的。在镰仓时代,幕府就仿造南宋五山十刹的制度,在镰仓建立了“镰仓五山”,后来又扩大到京都,建立“京都五山”;到了室町时代足利义满时,“五山十刹”正式成为定制,从而打下了禅宗临济宗兴盛的根基。

禅宗对日本的影响极大,尤其是在武家掌权的几百年间。从镰仓时代起,幕府的对外交往和大名的相互外交方面,基本上全部以禅宗僧人作为媒介和桥梁,并且协助制定外交方针;室町时代,禅宗的临济宗是足利将军家世代信奉的宗派,禅宗名僧深受幂府重用,常参与军政外交机要,或作为幕府的使者斡旋于幕府与各地大名之间,或作为国使出使中国和朝鲜。展开对外贸易,也是由足利尊氏的传戒师、曾经七度受到天皇的国师赐封、人称“七朝帝师”的梦窗疎石首先建策的,之后无论是幕府、大内家还是细川家,对明的勘合贸易无不以禅宗僧人为正使,而京都五山的天龙寺、相国寺等,向来在勘合贸易中占据重要地位。

另外,禅宗五山精研汉学汉诗,熟悉中国文化,他们开创的有别于平安贵族文学的“五山文学”,对日本文化有非常深刻的影响。(一休就是禅宗的喔)。无论是早已有之的书法、绘画、雕刻、造园艺术,还是平安后兴盛起来的花道、茶道、能乐、俳句,都可以看到禅宗的影子。例如千宗易继承和发扬的“和静清寂”茶道诸法,可以说是完全切合了禅宗的旨趣。就连武家流行的辞世句,也是起源于禅宗的诗偈。

可以说,战国时代著名的文化僧人和外交僧人,基本都是出自禅宗。前者有梦窗疎石、一休宗纯、大林宗套(武野邵鸥嗣师,津田宗及、千宗易戒师)等,后者有太原雪斋、快川绍喜、安国寺惠琼、泷本寺非有,以及稍后制定了《禁中及公家诸法度》、和南广坊天海并称“黑衣宰相”的金地院崇伝等人。

然而,近几十年来,随着幕府的衰落和勘合贸易的中止,失去了来自中枢的支持,作为禅宗根基的京都五山已经渐渐的衰落下去。曾经主导过幕府和细川家勘合贸易的两寺中,京都五山之首、由足利尊氏和梦窗疎石开基、以前负责建造对外贸易船的天龙寺在应仁之乱中被烧得一干二净,虽然经过重建,但是传承已失,再没出过什么著名的僧人;五山次席、由足利义满和梦窗疎石开基的相国寺更惨,应仁之乱时作为细川家的阵地被西军烧掉,然后因为参与细川家的勘合贸易,好不容易重新恢复了一些元气,却又在天文二十年(1551)卷入细川家和三好家的争端,再次被全部烧掉,至今依然是一片断壁残垣。

我和丹羽长秀原本想在两寺之中选取赴明交涉使团的正使,可是了解到以上的情况后,只得放下了这番打算,重新在京都物色合适的僧人。然而,连主导过勘合贸易的两寺尚且如此凋敝,其余的各寺又能如何?两人忙了大半个月,结果依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几乎在绝望之下,我想到了一个人:前鹿苑寺住持、现任南河内守护的畠山义周。

鹿苑寺的地位非常特殊,是相国寺的山外塔头别院,由足利义满创建。寺中有一个“鹿苑僧録”的职务,是禅宗临济宗事实上的最高职,可以决定南禅寺和五山之下所有禅寺的寺格确认、住持任免、寺领安堵和诉讼处置。这个职务同样由足利义满创建,用来保证幕府对禅宗的控制,首任鹿苑僧録是梦窗疎石的高徒、“禅宗双璧”之一的絶海中津(土佐国津野家出身),之后循例由鹿苑寺住持或相国寺住持兼任。

当初畠山义周还叫足利周嵩时,正担任着鹿苑寺住持的职务,自然也就兼任着鹿苑僧録之职。对于禅宗之内的详情,他了解得应该很多。所以,我和丹羽长秀沟通了一番,决定去向畠山义周讨教。

畠山义周目前正留在京都,而他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听了我们的要求,他立刻推荐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南禅寺南禅院院主仁如集尧大师,应该可以胜任这个职务吧”

“畠山殿下,可以详细说一下吗?”见他不假思索就说出了这个名字,丹羽长秀有点不放心的问道。

“丹羽殿下应该知道,南禅院是南禅寺的塔头,以前曾经是龟山上皇的离宫,也是南禅寺的发祥地,”畠山义周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至于仁如集尧大师,已经得到了一山国师的衣钵……”

听他这么说,至少我是放心了。南禅寺乃是禅宗的别格寺院,地位还在五山之上。寺中有两大塔头,一是南禅院,二是“黑衣宰相”金地院崇伝后来掌管的金地院;一山国师乃是元代僧人一山一宁,是忽必烈二次远征失败后派往日本的使者,后来就留在日本,成为南禅寺第三世祖师,并且传下朱子之学,被花园天皇赐封为日本国师。

既然身上带着这两大商标,那么仁如集尧的水平肯定不差。

看丹羽长秀还有些疑虑,我连忙向畠山义周致谢,先把这件事定了下来:“义周殿下的推荐,自然是非常可靠的。”

“宣景殿下过奖。”畠山义周露出了笑容。

“那么,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前往探访如何?”我对丹羽长秀说道。

见我似乎非常信任畠山义周,丹羽长秀稍一迟疑,点头同意了我的提议:“也好。”

“等等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畠山义周忽然皱了皱眉头,“我最后一次见到大师,是在十年前的时候,那时大师就已经八十岁了……虽然大师法体硬朗,不过现在也许不在人世了吧?”

“什么?”我忍不住叫了起来,“怎么会这样?……那该怎么办?”

真是十年前就八十岁了,那还说他做什么啊?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天海老妖怪那么能活的

“宣景殿下勿急,”畠山义周劝道,“如果大师过世,我还另有一位人选……当日拜访时,大师身边有一位十五岁的徒弟,法名叫做西笑承兑。大师曾说,他日能够继承衣钵的,必定是这位幼徒。”

西笑承兑?这也是一位名僧啊他是相国寺的中兴之祖,是丰臣秀吉的政治顾问,先后担任相国寺住持、南禅寺住持,两度兼任鹿苑僧録。文禄之役后与大明讲和,即是由他回复明廷使者的册封状;关原之战前,他受德川家康之命,前往上杉家交涉,然后带回了偶像派巨星直江兼续写就的、堪比官渡之战前陈琳骂曹檄文的直江状,从而导致德川家康征伐上杉家,然后拉开关原之战的序幕。

这么一个人,自然是值得期待。

“非常感谢”我向畠山义周点了点头,“我们这就去南禅寺拜访。”

离开了畠山义周的宅邸,丹羽长秀看了看我,若有所思的说道:“宣景殿下,对于畠山金吾,似乎是非常的信任啊”

“是么?”我想了想,刚才的表现,的确会给人这样一种印象。但是,我之所以信任他的人选,主要是因为有历史上的事迹支撑,知道他推荐的是才能超群的僧人。

“但我总有一些疑虑,”丹羽长秀微微皱起了眉头,“十年前是十五岁,也就是说,现在是二十五岁……即使真的才能出众,但要担负起此番重托,是否太过于年轻了?”

“或许是吧”我笑了笑,“总之,先去南禅院看看如何?”

……,……

令我非常惊讶的是,仁如集尧居然还真的活着(历史上次年无疾圆寂,享年九十一岁)。只是,以他的年龄,别说现在,就是十年前渡海前往大明,恐怕也是够呛的。好在还有西笑承兑,而且的确是继承了他的衣钵,汉文、汉学、汉诗无一不通。丹羽长秀原本怀着疑虑,然而试探了一番后,也忍不住啧啧赞叹。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由我和丹羽长秀联名向信长进言,推荐西笑承兑担任赴明交涉使团的正使。

天正元年(1573)十月,西笑承兑率领为数十八人的赴明使团离开京都,赶赴堺町的“简妮特号”。之后,一行人将赶赴九州大友家,通过大友家和朝鲜方面取得联系,然后由朝鲜派人护送着前往北京,向明廷递交国书。这样做很有些繁琐,然而也是无奈之举。目前日本和大明可以说是未曾建交,必须通过作为大明属国和日本邦交国的朝鲜进行交涉。当年元廷第一次向日本递交国书时,同样是由高丽王朝代为送达。

他身上带着盖有天皇御印的国书,以及我和丹羽长秀拟定的勘合贸易请愿关文。如前所言,关文是以日本摄政官署的名义拟定的,上面没有加盖信长的“天下布武”印鉴,只有我临时赶制的摄政官署印。至于署名,由于丹羽长秀还没有正式官阶,所以用的是我一个人的名义。

这个时候,西笑承兑就显出了一些稚嫩来。我现在担任左卫门尉的官职和淡路守护的役职,他就按照两职的唐名,老老实实的写下“金吾参军、淡州太守源氏朝臣宣景”一行字,让我忍不住摇了摇头,几乎哑然失笑。看来,他虽然精通汉学,却不通汉俗啊日本武家的官职都不高,可是在中国,权力和官职却是成正比的,我这个“左金吾参军、淡州太守”的官职报上去,估计会真被认为是哪个地方小官了,还怎么可能代表摄政官署?

稍稍斟酌了一下,我划去了他写的那两个官职,重新写上了一行汉文:“左金吾、水师将军、淡路节度使、署理民部尚书、都督四州诸军事、南海道行军大总管源宣景奏上”。

这样应该可以了……我吹干墨渍,将草拟关文交给了他。

“誊写一遍,然后送来我用印。”我吩咐道。

西笑承兑看了看,语气中透出佩服之意:“没想到左卫门尉殿下居然还会汉文……虽然不太规范,但是文意把握得非常好,实在令人惊讶啊”

“大师谬赞。”我明白他的意思,微微露出一个笑容。

这几个官职并不是随便写的,需要对唐代官制有相当程度的了解才有可能。左金吾作为简称,巧妙的回避的职务等级,因为左金吾卫大将军(左卫门督)、左金吾卫将军(左卫门佐)、左金吾卫参军(左卫门尉)都可以简称左金吾;淡路守护唐名是淡州太守,从职权来说却是和唐代作为一方重镇的节度使相当;署理民部尚书,说的是我以前担任城町总奉行、拟定三货制度、主持家中财政改革的事;都督四州诸军事,是指我现在所担任的四国方面军团长职务,这样的话,接下来的南海道行军大总管也就顺理成章了。

至于不太规范,那是因为我用的汉文简体字。

“请问左卫门尉殿下,是否还有什么嘱咐?”见我这么熟悉明国先代的体制,西笑承兑的态度变得十分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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