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第12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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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盛是曹颙身边老人,自是晓得自己老爷与二老爷的情分,名为堂兄弟,实际上同亲兄弟无二。
又因年纪相仿,相伴长大的缘故,真要说起来,老爷待二老爷这个堂弟,丝毫不亚于同胞所出的七爷。
想着二老爷现在的处境,吴盛也跟着心酸,跪下道:“二老爷,小人随大爷去江宁了,大爷打发小人回来报信,二太太走了……”
曹颂还在不解:“报信,走了……二太太不回京,往哪里走?”
说着,他自己也醒过神来,浑身颤抖着,看看吴盛,又看看旁边缄默的曹颙,满脸无助,带了几分哀求道:“大哥,他在扯谎……”
曹颙立眉道:“你是小孩子么?你要记得自己不仅是长子长兄,还为人父、为人夫……不要再让弟妹操心……”
曹颂神情木木,身子趔趄,差点摔倒。
曹项正盯着他,见状忙上前扶住。
“我在做梦……我在做梦……”曹颂脸色青白,双眼紧闭,挑了挑嘴角,喃喃道:“梦都是反的,呵呵,我在做梦……”
曹项眼是红了眼圈,望向曹颙。
曹颂能自欺欺人,曹颙这个曹家掌舵人却不能自欺欺人。
“挂白,报丧。”曹颙轻声道。
曹项点点头,扶着曹颂,将他安置在椅子上,想要下去吩咐人。
曹颂却猛地睁大眼睛,一把拉住曹项的胳膊:“去哪里儿,不许去?”
曹项哽咽道:“二哥……想想几个侄女侄儿,不要让二嫂担心……”
曹颂眨眨眼,道:“我的官司总不能拖到万寿节,就要了了,你二嫂还担心什么?”
他这会儿倒是明白起来。
曹颙仰起头,望着雕花的房梁,眼里也是水润一片……
等内宅得了消息,孩子们与下人都换上丧衣,曹颂还一会儿睁眼、一会闭眼地痴缠。
众人哭声一片,兆佳氏被搀扶出来,见曹颂浑浑噩噩的,颤颤悠悠地上前,抱着曹颂,嚎道:“我苦命的儿……我的好媳妇啊……”
曹颂这才安静下来,眼泪“嗒”、“嗒”地落下……
这会儿功夫,初瑜扶着李氏,带着几个小的到了……
曹宅外,白纸糊门,挂起了白灯笼。
几位出门的姑奶奶与近亲,当晚就收到曹府的丧信……
第一千三百八十七章身后事
静惠的灵柩虽在路上,可曹宅既已经往亲朋报丧,总要设灵主供儿女亲朋吊祭。
静惠与兆佳氏的诰命虽没有收回,可曹颂的二品总兵已经罢官,已经名不副实。可曹颂身上的爵位只是正五品的云骑尉,要是按照这个品级给静惠治丧,又实在委屈了静惠这个二房主母。
虽说这些死后哀荣,对逝者来说没什么意义,可还有几个孩子,总不能让几个孩子觉得曹家薄待了他们的母亲。
再说,曹颂的案子至今没有尘埃落定,以曹颂“戴罪之身”的身份,即便用五品宜人的身份治丧,也显得冒失。
可总不能以民妇的身份。
为了此事,曹颙亲自出门,去了怡亲王府,向十三阿哥请示。
十三阿哥已经得了消息,心中亦是唏嘘不已。
曹家女眷中,静惠因是十三福晋堂外甥媳妇的缘故,早年也常来王府请安,十三福晋也对十三阿哥赞过的,确实是个贤惠的。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病故,曹颂那家伙的打击怕是不小。
十三阿哥心里明白,曹颙名义上是请示自己,实际上是想求自己在皇上面前探探话而已。
即便曹颂不能保留原级,也看看到底降几级留用。
“你听爷回信吧,你们老二那里,你也多安慰些……”十三阿哥叹了一口气,道。
曹颙道:“劳烦王爷,臣待几个侄儿侄女谢王爷了……”
十三阿哥摆摆手:“那也是爷的外甥与外甥媳妇,不用再啰嗦……”
待曹颙告退,十三阿哥便直接去了宫里。
福惠阿哥薨后,雍正并没有回圆明园,依旧留在紫禁城。
养心殿里的,因还没有到烧地龙的时候,很是清冷。
雍正已经年过五十,老来丧子,打击委实不小,像是一下子少了许多精气神。
十三阿哥见状,心里叹气,却不晓得该如何劝解。
说什么都是空的,前年他没了二格格,去年没了两个小阿哥,都是剜心之痛。
更不要说皇上子嗣不丰,膝下只有三个阿哥存世。
福惠阿哥又是幼子,因年家的缘故,皇上对这个失母幼子多有怜惜。
不过,见到十三阿哥,雍正原本沉重的心情,还是好了那么一点点。
“十三弟来了……”他示意十三阿哥近前坐,而后吩咐陈福上茶。
今早小朝时,君臣两个才见过,显然十三阿哥现下进宫是有事禀告。
只是十三阿哥没有开口,雍正也没有急着问。
福惠的夭折,带给雍正的触动很大。
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个皇帝当的很没有意思,将自己累的半死,却疏忽了许多事。
他想起少年时圣祖皇帝训斥他脾气急躁之事,再想想自己登基这六年,一年一大步,忙的跟个陀螺似的。
可他是皇帝,站在至高之位,手握世间权柄,当俯览天下才是。
他不急了,甚至巴不得时间能跟牛皮糖似的,抻得越慢越好。
看到这样平和的皇上,十三阿哥心里诧异。
他不想破坏雍正的好心情,就有些犹豫,要不要现在提曹家之事。
如此一来,雍正倒是疑惑:“十三弟怎么欲言又止?遇到什么难事?”说到这里,神色凝重起来:“赈济银钱不够了?”
虽说户部银库银子不少,可其中大部分都是不能动的,能调来赈济的银钱有数。
十三阿哥忙摇头道:“不是户部事务……是一点私事来请皇上示下……”
“私事?”雍正挑眉,来了兴致。
十三阿哥虽不愿扫兴,可想着对曹家来说理丧毕竟是大事,还是硬着头皮道:“是曹家的事儿……曹颂发妻董鄂氏病故,曹颂如今待罪,后事料理就有些尴尬……到底是臣弟的内甥,臣问了曹颙,他也没个章程,臣弟便想着到皇上跟前求个体面……”
“董鄂氏……”雍正有些吃惊:“不是说曹颂次子夭折?怎么是丧妻?”
皇上有粘杆处,可曹家东府显然还不入皇上的眼,并无粘杆处的人渗入。虽说晓得天佑出京,可他只当是去江宁接曹颂家眷。
十三阿哥叹了一口气道:“次子夭折在前,董鄂氏病故在后,曹霑已经打发人回京报丧……灵柩已在路上……虽说要在城外停灵,可曹宅那边也要治丧……”
曹颂是御前侍卫出身,雍正对他本无恶感。
这次即便因两督之争,用曹颂这个二品总兵“顶缸”,还怕曹颙多心,特意说了软话,只想着曹颂年青,等个三年两载的,给他安排个好差事便是。
没想到却在他进京候审的时候,接连丧子丧妻。
雍正因福惠阿哥之丧,本就对丧子的曹颂有些不落忍,现下又听到他丧妻的消息,三分的不落忍就成了十分。
他又想到自己,即便发妻还在,可早已夫妻决绝,比鳏夫也强不了几分,同病相怜之心更盛。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曹颂的总兵既罢了,就先回一等侍卫上听用……”
十三阿哥闻言,心中欢喜,这不仅是恩准曹家以三品淑人的身份发送董鄂氏,而且还给曹颂的降职定了品级。
一等侍卫是正三品,总兵是正二品,降两级听用,刑部那边量刑的时候,就要斟酌着,不用再担心有人罗织罪名,横生枝节……
虽说早就晓得曹颂此回有惊无险,可听到十三阿哥的回信时,曹颙心中还是松了一口气。
世上之人,最不乏落井下石的。
就像这回的事情,知道内情的,晓得曹颂在“顶缸”,不知道内情的,多半要当成曹家失宠的先兆。
就在曹家圣眷昭昭时,都有人弹劾曹颙,更不要说现下这个时候。据曹颙所知,如今已经又不少御史上了折子,都是弹劾曹颂在任上不端的。
众口铄金,加上曹颂本身就有过失,曹颙如何能不担心?
不仅曹颙,曹家诸人也都觉得安心。
曹颂的差事虽没了,可皇上既准许他依旧用侍卫身份发送妻子,那是不是也表明并没有怪罪曹颂之前的失职?
静惠的灵柩不在,只设了灵堂,供奉了静惠灵主。
除了几家姑奶奶处与富察家,其他人家要等静惠灵柩抵京才报丧,因此这几日来吊祭的都是至亲。
曹颖、曹佳氏、曹颐都是静惠进门前就出阁的,感情还淡些,四姐却是多受静惠看顾,姑嫂感情很深。
只是她现在是双身子,又是三个月紧要的时候,谁也不敢让她多哭,少不得大家又劝住……
乾西二所,五儿房门口。
弘历站在门口,看着灯下坐着的婀娜人影,不由愣住。
自打江南回来,弘历就想着抬举五儿,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他是皇子,站在高看的远,自是晓得曹颂被罢官,不是什么曹家失宠,说不定曹家二房的崛起,就在这次罢官开始。
只是他不仅要安抚丧女之痛的富察氏,偶尔陪陪有产子之功的富察格格,还要哄着小意温柔的高氏,加上自己看中、辗转安排入宫的苏氏,外加上同苏氏一起被赐下的朝鲜美婢金氏,一时间竟忙的抽身不能。
加上五儿的性子,向来不往前凑,弘历又是习惯女人温柔小意的。
毕竟他喜欢身材苗条,性格柔弱的女子,五儿容貌虽不差,却行事刻板,身材又丰腴了些,有些不合他的心意。
而且,即便有心平衡自己后院,可他到底还年轻,有心软的时候。嫡妻刚丧女,那个时候弄“平衡”,也太冷情了些,心思就搁置下来。
这回曹家有丧,弘历又想起早先的打算,便亲自来到五儿的院子。
他只是一时兴起,拦着宫女没有通报,没想到就看到与印象中截然不同的五儿。
宫里避讳,不幸戴孝,可五儿有服,就换了素色衣裳,褪了首饰,脸上也没有妆容。
四阿哥不得不承认,自己看到这样的五儿,竟然有惊艳的感觉。
印象中那个圆脸带着稚气的五儿,在他不经意间,竟然长成了倾城色。
五儿坐在炕上,手中拿起针线发呆,压根没留意门口多了个人。
她的贴身宫女春橙站在弘历身后,只觉急的不行。
二所虽现下女眷还不多,可气氛已经同皇子大婚前截然不同。
即便五儿没有明说,春橙也多少猜出自己主子平素扮平庸的缘故。
福晋虽说现下依旧端着贤惠,可既能带族姐为媵,就是个有算计的。主子暂避锋芒,摸清福晋脾气再行事,也是自保之道。
不想,今日却有了变故。
主子因担心娘家长兄,本就有些清减,昨日又听到长嫂病故的丧信,就去福晋前报备过,开始闭门守制。
她们这里本就冷清,加上已经入夜,主子净面后就没有再装扮。
没想到,阿哥这个时候过来……
春橙刚想着是不是冒着挨板子的危险出声示意,就见五儿抬起头,望向门口。
看到弘历的那瞬,五儿先是呆了呆,随即眉头微蹙,带了几分迷惘与无助,分外惹人怜惜……
曹宅,灵堂。
曹颙看着眼前的一碗粥,又看了看曹颂,哑着嗓子道:“怎么,还得哄你吃饭不成?”
自打知晓静惠病故的消息,已经三日。
曹颂米水未进,兆佳氏实在无法,只能求到曹颙身上。
这几日,曹颙也是身心俱疲。
静惠灵柩没到京中,大祭还在后头,没有现下就请假的道理,他每日还要去衙门。
又不放心曹颂这边,每日落衙回来就直接到东府这边。
没想到,静惠的名分刚定下来,曹颂又不安生了……
第一千三百八十八章众生(二合一)
乾西二所,正房。
富察氏坐在炕上,手中拿着个拨浪鼓出神。
桂嬷嬷见状,叹了口气,道:“福晋,小格格已经去了……主子还需好生调理身子,等出了孝期,添个结结实实的小阿哥……”
富察氏嘴角多了几分讥讽:“就算生了阿哥,也是二阿哥……长子不嫡、嫡子不长……我现下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为了我好,不过是为了富察家族……直郡王当年为何能与理密亲王一争长短,不就是占着庶长子名分?哪里是我的助力,惯会装老实,那才是我的大敌……”
见富察氏越说越愤恨,桂嬷嬷忙道:“格格慎言……”
富察氏冷哼一声,到底听了劝,不再多言。
虽说身为皇子嫡福晋,看上去风光无限,可她到底年轻年少,城府有限。
加上守孝的缘故,除了成婚三日,夫妻两个就分居至今。
身为富察家嫡女,她即便嫁入皇家,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不能抬头的。
她早就晓得,丈夫身为皇子,不会只属于自己,可是没有想到扮作贤良会这样折磨人。
即便她心里再瞧不起那些包衣女子,可不得不承认她们比自己更美貌、更柔顺,更合丈夫意。
丈夫虽将二所内务都交给她,对她这个嫡妻给予尊重,可是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