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第10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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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颙摇摇头,道:“怪不着你,若不是吓得厉害了,你也不会使人疾驰回京送信。”
他们亲人叙话,李卫就有些坐不住,想要起身告辞,却被曹颂挤眉弄眼的留下。
曹颂这会儿正心虚,哪里敢一个人面对兄长,自不会容李卫这个“罪魁祸首”溜走。
李卫不动弹,静惠就不好再留下,借口为曹颙预备接风酒,带着孩子们回内院了。
就剩下三人,李卫就又说了江南官绅对峙的缘由。
不过是因“利益”二字。
皇上看重江南盐税,才重用李卫。李卫也没辜负圣恩,到了江南后,就没收了几个打的私盐作坊。
他多少有些“杀鸡儆猴”的意思,也是表表朝廷的决心,让那些私盐贩子悠着点。
并没有敢拿江南几个盐商世家开刀,多是调查之后,根基不深的人家。
虽说有“欺软怕硬”之嫌,却也是无奈之举,毕竟他是来江南当差来了,不是来江南打战,若是将地方绅士都得罪光了,那往后的差事也不好干。
没成想,有两家作坊背后是有靠山的。
连扬州程家也被请出来做中间人说项,只是这般遮遮掩掩,不肯露身份,使得李卫起了疑心。
他在云南时,也曾查处过私盐。对于盐贩子托人寻情的反应,并不意外。
自古以来,都有句老话,“民不与GUAN斗”。还有一句话,“官SHANG勾结”。
毕竟,做生意也好,当官也好,多为了一个“财”字。
可那两个作坊后面的靠山,却只肯大咧咧的掏银子疏通关系赎人,对于被收没的私盐作坊却提也不提。
一个私盐作坊,还有没有运出的上万包私盐,价值不菲。
就算是程家那样的盐商世家,被没收了一个作坊,也会觉得肉疼。
这声明不显的“万复”,却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反常即是妖,李卫就使人留心,调查这“万复”的底细,却是跟地里冒出来的一样。
那两家私盐作坊,早年归两家小盐商作坊所有,十来年前家道中落相继转手到万家。
万复要赎回的几个人,就是这两处私盐作坊的管事,偏生一个都不姓万,名分上说是表亲。
越是详查,越能发现这些人不类寻常百姓。籍贯不清,口音各异,没有说上清楚的亲族。
李卫开始还以为这些人吃的是海上饭,回江南养老的,心中就多了提放。
回过头再查那卖私房作坊的人家,却是无影无踪。
李卫心中惊恐不已,哪里跟轻易就放人。
要是这样人真是海贼出身,那两家私盐作坊的东家说不定已经被害。
虽说制作、贩卖私盐,本就是犯了朝廷律法,未必是什么好人。
可真要是被妄杀,他这做父母官的,也不能就当不晓得。
程家只是做中间人,见李卫不送口,也没有法子,只是私下里少不得提醒李卫“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之类的话。
李卫骨子里带了侠气,多年前还只是一个六部司官的时候,就敢得罪铁帽子亲王;更不要说现下已经是一省大员,哪里还会将几个“小人”放在心上。
他不肯服软,那些人也硬气,不肯退一步,事情就僵持下来。
在李卫看来,若是真的查清万复一干人是“海贼”,那即便全处理了,也是为民除害了。
不想,接下来的发展,却是诡异起来。
除了程家,另有江南大户出面,为这些人说请。
虽说传话的口气仍是谦卑,可巡抚衙门却隔二连三闹出了不少动静。
李卫有些明白程家提醒的用意,这些人是亡命之徒,得小心他们狗急跳墙。
李卫掘脾气,哪里是肯服软,被这些人挑衅,越发咬牙要“斩草除根”,还江南一片安宁。
经过调查,这些人隐匿在两处,一处是杭州淳安千岛湖的龙山岛,一处是江宁紫金山脉南櫦的山南乡庞家村。
虽说浙江巡抚衙门就设在杭州,可李卫也晓得,衙署里不是铁板一块,要不然也不会任由那些小鬼闹腾。
为了保密,他便没有再杭州动手,而是寻了由子到江宁,以查处私盐的名义,请曹颂这个江宁总兵,同他带来的二百抚标,一起围剿庞家村。
因这里面有些不清不楚,曹颂不好交代属下,只好亲自出马,陪着李卫前往。
五百镇标同二百抚标,七百官兵,围剿一百多人的村子,不能说手到擒来,也当不费什么事。
不想,官兵围村后,庞家村的人拿起武器外,相邻的两个村子也出动男丁来袭击官兵。
对方有几个身手利索的高手,约莫是想着“擒贼先擒王”,都奔着李卫同曹颂来了。
李卫到江南两年,一直奔波不断,正经聘了几个高手在身边做护卫;曹颂守着总兵衙门,所有亲兵,身手到底差了一筹。
于是,曹颂就被砍落下马。幸好有护身软甲傍生,要不然还真要出大事。
李卫瞧着不对,以曹颂重伤为名,收拢兵马,让出来一个缺口,将那些人放出了一小半,剩下的都给逮住。
如此才算将事态控制住,没有出现惨烈战况。
几个村子的男丁,都藏有武器,老弱妇孺,都能向官兵挥刀子,这不仅仅是“海贼”上岸那么简单。
李卫一方面要顺藤摸瓜,一方面要密禀京中,等着皇上示下,所以才扣下曹颂,放出他重伤垂危的消息,好使的对方不起疑心。
毕竟,先前抓也抓了,剿也剿了,这会儿突然偃旗息鼓,也叫人生疑。
没想到,将抓到的这些人一拷打,竟问出了冷不丁的内情来。
“那个万复,不是旁人,正是多年前福建洪门匪首万云龙之子。当年洪门发生内乱后,他还在襁褓之中,被带出海,长大后才回到江南,收拢洪门旧部,隐匿民间。”李卫道。
曹颙听了,不由皱眉,道:“这万复年岁不大?”
“是,说起来比孚若还小几岁,今年还不到三十。”李卫回道。
曹颙心中越发疑惑,当年他碰到万云龙时,万云龙已经六十多岁。若说留下个两、三岁的孩子,也不能说全无可能。只是那样的话,不该临终之前,提也不提。
再说,他后来还在父亲面前问过洪门之事,也没听过万云龙有儿子的消息。
见曹颙神情诧异,李卫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头?”
曹颙点点头,道:“这个万复出现的莫名其妙,我只听说万云龙是个和尚,终身未娶,怎么会有儿子?”
“咦?”听了曹颙的话,李卫不由诧异,看着曹颙道:“孚若还知道万云龙?”
洪门早年虽闹出些动静,主要是闽浙一带,那个时候,曹颙还是稚子而已。
曹颙点点头,道:“听先生提过,万云龙出身南少林,并没有嫡亲子侄,只有两个养子······”
第一千两百二十七章怪异的绑架
腊月的京城,是银装素裹;腊月的江宁,依旧是墨绿犹存,生机盎然。
今年立春在年前,气候已经开始暖和起来。走在江宁街头,偶尔能看到路边庭院里探出来的腊梅。
玉兰树花,也有了花骨朵儿,随时要绽放似的。
尽管天色灰白,空气中湿乎乎的,没有碧空暖阳,可还是少了冬日萧寒。
站在织造府前街,远远地眺望那熟悉的匾额,曹颙觉得很怪异。
似乎什么也都没变,笔直的青石马路,高高的朱漆大门,黑底金子的匾额,如同二十多年前一般无二。
可多看两眼,似乎有不同,青石马路已经残破,碎裂的青石板中一簇簇半是枯黄,半是嫩绿的野草。
朱漆大门重新刷过,颜色有些不正,不再是厚重的大红,而是带了几分丹CI之色,比过去似乎要鲜亮,可总觉得不如过去的颜色顺眼。
匾额也重新刷过,黑的地方越黑,金的地方也金灿灿。
织造府已呈破败,尽管它表面光鲜。
“故地重游,老爷不进去转转?”魏黑站在曹颙身边,见他望着织造府大门发呆,笑着问道。
别说是曹颙,就是魏黑对织造府也颇有感情。他从十几岁就进了织造府,隐在曹颙身边做暗卫,直到曹颙进京,在织造府待了也是小十年的时间。
曹颙摇摇头,道:“今日太仓促,过两日再说吧。”
虽说这里以前是他的家,可也是朝廷衙署,现下住进了旁人。以他的身份,做这“不告而至”的恶客容易,可保不齐会引出什么口舌官司。
曹家在江南的身份本就敏感,他这个曹家嫡系家长,更是要谨言慎行。
左右他要在江宁逗留一阵子,倒是不急这一时半刻。
“去夫子庙转转?”曹颙回过头,对魏黑与曹甲道。
今日从总兵府出来,曹颙没有带旁人,只有魏黑同曹甲两个。其他的人,则留在总兵府调整。将近两千里路,疾驰下来,也是熬人。
魏黑同曹甲出身不同,尽管年岁比众人都年长,却是精神最好的。
曹颙原要他们也歇两日,他们却是不肯,还是随曹颙出来。
曹颙也只是想出来转转,并没有专门的目的地,所以才问魏黑与曹甲两个。
魏黑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笑着说道:“就去夫子庙,正是吃鸭血粉丝汤的时候,搁上几勺辣子,想起来都叫人流口水。”
曹甲话本就不多,这会儿只是挑了挑嘴角,似乎赞同魏黑的话。
曹颙看看高壮的魏黑,再看看不苟言笑的曹甲,不由失笑。
三个大男人,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了,在这阴天中,徒步而行,只为了喝一碗鸭血粉丝汤,说起来还真有些可笑?
可是,在两刻钟后,夫子庙的“YAO记”铺子里,就又多了三个客人。
雪白的粉丝,红红的鸭血,碧绿的葱花,看得人食欲大振。
曹颙一连吃了两碗,才放下筷子。
魏黑也用了好几碗,曹甲只吃了一碗,却就着粉丝喝了一壶酒。
魏黑不由侧目,虽说现下是在江宁城里,可未必就稳妥。他之所以大咧咧同曹颙出来,就是因有个高手曹甲在。
如今大白天,在外头,要是曹甲吃醉了,可怎么好?
不知是不是吃酒的缘故,曹甲的表情要丰富许多,似有惆怅,似有悔恨,又似乎有深深的缅怀。
曹颙见状,稍加思索,道:“大供奉是哪年入得曹府?”
“哪年入得曹府?”曹甲目光有些迷离,喃喃道:“那一年朝廷······朝廷封了“金龙四大大王”······”
“咦?金龙四大大王不是前朝就有的么,怎么又成了朝廷封的?”魏黑不解道。
这段缘由,正好是曹颙晓得的,便解释给魏黑听:“河伯谢XU是宋末人,被百姓奉为HE伯是从元朝开始,明时就已经有册封。先DI重河工漕运,就正式册封谢XU为黄河SHEN,执掌漕运水路,不过是以期水运通达,沿河百姓安居乐业······我记得清楚,那当时康熙四十年之事······”
曹甲不言不语,还端着酒盅发愣。魏黑却心中诧异,康熙四十年的话,就是与他同一年入的曹府。
这样的外家高手,不该是无名之辈,可却从未听师傅提及过。
这会儿功夫,曹颙却没留心曹甲,而是想着织造府花园御碑下埋着的那个HONG门戒指。
到底该不该将它挖出来,该不该插手HONG门之事,曹颙还在犹豫中。
“大洪山吴天成”,早年曾使人打听过这个人,却是没有半点线索。
如今盘据在杭州与江南的HONG门“余孽”,是以“WAN复”为首,现下抓到的,还有在官府备案的几个“匪首”也没有WU姓之人。倘若说曹颙早年还对这个后世武侠小说之中屡屡被提及的帮派还有同情之心,可听说了“WAN复”谋夺他人产业之事,也就将那点同情都丢了。
他甚至不厚道的想,是不是洪门这些“反政府武装”私下同海宁查家有什么友好往来,否则三百年后查家出来的大才子怎么会在他的书中三番提及“洪门”,还将其中首脑骨干都写成义薄云天的好汉。
虽说对洪门无好感,可他心里还是不赞成李卫的想法。这些人,有的是依仗武力集会的江湖人士,有些人,只是为了一个信念,一个汉家香火不断的信念,才加入了洪门。
他们不是匪,只是心念前朝的遗民。这些人的数量,不是说剿就能剿的,若是军民对峙,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只是李卫如今已经递密折请旨,皇上又是宁折不弯的脾气,曹喁现在想要规劝一二,也是马后炮……曹颙揉着额头,正想着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行事,就听到有人唤道:“曹大人······”
曹颙抬起头,就见魏仁进了饭馆,往他这桌儿走来。
“原来真是大人,方才隔着窗户,还真有些不敢认······”魏仁见礼,道。
曹颙起身还礼,请魏仁坐了。
同送魏文杰兄弟进京时相比,魏仁越显老态,还不到五十,头发都白的差不多了。像是有什么心事,忧心忡忡,全无年节将近的欢喜。
曹颙见状,不由焕然。
当年他同魏信少年之交时,魏仁正好在织造府当差,端得是年轻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