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传-第1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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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娘将她低头抬眼的神色看在眼中,便如被千年万载的寒冰所围一般,心头不禁有些骇惧,竟然不敢当蕊蝶那阴冷的目光,微微后退了一步……一众人等终于启程而去!
长平公主本是要回长春宫的,好似想到了甚么似得小声的问了春娘:“春娘可曾感觉到那蕊蝶有甚不对之处么?”
一想起蕊蝶那阴寒的目光,春娘便是浑身的不自在,小声说道:“也不曾看处甚的不对,纵是感觉她那目光……未免是有阴毒的狠意,她随了相公前去……也不必多心的,蕊蝶是相公搭救之人,也晓得知恩图报,想来……想来不会对相公如何的吧?是么?公主你说是么?”
便是春娘这般冰雪聪明人儿也不敢确定蕊蝶是怎么样的心思,想来不会对相公怎么样的吧?不过那目光……那目光实在是叫人不寒而栗!“我这心里头跳的厉害,好似有甚的祸事要发生。不成,我要去到两淮亲自伴了驸马才能安心!”
“公主之言甚是,不过……公主的身子……”
“无妨,哈哈,我的身子无妨!”长平公主一面掩口而笑,一面呵斥身旁的宫人:“不曾听到本宫要去淮南的么?还不快去准备?难道还等了讨赏不成?再等便是讨打!”
第281章放箭也有真假←
路途烟雨故人远,落霞孤鸿长空寒,数树枫杨红叶坠,水冷荷残独憔悴!
一路之上稀云暗淡,飞鸟嘹鸣,黄菊瘦山水细,说不完的落寂道不尽的凄凉,满目俱为秋日的萧萧肃杀之气。
李二心头便似烧了团子火苗,毫不理会浓浓秋意,径直南来。
众人马不停止,路上非止一日,不再赘言。
却说这日,终于到了沛县(不必怀疑,就是三国之中刘备曾经所在的小沛),发现并非是如想象的那般。既不见遍地逃荒的灾民,亦是不见人心恐慌,各处亦是秩序井然。
看到此番情景,李二心头大宽:想来那淮水之患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严重,否则几个月的灾情下来,沛县早就为灾民所充斥了。
在沛县稍做歇息,便是继续南下,不日既到徐州(彭城)。
亘古以来,徐州便是四战之地,北上可图中原,南下尽视江淮之地,素为兵家之必争。
徐州城虽是方正,其方位却不是真正的东西南北走向,其正北角是微微偏向于西边的,众人从北门入得城来,径直的去往府衙。
太守的官邸还真是颇有些个气势的,不愧为一郡之宰府,四方之父母,当头朱红大匾,两排戒律石坊,说不完的威风道不尽的堂仪。
门口却是只有两个手持大杖的站班衙役,李二上前一步:“苏大人可在,我等是从京师来的……”
“可是新来的巡风李大人?”
“正是!”
“卑职见过大人!”那两名站班的衙役给李二见个礼:“回大人的话儿,苏大人前去南门还不曾归哩,便是晓得巡风大人要来,要小的候了的……”
过了徐州便算是两淮地地界儿了,李二本想知道些两淮的事情,看苏轼不在随口问道:“苏大人既是不在。可有掌管刑名刀笔的师爷?”
“回大人,莫说是管了刑名刀笔的,便是户婚词讼典狱提辖等诸位老爷也是去到南门了的,且容小人先安顿了巡风大人,想来晚些时辰我家苏老爷便是要归的。”
徐州的大小官员文武诸吏俱是去了南门,估计是有甚地大事情发生,李二很是在意的问那站班的衙役一句:“苏大人去到南门却是为何?有甚的公事?”
“灾民受了白莲教匪的挑唆。闹嚷着要进城来,我家大人带了人去拦……”
“甚?徐州也有灾民?”李二很是诧异,淮南水患虽是不小,那淮河水也不大可能泛滥到徐州地吧!
“是从宿州那边过来的流民,受了白莲教匪的挑唆。吵嚷着要进徐州。为了防止流民进来吃大户,苏大人已经和他们对峙了四日的了。”
“既是灾民,为何不放进城来?朝廷里不是有了旨意要赈济灾民的么?”李二很是惊奇苏轼为甚不广开府库安抚赈济?为何还要与灾民对持?难不成苏轼也要以强力手段镇压灾民?
“也不必先安置住所,且引我去南门……”
徐州城因其重要地战略位置为历朝历代所重,其城防极其的坚固。墙高池深如金汤堡垒一般,城上更是有无数的箭垛枪口等机巧之设计,苏轼苏打才子正站在垛口之上。衣带当风,须发乱舞,正大声地说了甚么。旁边更有五三百的弓箭手剑拔弩张,一个个拽圆了长弓,搭上箭矢,虎视眈眈的望了城外。
诸位看官不要误会,苏轼还没有调动军队的权限。在大宋的制度中,一般的小县都是配备五十名弓手和十名刀牌手以为常备的治安力量。苏轼一郡太守。能够调动的武装力量也只有这么多了,要想再调动军队还需要许多麻烦地文书,需要朝廷的批准才成。
难不成苏轼准备射杀外面想要进程的灾民?“噔噔”几步上来,李二便要和苏轼苏大才子说话,靠近了垛口。见得城下情形,登时便骇的无语。
但见城下人挨人人挤人黑压压的漫山遍野。满眼俱是蜂拥而至地灾民,老幼相搀男女互扶便如万蚁搬山一般的不住涌动。
万万千千地灾民便如潮水又似飞蝗一般,腾起漫天的烟尘遮蔽青天白日,漫地人流覆盖山野,看的人心直颤两股战战……
“怎……怎有这般多的灾民?”李二本就不是能够在大场面之中镇定自若的英雄人物,一见这么许多的人流正疯狂的前涌,脑袋登时便大了三圈,很是语无伦次的说道:“苏……他们……怎么这么多?”
苏轼也不曾回头便晓得是新任的巡风使李二李驸马到了的,毫不理会李二没有任何意义的问话,扯了嘶哑的喉咙破锣一般的呼喊:“后退……后退……再往前者本官便是要开弓放箭……”
但见城下人流潮水一般,缓慢而又沉稳的一点点靠近!
前排人众的面目亦是依稀可见,面貌苍老者有之,样貌幼小者有之,无一不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麻木的脸上不见半分神色,茫然的随了人流靠近。其中几名穿了红火滚裆裤的汉子极其惹眼,便似灰蒙蒙的海洋中一抹跳动的火焰,赤裸了膀子不住的高跳大叫……
“再往前半步,便是要放箭的……”苏轼已是声嘶力竭,右手高举,但凡那些个汹涌的流民再要靠上前来,定然是要射杀。
“苏……大人,不能放箭的……”李二亦是大声叫喊,唯恐苏轼右手一落便是箭矢齐发,也不晓得下面那些个饥寒交迫的灾民会死伤多少:“苏大人,万万不敢放箭的呐……”
苏轼面色坚定看也不看李二一眼,右手依旧高举。弓箭手虽是引弓而待,却是全然没有军人的那种决绝果断,面色犹豫,似乎从没有见过如此的场面还在犹豫要不要在苏轼的手掌落下之时放箭……
城下的饥民完全就是无视城墙上的弓箭一般,拥挤到了护城河边儿上……
苏轼叹息一声:“收了弓箭。昼夜巡查,一有动静立即报我。”
其实苏轼也不过是要摆个样子罢了,根本就没有想过真地要放箭射杀城下的饥民,见武力恐吓无效,亦是无奈。还在徐州城墙高池深,只要闭门不纳,便是有千军万马来攻。也不会轻易破城。何况那些个饥民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攻城器具,基本算是手无寸铁,也不怕那些个饥民真的攻破徐州。
见苏轼并非是要真的射杀灾民,李二悬了的心思终于放下:“苏大人原也不必牵挂,徐州城如此的高大。但要关了城门,这些个饥民便是万难进来。只是朝廷地旨意好似是说要赈济灾民,为何苏大人却要如此的将灾民拒于城外?”
如果是苏轼恐惧数量众多的灾民入城闹事,大可以开放了府库,在城外搭建粥棚以为赈济……苏轼微微摇头:“此间事不为驸马所知也。此次相见,驸马已是钦差,便是到府衙之中详谈的吧……”
苏轼苏大才子的官邸之后便是私宅。安住了其妻王氏等人,但见绯罗缴壁,紫绶卓围正中地大花厅前分有两块打的戒石,分书“慎言”“慎行”立于阶前。
慎言慎行之语和苏轼放旷疏狂的风流大不相符,以苏大才子的禀性想来是不会慎言慎行的,想来乃是前任官员所留。
“老爷,厅里已经备好了饭食……”说话地乃是个二十几岁的妇人,云鬓玉容红袄罗裙。眉如嫩柳,香肌赛雪,真个是有几分颜色。
“好生的收拾停当,我与钦差大人要好生地畅饮……”苏轼对李二笑道:“驸马当世才子,哈哈。好生畅饮才是。”
那女子听得面前的年轻人就是钦差大人,款款上前很是得体的蹲身问福:“早便听我家老爷提及驸马爷爷的名头。今日方的一见,妾身有福了。”
若是旁人的家眷,自然不为外人所轻见,苏轼却是个疏狂的,也不怎的看重那些个世俗地理法:“驸马身为钦差,我本是应当出城三十里相迎的,奈何方才的情形驸马也是亲见的,实在脱不得身子,便在家中备个家宴,为驸马接风洗尘,我这内人不仅烧的一手好川菜,本地菜式也学个七七八八……”
李二这才晓得眼前年轻貌美地妇人便是苏轼之妻梅州王氏,躬身为礼:“甚的钦差不钦差,我与苏大人本就是熟识地,苏夫人不必见外……
”哈哈,便是喜欢驸马这般的脾胃,来,来,来,入座……“苏轼右手虚引,示意李二坐了正位:”唤惜眉出来与驸马陪酒。“
片刻功夫,苏轼买的那小萝莉惜眉便是出来,虽隔了两年,身子长高了一些,依旧是那般屈屈偎偎的倾颓模样,。着了个绣水纹的绒裙,却不着胭脂花红,峨眉淡淡,瘦瘦怯怯,低声细语的给人见礼:“奴奴见过老爷,见过……”
“当朝驸马,钦差大人。”
惜眉看李二眼熟却不晓得应当如何的称呼,听得苏轼的介绍,明白李二是个大人物:“奴奴见过钦差大人。”
想来这惜眉也是时常的伴人吃酒为乐,低眉顺目的坐在李二身旁,十分的乖巧模样。
李二很是佩服,佩服苏大才子竟然能够在自己夫人面前如此的展露“红颜知己”,想想自己实在没有这份本事的。
“我此次前来苏大人想是知道的,便是为了淮南灾民之事……”
“哈哈,晓得,徐州却非是淮南,我徐州更不曾受灾,亦不曾有灾民……”苏轼哈哈的笑了,举起琉璃盏子笑道:“此间本是家宴,不言那些个朝廷弄个大事,驸马畅饮便是!”
过了徐州才算是真正的进入到了淮河水域,徐州本就不算是淮南,也没有受灾。苏轼这般个说辞实在算不得无视民生疾苦,不过徐州乃是淮河以北的第一重镇,在李二“以人为本”的观念之中,就算是徐州没有受灾。也应该是大兴赈济之事的:“徐州虽算不得……”
“来,来,来,胜饮……”苏轼将盏子里的酒浆一饮而尽:“驸马与我真个是熟识的,遥想当年在那阳谷,驸马伴是展露才情,真个是语惊四座的。今日怎这般地絮叨?往日里的豪情何在?”
苏轼哈哈大笑之中,李二却真是笑不起来的,一想到城外那铺天盖地漫山遍野的灾民便是心如火焚,哪里还有吃酒的心思哩!哪里还有当年诗酒论文的豪迈?
端了端那盏子便又是放下,那小小惜眉还是乖巧的举杯:“钦差大人怎不饮地哩?奴便待大人吃了这盏子的吧。”
惜眉勉强的将那大盏子酒浆吃下肚子。为酒意所撞,登时便闹个脸面飞红,苍白的面色添了两朵红晕,掩口不住的咳嗽。
“驸马还真不是个怜香惜玉地……”
“我……我今日染了风寒,还是少吃酒的吧……”
苏轼哈哈大笑:“尝尝夫人烧制的彩珠牛宝。此物颇有些火性,最是滋补男子的身体,《内经》曾有言……”
李二也顾不得听苏轼的言语。勉强食了几箸徐州有名地彩珠牛宝和地锅子鸡,却如同嚼蜡的不知其味,心头几个来回,终于问道:“苏大人为徐州父母,徐州有是一方大郡,想来积蓄颇多,为何不开了府库以为赈济?”
苏轼看李二直是挂牵赈灾之事,也是放下盏子。叹息一声:“驸马真个以为我苏子瞻是那坐视水火之人的么?淮南天灾人祸,子瞻频临淮北,自然将灾民苦难尽收眼底,亦是心中疼地甚了,前番徐州已经输出粮米四千以为赈济。府库之中虽略有盈余,却实在是再不能开的!”
徐州一方大郡。世代经营直辖府库又有盈余,李二实在想不通苏轼为何将万千灾民拒于城外,甚至不惜以刀枪相向,却不肯开仓放粮赈济饥民。
“为何开不得府库?个中有甚的缘由不成?”
“驸马悲悯灾民,我苏子瞻难道不是如此?莫说我徐州,便是颍州海州甚至是京师亦不为赈济,非是不赈乃是不敢也!”
“不敢?”李二还真的是头一回听说“不敢赈济灾民”的说法:“难道朝廷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