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兴华夏-第3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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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针锋相对,指出:“新疆不复,于肢体之元气无伤(阿古柏占据新疆已经七八年了,现在除哈密、巴里坤一角仍在清军手中,新疆大部分地区先后被阿古柏势力侵占,但关陇地区并未受到骚扰,而且以阿古柏的那点军力,能占据全疆已是了大不起了,根本无力进犯关陇,是以李鸿章这么说其实没什么错,但在后世的愤青们看来。这妥妥的是卖国贼的言行),海疆不防,则腹心之患愈棘。孰重孰轻,必有能辨者。”主张停塞防之饷,“均做海防之饷。否则,只此财力,既备东南万里海疆。又备西北万里之运饷,有不穷困颠蹶者?”
话虽如此,李鸿章事实上也无意放弃新疆,他给出的解决办法是:一,停兵。建议朝廷停撤西北地区已经出塞及准备出塞的部队,令其“严守现有各边界。且屯且耕,不必急图进取”,停撤多余出来的饷银,则移作海防之用。二,经营。李鸿章的经营新疆的方略则是:“招抚伊犁、乌鲁木齐、喀什等回酋,准其自为部落,如云贵之苗瑶土司。越南、朝鲜之略奉正朔”,李鸿章认为,如此则既可以挫败英、俄兼并之心,中国也不必劳师远征,实为“经久之道”。
李鸿章建议将新疆经营成“如云贵之苗瑶土司,越南、朝鲜之略奉正朔”的观点,放置在1875年的中国,并没有什么问题。因为在这个时代。传统的“天下观”还远未被近代的“世界观”所取代,李鸿章语境里的“越南”、“朝鲜”,都不是近代意义上的主权国家,而是中国传统“天下观”里面的藩属,其将“越南”、“朝鲜”与中国本土的“云贵之苗瑶土司”相提并论,即可见一斑。换言之,李鸿章从来都没有说过要放弃新疆。他所提出的建议,建立在1875年清廷的“天下观”基础之上。这种“天下观”在后世看来貌似荒诞,但在当时,却是清廷所竭力恪守的正统意识形态。
晚清传统中国向近代中国艰难转型的过程。实际上也是晚清国人传统政治理念向近代政治理念转型的过程。李鸿章在海防与塞防之争中所持意见,正是这一转型过程中的产物。后世之国人体会不到当日观念转型期的混沌与茫然,而简单地痛斥李鸿章为“卖国贼”,痛快固然痛快,却也可悲亦复可叹。
比较起来,左宗棠的意见则不存在理解上的分歧。左宗棠因为主张“东则海防、西则塞防,二者并重”而在后世饱受赞誉,但事实上,李鸿章等所谓的“海防论者”也并不认为塞防不重要,其分歧不过是现有财力条件下,塞防与海防,谁该优先办理而已。与李鸿章认为海防危机更甚,应集中财力优先办理不同,在左宗棠看来,海防费用可以省去购船与雇船之费,因为福州船政局已经可以自己制造船舰,不必再动用西征的饷银;再者,即便不西征,画地而守,也不可能省出饷银供海防使用。而左宗棠为了强调新疆的重要性,不惜拿京师为题目,恫吓起朝廷来:
“我朝定鼎燕都,蒙部环卫北方,百数十年无烽燧之警……而况今之与昔,事势攸殊。俄人拓境日广,由西向东万余里,与我北境相连,仅中段有蒙部为之遮阂。徙薪宜远,曲突宜先,尤不可不豫为绸缪者也。”
左宗棠的“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卫京师”的神论一出,果然起到了他想要的效果。象大学士文祥这样的重臣,都不免为左宗棠的神论所影响。
如果说为了保京师而重视新疆的话,那么离京师更近的大海,是不是也应该重视呢?
左宗棠——一个曾经是海防建设的积极倡导者和实践者,事实上却成了海防建设的最大反对者、阻碍者!
“此次海防筹议,他左季高若是不上折子反对,反倒是奇怪了。”李鸿章苦笑了一声,说道。
“其实,收复新疆,在他左季高来讲,并非极为难之事。”薛福成道,“可他却偏偏说得有如天塌下来一般,殊不可解。”
“新疆回逆,不过匪类而已,远不似昔年张格尔叛乱之势大难制,陆路虽遥远,大军出征,不数月即可平定。他左季高又要粮饷,又借洋债,要行‘缓进急战’之方略,如此旷日持久,需得多少银钱,方能填了这无底之洞?”李鸿章叹道,“如此一来,海防需银便无从着落,真是愁煞人也!”
正当此时,另一股政治逆流经过多日的酝酿和等待,终于耐不住性子涌流而来。
如果说“海防论”和“塞防论”只是夹带“湘”与“淮”、左与李两派历史恩怨的、不同的国防观点之争,那么,新荡起来的这股子逆流,则完全是以“清议”自居的封建统治阶级顽固派对“自强”运动的挑战。
首先跳出来的是礼亲王世铎。
这位礼亲王,是个为人贪鄙、昏庸、顽固保守的政客。他在同治年间授内阁大臣、宗人府右宗正、宗令,日后把持军机处多年,直到宣统三年才退出政治舞台。关于他的昏聩,清末人陈赣一有过这样的记载:
清礼亲王世铎,年迈昏庸,不识时务。其子侄辈,有自欧洲游历归国者。世铎见面,问之曰:“洋鬼子国亦下雪否?”诸子侄皆掩口胡卢,对曰:“中外同一天地,风霜雨雪一也。”世铎默然。
一个连外国是否下雪都不知道的王爷,在中国政坛却常常游刃有余,充满政治智慧。你看世铎向慈禧太后递的这道折子,不是足以显示其“滑头”的水平吗?折子中,世铎先是试探慈禧太后的口风,虚言了几句“洋枪炮、水炮台、水雷还是要买的呀”,然后,话音一转,提出问题:“那铁甲船不是很大很重吗,买了它停在哪儿呢?再说每艘要几百万银子,也太贵了。要不还是别急,就让李鸿章、沈葆桢先去考察考察,回来研究研究再说吧。”
礼亲王的折子是一个信号,它告诉那些多日恨恨不语的嘴巴:该说的我可带头说了,就看你们的了。
涨红着一张卫道的面孔也跳了出来,高叫:“立国之道,尚礼义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中国需要的绝不是花银子建什么劳什子海军,而是应该像老祖宗定的那样,“但修我陆战之备,不必争利海中;但固我士卒之心,结以忠义,不必师洋人机巧”。
:“造兵轮撤艇船(指旧式水师舰船),名为设防,实为撤防。丁日昌如此谋国,不知是何居心?”甚至咒骂丁日昌为卖身洋人的“丁鬼奴”。
如果反对派的奏折内容仅止于此,李鸿章完全可以坦然相对。他自出道儿以来,就从没有怕过让人背后骂娘。可是很快,他发现他的对手并不简单,他们的言论绕过了建不建海军、怎么建海军的具体问题,而直接指向了要害——你李鸿章建海军,是“以夷变夏”,背叛祖宗!是“名教罪人,士林败类”!别看你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忠臣像儿,说不定你还要“挟洋务以自重,恃洋器而自雄”,想拥兵自重,当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白脸儿曹操吧!
“上纲上线”,抓你的“政治倾向”,戴帽子、打棍子,给你“定性”,总之,必欲置你于死地而后快。
制机器,造洋船,即不能不学洋学,学洋学即不能不以洋学之精否为人才之用舍……窃恐天下皆将谓国家礼义廉耻为无用,以洋学为难能,而人心因之解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m。阅读。)
第四百三十七章 经略大洋
“洋人之所长在机器,中国之所贵在人心!”
“敌之畏者,中国之民心;我所恃者,亦在此民心。纵洋人机器愈出愈奇,我不可效日本覆辙,为所愚弄……事事师法西人,以逐彼奇技淫巧之小慧,而失我尊君亲上之民心也!”
“中国以章句取士,正崇重尧舜周孔之道,欲人诵经史,明大义,以敦君臣父子之伦也。人若不明大义,虽机警多智,可以富国强兵,或恐不利于社稷……”
如此这般的奏折,如同雪片一般飞来,大有将“海防派”一举淹没之势。
尽管清议汹汹,但令李鸿章等人感到欣慰的是,士林这一次难得的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监察御史司马渊在奏折中破例的引用了林义哲《西国圣道考》里的话,认为既然“中西圣道同源”,则“西国之富强”,除了“机器之机巧”,亦有“圣教忠义之道”,他认为二者不可偏废,既然中国在“机巧”方面有所不足,那就应该学习西方,“取彼之长,补中国之不足”。因而他在奏折中表示了对海防建设的支持,但他仍然强调,“海军之设,当以忠孝节义为本”。
另一位御史周元宏则上书说,“圣人以天地万物为师”,学习西方是应该的。西方无论海陆军皆强于中国,中国无论海防还是塞防,都应该向西方学习,他也引用林义哲《西国圣道考》当中的话说,既然西方国家学习了中国的圣贤之道,“政教大兴。文物阜盛”,圣贤之道是中国所长,西国都愿意学习,那么对于“机器奇巧”等西方科学技术,中国也应该学习,并且还要有所发展,争取超过西方。他在自己的奏折中还引经据典的考证说。宋明时“机巧之学,中国犹在西国之上”,西方从中国学习了不少科学知识,并发扬光大,至有今日西方科学之兴盛。而现在西方既然在这方面超过了中国,那么中国就更有理由和责任将这些再学回来。是以学习洋学,也不至于让中国的人心解体。
类似象司马渊御史的清流士子还有不少,这些人几乎都是林义哲《西国圣道考》等文章的追捧者,他们在各自的奏疏中纷纷表示了对中国周边局势的忧虑,虽然他们仍然顽固的坚持天朝的政教优于西方。但也认为应该向西方学习,取长补短。这些人的声音无形当中成了洋务派的极大助力,也成了士林分化的一个征兆。
林义哲的那篇《西国圣道考》。对于此等局面的形成,可以说功不可没。
“常苦有倡无和,以致冒险负谤。台谏之中,现如今也不全是反对之声了。”李鸿章叹道。“林鲲宇那一篇《西国圣道考》绝妙文章,真是居功至伟。”
“上次他这篇文章,可谓是破局之作,洋务自此得徐徐渐兴。”薛福成叹息着,又喝了一口酒,“只是这一次,不知他能否再做一篇如此妙文。”
“我明儿个就把这折子递上去。先做探路之行!”李鸿章也喝了一口酒,一双眼睛又放出光来,“咱们这篇文章已然做到了极致,若是他能再来一篇在此文之上者,纵左季高哓舌,也不必怕了!”
“林鲲宇此人,常出惊人之语,敢为人不敢言之论 ,若是他真能做出在此文之上的文章,大事可定!”薛福成的眼中也满是兴奋的光芒。
此时的薛福成,并没有想到,林义哲此时此刻,正在福州做着那篇足以在朝野之中掀起滔天巨浪的惊世文章!
福州,马尾,林义哲宅第。
林义哲拟就了奏稿,放下了笔,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抬起头向窗外看了看,赫然发觉,天色已近傍晚了。
想到这篇名为“请兴海军护海商经略大洋折”的文章足足花费了自己整整一天的功夫,林义哲不由得暗暗吃惊。
这八股文,实在是不好玩……
虽然花费了一天的时间,但林义哲写出来的这些东西,仍然只是明晰地表达了他心中所想和想要传达给两宫皇太后以及朝廷重臣们的意思,文字方面的功夫还是差了许多。
林义哲又看了一遍奏稿,确定意思无误后,便拿着稿纸,径直前去徐润的房间,请徐润为他这篇奏稿润色。
事实上,之前许多林义哲上的奏折,都是他先把意思写明白,然后请徐润帮助修改润色,甚至直接代笔的。
在这个时代,没有一个好的师爷,在官场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林义哲来到徐润的书房门前,见到里面的灯光,便轻轻叩了叩门扉。
徐润在里面似乎没有听到,林义哲透过门窗向里面望去,看到徐润正坐在桌前,正专心致志的不知在忙着什么。林义哲没有喊他,而是轻轻的用手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灯烛光下,徐润正伏在那里,似乎是在做一件很是细致的活儿,他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工作之中,竟然丝毫没有发觉林义哲的到来。
林义哲轻轻的走到徐润的身边,看到老人正伏在那里,戴着一副水晶石镜片眼镜,将一张张的碎纸片拼接到了一起。
林义哲看到这些碎纸片,立刻明白徐润在做什么了。
他是在把那封丁宝桢写来的被自己一怒之下撕得粉碎的信重新粘好!
看着烛光下徐润佝偻苍老的身影,林义哲的心头,一时间充满了温暖和感动。
“先生……”
徐润惊觉过来,正要起身,林义哲却按住了老人的肩膀。
“让先生受累了,歇一会儿吧。”林义哲关切地说道。
“呵呵,不妨事的。”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