斡旋天下-第1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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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誉见他这个方寸小院,竟越发的热闹起来,不禁莞尔。这种被敌人时刻严阵以待的感觉真是不错。他想起上高中的时候,他家胡同口总是有一群恶狗聚集在那里,逢人必要狂吠一阵,也不敢上去咬。这些狗的共同特点就是十分谨慎,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狂吠的对象。每当这时候,他就喜欢猛一弯腰,做捡石头状。群狗顿时大惊,落荒而逃。而实际上在他弯腰的地方,可能连一个小石子都看不到。
正想的出神,忽的听到门外乱哄哄的。对身边一个小厮道:“你——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那小厮倒是不敢怠慢,慌慌张张的向外跑去。还未及到门口,便看见一个手持拂尘的太监朝院里行来。边走边阴阳怪气的道:“怎么着,你们太师现在了不得了,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侯成跟在后面不停地赔礼“这位公公,太师下了死令,说是皇上不让他离开半步。小的也是奉旨办事,还望公公能回去领一道旨意回来,或者是去要太师的手令也可以。”
“胡扯老奴此来是奉了皇上的口谕,哪里需要找你们太师要什么手令。你的意思是说,莫非你们太师的手令比皇上的口谕还管用?”
侯成拦他不住,眼看着那公公已经进了这苏府。侯成忙对身后一个士兵小声道:“你去太师府报信,就说一个太监要凭皇上口谕把苏誉带走。跑快些”他虽然久在京城,但是皇上身边的太监可没见过几个,这太监一不带圣旨,二没有手令。若真是苏誉同党假冒而来,将苏誉接走了,到时候自己有几个脑袋也够砍的。再说了,据唐太师所言,这什么狗屁王爷已经是打入冷宫的人,皇上怎么会想见他,其中分明有诈。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位公公还真是如假包换。皇上和东方泽定下了大计,决定用安宁公主为诱饵,借苏誉之刀与陆潘火拼,到时候他们俩个人谁死谁亡,皇上可都是赢家。当然这事断然不会给唐争鸣这个老家伙通气。只下了一道口谕,随便找了个太监来提人。
第二百一十七章曹公公(一)
按照皇上的意思,将苏誉软禁于此,派几个人看住了门就行了。怎奈唐争鸣拿着鸡毛当令箭,不仅派了几十人的御林军队伍将这宅子封锁的水泄不通,又派了这么些眼睛耳朵放在苏誉身边,真可谓是万无一失。苏誉在江南的所为,唐琼看的清楚。唐争鸣所为,自然是能早些找到能一招将苏誉五马分尸的罪证。
“哎呦,刘公公,这是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苏誉一股脑的从那躺椅上站起来,赤裸着上身,笑着迎了上来道。
那传旨太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眼前不正是那个锦江王苏誉,愕然的看了他两眼道:“王爷过的还真是洒脱啊,您刚才叫老奴什么?”
“刘公公啊?”
但见他笑着摇了摇头:“真是贵人多忘事,老奴姓曹,而并非王爷说的刘公公。”
他本也是随口胡诌的,便笑着道“哦,怪不得我看的今天刘公公这么英武不凡,竟是曹公公到了”开口便是马屁迎头而上。
英武一词,和太监这种职业简直是十万八千里。不过作为一个马屁,对眼前曹太监竟颇为受用,只见他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道:“还是王爷说话让人听着舒服,哪像那些看门狗,越是没地位,越是叫的凶。”说罢用眼角瞟了瞟跟在后面的侯成,生怕他不理解自己是在骂他。
侯成登时气得满脸通红,不过听苏誉的口气,眼前之人似乎真的是上差,得罪不得,只能点头哈腰的赔笑道:“小的刚才唐突了,还望上差见谅,见谅”
苏誉看的心中直想笑,侯成这厮长的便是一幅猥琐之相,再配上这一副卑躬屈膝的动作,还真是颇有几分鼠哥的神韵。
曹太监服了软,态度马上坚硬了起来。冷笑两声,自吹自擂道:“你小子,别说杂家没教过你,杂家吃的是皇上的饭,出门在外那便是皇上的跑腿。像你这种小官小吏,见了杂家,那都是要磕头行上个大礼的。你倒好,仗着你们太师就不把杂家看在眼中了?实话告诉你,你们太师见了杂家还是要恭敬的叫我一声曹公公的。”
这曹大太监仿佛是刚刚翻身做了主人一般,阴阳怪气的将侯成调教了一番。侯成也是能忍,跟在他身后,不停的点头称是,一副标准奴才相。
“咳……咳……说到哪了,差点忘了,杂家是来给王爷传旨来了。”说罢,那曹公公装模作样的道:“王爷,接旨吧。”
苏誉忙跪下来口称万岁,全身下垂,一套完整的礼节做完,曹太监方才严肃的道:“奉皇上口谕,传锦江王苏誉,速速入宫面圣。钦此”
他抬起头来,愕然的看了那太监一眼,心道: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老子还以为又有多大不了的事情要宣布,竟仅有一句话。
口谕读完了,曹公公双手负在身后,踮着脚也不说话,也没动作。一对上吊的三角眼,颇有深意的四十五度斜视着。苏誉自然懂得他这个派头潜台词便是:圣旨传了,您该打赏了。宫中太监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能得到出门传旨差事的可不多。说不得这还是个人人抢着干的优差。为什么呢?因为传旨就有赏钱,越是官大的打赏起来越是阔绰,像苏誉这种王爷级别的,没有一点手段,还真是抢不到这个机会。
苏誉来之前听关越说过一些宫中的简单礼仪,所以这种潜规则,自然是明白。笑着从怀中拿出五百两的银票来递给那曹公公,小声道:“曹公公辛苦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今后在皇上面前,您可以美言几句。”
苏誉自从脱贫之后结识的人基本上都是阔绰的主,衡量银子的标准也是粗枝大叶。从锦江城出来的时候,随手带了几万两银票在身上。所以像曹公公这种皇上身边的人,他一出手便是五百两,希望的是他能在皇上身边替自己说上两句话,虽然可能性并不是很高,但是毕竟还是有机会的。
曹公公用眼角瞥了一眼手上的银票,登时一怔,忙把那银票揣进怀中,笑着道:“这个……王爷这么大方,我怎么好意思收呢。”心中却是狂喜一番,把十八路神仙都拜了一个遍。京中官员还从未见过如此阔绰的,一般打赏,官阶高的就是给上五十两就不错了,官阶低的一般就是一锭银子合成十两。这些太监一年的正常收入也就是几十两。苏誉一出手便是五百两,曹公公不把他当成财神爷才怪。
苏誉翻了翻白眼,这话说的太没技术了,银票都揣进怀中了,翻过来倒说自己不好意思收。不过看他倒是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也就没有多少厌恶,大家都是混饭吃的,想想也就理解了。当下淡淡一笑,小声朝他道:“曹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是万岁,公公就是九千岁,今后公公可要在皇上面前多替本王说上几句话……呵呵,这么说吧,银子对本王来说,只是身外之物,要多少有多少,不过都在江南,这么说公公您明白了么?”
曹公公虽算不上宫中最红的太监,但是在宫中勾心斗角这么多年,仍然是毅然未倒,多少是有些心思的。听苏誉这么一点拨就通透了,贪婪的一笑:“王爷的话,杂家记住了,只要有机会……王爷放心便是。”
侯成立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那五百两银票他是看的到的,而且连数目都看的清楚。像他这种依附于唐家的人,不是没见过银子的主,自然不可能因为苏誉能打赏五百两而在心里上发生什么变动。只是眼前这两人就在咫尺的距离,窸窸窣窣的说的什么,自己一点都听不到。丫鬟家丁也是不敢上前去听,只能干生气。
“侯军门,皇上传旨让本王进宫面圣了,是不是还要得了太师的许可才能出门?”苏誉似笑非笑的问道。
侯成刚才一时情急,口不择言,差点把唐争鸣放到了大逆不道的位置。这会倒是冷静下来了,忙应和道:“既然是圣旨,就算是太师在场,那也是要放行的,大家都是在为皇上做事,希望曹公公和锦王千岁能够理解太师的苦衷。”
曹公公似乎已经对他一点好感都没了,冷笑两声道:“你这看门小吏,好大的胆子,王爷怎么说都是皇上御封的千岁,战功赫赫,你一个芝麻小吏和王爷说话居然直来直去,照道理说,这就是大不敬,要拖去午门斩首的。杂家会把这事一五一十的给皇上说说的。”
侯成虽然是太师的人,平素可以目无王法,但是若是此事真被这曹公公添油加醋给皇上描述一番,恐怕皇上怪罪下来,太师也救不了自己。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曹公公,您大人有大量,小的知道今天做的不对——”
“大胆奴才,尊卑不分,有王爷千岁在这里,你拜我做什么?分明是看不起王爷,看不起皇上”
苏誉听的心中窃喜,真是一物降一物。这些太监在宫中练就了一身搬弄是非的本事,给侯成扣屎盆子的功夫,还真叫一个手到擒来。
蓦地——
一阵颇有和气的笑声传来“呵呵,曹公公,是不是我这奴才又惹您生气了?”
曹太监一怔,抬头看去竟是唐争鸣。他虽然是皇上的内侍,但是对朝中局势也是有一些见地的,唐太师是个什么人物?天下第一家族的家主,朋党门生满天下,他一个小小的太监可是得罪不起的。只见他脸上忽的就变了颜色,谄笑着行礼道:“老奴见过太师,太师误会了,老奴只是在这和侯军门做个游戏而已,只是侯军门有些紧张了”
苏誉笑着道:“太师不要误会,曹公公确实是正在和侯军门开玩笑呢,侯军门似乎当真了。”
“哈哈……侯成快起来吧,没用的东西,给你开个玩笑你就吓成这样了。快滚下去”唐太师似笑非笑的道,接着又转过身来道:“曹公公,臣听说皇上要召见王爷,快些去吧,别误了时辰。”
“那便多谢太师了,王爷,您请吧。”
……
大秦的皇宫建在京城的最中间,也是靠了一条什么阴阳线而建,据风水师说这王气便是从这条线上源源不断的外溢。皇宫建在其上,必能保大秦江山万代不衰。苏誉听的曹公公给他讲这个故事,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看看现在的国势,王气外溢又如何?想必是当时的皇上老眼昏花,被一个西贝货给蒙了也说不准。
虽说这个地方叫做走马巷,可是京中没有许可的人是不能骑马的,苏誉只好出了巷子雇了个马车,摇摇晃晃的朝皇宫而去。一路上看着街道两侧熙熙攘攘的商贩,苏誉忽然有些怀念锦江城了,怀念当初在飘香院帮冯妈出谋划策的时候,虽然那时候自己无权无势,但是每日有好酒好菜的吃,银子也是够花,他甚至想,如果没有程家捣乱,自己或许一辈子都呆在那个飘香院中,为冯妈策划生意,得了银两娶一房媳妇,过着安安稳稳的日子。岂不快哉?
第二百一十八章怀王的忧虑(二)
皇上除了爱好美女之外,还有一项喜好,就是书法。这也是黄庭坚当时能够得到皇上重用的原因之一。苏誉进了宫,直接便被那曹公公领进了御书房。皇上似乎是专门在等他,直接便传唤了进去。一进门他就看见皇上铺在桌子上的一张大纸上,写着两排似曾相识的诗句: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臣苏誉参见皇上——”
皇上也不抬头,一边写字一边道:“免礼吧,过来看看朕写的如何?”
苏誉上前看了一眼,只见皇上所书之句全是自己所做,便知其必有深意,思索了片刻,方才行礼道:“恕臣直言,皇上的字是好字,不过这字中透着些不安。正所谓形胜而意衰,算不得好字”
皇上听他如此说来,倒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淡淡一笑道:“看样子你还是蛮懂的嘛,你倒是说说,朕为何形胜而意衰。”
“皇上心中很不安,对自己的江山没有信心。对作出着些诗词的人,透心的失望。进而对满朝文武皆是失望之意。”
皇上颇为惊奇的笑了笑,起身长出了一口气:“自从朕和你第一次见面,至今已经有多长时间了?”
“回皇上,有三季了。”
“那朕待你如何?”
“皇上不以臣卑贱,屡屡赋以重任,每一桩每一件,臣都记在心头。”这话倒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皇上确实一直未曾薄待过他。
皇上拿起案上那张写好的联子,自顾自的诵读起来:“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多好句子,为何偏偏是你苏誉说出来的?”顿了顿又道:“你现在知道,朕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么?”
苏誉看了看皇上略显疲惫的身影,叹了口气道:“皇上……我——”
皇上不知何意,竟自顾自的笑了两声,看着那诗词怔怔出神,良久才道:“安宁现在怎么样了?”
苏誉心中一个咯噔,讪讪道:“她……一切安好。”
“哎……真是女大不中留,朕养了这么个女儿,最后还是便宜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