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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放啸大汉-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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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包扎伤鼻完毕,此时郅支被布巾环绕裹着厚厚一圈,看上去整张脸被白布一分为二,甚是滑稽。当然,但凡看见的人,从贵人到仆人,没人敢露出半点异色,地上那两滩血迹还没干哩。

“大单于!”驹于利受满身血污,跌跌撞撞奔入,“西门、北门,守军死伤惨重,若无生兵,恐怕撑不到明日啊!”

郅支按住鼻子,嗡声嗡气道:“抱阗怎么说?”

“他、他派来使者,说是兵力分散各处,又被汉军骑兵攻击甚急,无法入城协守……”

“屁!”郅支勃然大怒,大手刚举起要拍案,旋即急急按住鼻子,呲牙咧嘴,狠狠道,“既被追击甚急,何不入城,与我合兵,凭坚拒敌?摆明了是见势不妙,只想抽身……他也不想想,事到如今,就算他抽身,汉军又会放过他么?”

不得不说,郅支到底也当了好些年单于,多少有些眼光,在这方面看得比较清楚。只是说得再有理,人家都不在眼前,然并卵。

郅支城最大的问题就是兵力少,四门分守,每个城门段也就几百人,面对十倍的攻城之敌,就算是冒顿复生也为难啊。更何况,匈奴人拙于守城,而汉军擅长攻城,这是以己之短对敌之长,自取灭亡。

尽管有种种困难,但驹于利受看着父亲的模样,再难也没法说什么了,重重叩下头去:“请单于安心休养,孩儿去了。”

郅支点头:“你很好,若我有不测,你可接任单于之位。”

驹于利受胸口一热,再不说什么,叩而去。

“阿罴!”

随着郅支一声呼唤,一个人形巨熊出现在门前。但见此人身量九尺有余,腰阔十围,身披重甲,外露部分除了一双铜铃巨目与蒜头鼻,脸、手全长着粗而硬的毛,整个一个大狸狸,或者人熊。

“守在门外,敌军若攻进来,除非死了,不得让路。”郅支的眼神残忍而疯狂。

“人熊”顿,在他转身的一刻,可以看到后背负着一根六尺长、大腿粗的坚木棒。

这时有匈奴兵大声禀报:“大单于,汉军派了一个少年将领,还有三个巫汉,将一车物什扔在东门下,还诅咒单于……”

莫说匈奴人,就算是汉朝人,也很忌讳这个。

郅支怒不可遏:“他们诅咒什么?”

“说是……说是天若有灵,当降雷霆,要对匈奴人施以神灵之罚……”

话音未落,郅支按鼻“呼呼”怪笑:“雷霆?神灵之罚?他们以为这里是什地方?这是匈奴人的地盘,要说神灵,那也是我们的祁连神,只会保佑我们,降罚于汉军。嘿嘿,霹雳……”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掩没了郅支未了之言。

……

当攻城部队对郅支城动一波又一波的强大攻势时,打援的甘延寿与二千白虎校骑兵也没闲着。从后半夜开始,甘延寿率军击退康居人一次次袭扰。康居人明显也没有勇气向西征军大本营动攻击,只能采取骚扰手段,不时环绕军营纵驰呼喝。火把如流,乱箭如雨,终夜扰军。汉军骑兵一出,康居骑兵则退,汉骑入营,康居骑兵复来,如此往复,折腾了一夜。

抱阗将康居骑兵共分十队,每队千骑,除了本队三千骑不动,其余九千分队或袭扰汉军营,或骚扰围城部队。康居人的战术虽然没能给汉军造成大的损失,却也如同苍蝇般可厌。

天明时分,甘延寿终于率军出击,如同一条淬水的鞭子,不断抽打袭扰的康居人。由于康居人分散多队,总人数比汉胡骑兵多,但每一队在人数上却处劣势。数量不行,质量更不行。甘延寿的精锐骑兵,可是足以向匈奴人叫板的强兵,而康居人,却被匈奴打得没脾气。两相比较,结果可想而知。

汉胡骑兵每每冲向康居骑兵队,便如猎犬冲进鸡鸭群,扰得鸡飞鸭走,鸟雀四散。

康居人既打不过,也不敢打,只仗着熟悉地形躲猫猫。但见汉胡骑兵来攻,或钻山入林,或四散奔逃。汉胡骑兵吃不掉他们,他们也再难袭扰攻城部队。一天下来,康居人死伤数百,士气低落。不少将领纷纷向副王抱阗抱怨,他们许多马匹都伤了蹄子,损失的马比人还多,眼下只有六队勉强能用。但让他们想不明白的是,汉军也没见换过马匹,却并未损失多少战马,真是奇哉怪也。

“我们特意用一批包裹马蹄的骑兵,将汉军引入白石山道,那里半道青草半道乱石,不知底细者很容易伤蹄。没想到……汉军骑兵简直就是‘石上飞’,没受半点影响,直冲我军后队。就这一下,我至少损失了上百骑……”

一个康居将领,正一脸郁闷向抱阗禀报战况。仔细看,这不正是那个汉军俘虏伊奴毒么?

伊奴毒被开牟“营救”回来后,交还抱阗,这自然又是一笔政治交易。由于伊奴毒是康居诸将中唯一与汉军交过手、并曾取得“胜绩”的将领,抱阗自然要拿出来用。而伊奴毒也不负所望,想出一条引汉军入险道的妙计。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

抱阗的脸遮着厚厚的防尘面罩,看不清面目,只能从一双灰褐的眼珠里,看到一丝动摇:“方才前方来报,单于被射伤鼻,诸阏氏多死难……此战,不妙啊!”

伊奴毒张大嘴,吃惊不已,半晌方道:“那,那我们还要不要坚持下去?”

抱阗手里皮鞭轻敲马靴,沉吟难决:“……这样,再坚持一日夜,若明日再无转机……”

就在这时,一声轰雷,同样截断了抱阗的话。8

第一百三十二章 【青铜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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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雷鸣,似晴天霹雳,将整个战场的各种杂乱声音尽数掩盖。 时近黄昏,四门的攻击已暂停,守军也松懈下来。城内城外,士兵杂役都在准备晚饭,突如其来的霹雳轰鸣,不知惊掉了多少碗箸,打翻了多少釜罐。

人人惊骇望天,搞不懂明明云霞万里,为何会有惊雷霹雳?只有东城门的匈奴守军,身体压在垛口,俱向下齐刷刷倾斜四十五度角,眼神呆滞,嘴巴张大能塞拳头,悉数定格。

他们真的看到了“神灵之罚”!

轰雷、火光、浓烟,碎片……辕车四分五裂,城门炸开一个大洞,沙土哗哗坠落。硝烟与尘土混和,被强烈的冲击波劲吹,好似平地刮起一阵龙卷风。距离爆炸点最近的匈奴人,或被巨震吓趴,或被烟尘迷眼,无不惊恐万状,趴伏在地,浑身颤抖。

巨响之后,整个战场,出奇安静,甚至可说是死寂。

张放缓缓收回舒张的双臂,淡然瞥了一眼同样呆滞的一众扈从,以及杜勋那一屯护卫,吐出简短两字:“出击!”

众人方如梦初醒,继而欣喜若狂——可不是,城门洞开,敌军吓呆。如此天赐良机,不杀进城去,斩将杀王,更待何时?

而张放在完成对郅支城的致命一击后,并未退缩回营,而是取出一件亮闪闪的东西,往脸上一罩。瞬间,一个俊美少年,就变成金面獠牙,狰狞可怖的青铜猛将。

是的,张放戴在脸上的,就是一副铜面具。那夸张、怪异、线条流畅的造型,很是眼熟啊——这不是当初在黑雾岭斗巫祝、斩巨蟒,从蛇口里掉落的那巫祝的面具么?

但凡男儿,都有过这样一个梦想:披甲持戈,纵横驰骋,率领千军万马,踏破贺兰山缺。

张放也不例外,而且,眼前就是机会,他当然不会就此退缩。但是,他有一个大问题,就算披着铠甲,骑着高头大马,他的面相却出卖了他,无法使敌人畏惧。日间郅支的嘲笑,就是明证。

战场永远与生活相反,在这里,漂亮只能招来轻视,而凶恶,才会令敌人胆寒。

张放想起了历史上也有那么几个人有这样的困扰,他们的解决之道,就是……

在戴上铜面具的那一刻,张放在心里默念一句:“对不住了,兰陵王,这面具冲阵的荣耀,由我而始。”长鞭脆响,双足一夹,战马长嘶,风驰电掣冲向洞开的城门。

紧随其后的,是韩氏兄弟、石牛、宗巴、邓展、陶晟,杜勋及屯卫,还有一**醒悟过来的联军战士……

这一声雷霆,改变了整个战场态势。

先是东城门的匈奴守军意志彻底瓦解,他们是这一声霹雳的目击者,就算没有张放那番神鬼之论,匈奴人也只会视之鬼神之力。再加上张放“预言式”的诅咒,守城的匈奴人狂喊着“神灵之罚”,或叩头如捣蒜,或抱头四下逃蹿。

这恐慌如瘟疫迅般向其余三门及城内蔓延,造成匈奴人士气雪崩,防御崩溃。

这时出现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情况,被这声爆炸吓倒的不光是匈奴人,围城的西征军也一样。除了目睹爆炸生的东城门军队,其余三门攻城军队,士兵一个个吓得不知所措,将领则急吼吼找来随军巫祝,卜算是什么情况,是不是天神怒了?还能不能进攻?

等到陈汤一口气派出十几个传令兵,奔赴各门,告之原委并催促进攻时,最先随张放攻进东门的那一路汉胡联军战士,早已杀进内城了。

最后,被这前所未闻的爆炸震撼的康居副王抱阗,在得知郅支城东门被“天雷”炸开后,一言不,将手里马鞭一扔,拨马就走。王旗一动,即为撤退,号角频响,举目所见,整个草原全是伏鞍狂逃的康居骑兵……

张放没有看到这些,透过面具两个眼孔,他眼前是滚滚烟尘及号叫奔逃的人影,两耳呼呼生风,胯下战马不时会碰到阻碍而猛震一下,那是冲撞到人体之故。横在马鞍铁环上的弯刀,如同一把大镰,在奔驰的战马带动下,无需做多余动作,只要牢牢抓紧,锋利的刀刃自然会带起一蓬蓬的血光……

张放并没有想太多,既来到战场,就要有所觉悟,战场不是悲天悯人玩小资情怀的地方,这里只有铁与火、血与肉——或是你的,或是敌人的。

从张放第一个冲进城门开始,他的身边不断聚拢着汉胡将士,以他为核心,逐渐向单于庭挺进。目击天雷之威的匈奴人心胆俱裂,毫无战意,望风而逃。前半程几乎没有任何阻力,推进得相当顺利。直到接近单于王庭,才遇到比较激烈的抵抗。

守卫这里的,是单于亲卫,这些人既是精锐,又未曾目睹雷霆之威,战斗意志仍在。当大批汉胡联军将士的身影出现时,迎头就是一**箭雨,许多装备简陋,无盾无甲的胡卒及部分护具不全的汉军士兵,应声而倒一大片。

张放被簇拥在中间,前后左右都是人,邓展、陶晟、韩氏兄弟、石牛等拚命用盾团团护住。张放只听到周围惨叫不绝,箭矢透盾笃笃有声,也不知道他的扈从们有没有事。

张放从马鞍边的革囊里取出一具三石****,用足踏住弩前端脚环,一手引弦,手足齐用力,引弦扣牙。正当他将一支六寸弩矢置于箭槽时,眼前突然一亮——原本当在身前的石牛,怒吼倒地,左膀子插着一支颤巍巍羽箭。

石牛刚倒地,立即有一府卫填补缺口。但他还没站稳,咻地一箭射来,正中额头,府卫仰面栽倒。

“少主小心,有神射手!”

石牛与府卫都是有盾牌在手,藏得严实,竟在同一位置连续中箭,这只有一种可能——张放被瞄准了。

当此府卫倒下,新卫未至的空档,张放透过间隙望去,正与数十步外高台围栏上一举弓欲射的匈奴人冷冷相对。这一瞬间,匈奴人为之一呆——指天誓,这一次,真不是张放施放无敌大招,而是对方为其脸上古怪的面具所惊。

就在这间不容的一瞬,张放抬手,平端弩弓,抵肩瞄准,扣动悬刀。

绷——咻!

匈奴神射手应声扔弓栽倒。

张放举弩至嘴边轻吹口气:“弓箭我不行,弩射,还是可以的。”8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只有死单于,才是好单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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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于亲卫的疯狂顽抗,不过是困兽之斗,垂死挣扎罢了。 在汉胡联军悍不畏死的反复冲击下,很快被清除干净——无论谁杀到单于王庭之下,那战斗力都会爆表的。

不过,清理顽敌之后,诸国胡兵被安排包围王庭,直接杀进去的只有汉军。这是早有协议的,擒杀郅支的荣耀,只能属于汉军。听上去似乎很不公平,但只要想想,若郅支死于某西域小国王将之手,这对其国的声誉提升是何等之大,而主导这场远征的都护府、大汉帝国,就有沦为配角的尴尬。

任何战争都是政治的延续,从政治上说,郅支的人头,必须由汉军的环刀砍下。这一点,不容商量。

不过,由于先期杀到王庭的汉军最高军官是军侯假丞杜勋,固然拦住了一些小国将领,可也有部分自恃身份高的,无视区区一个假丞的命令,更将出征时陈汤的指令当耳边风。利益当头,谁不眼红?

眨眼间,就有好几支胡兵在自家将领率领下登上两侧台阶,冲进王庭,拦都拦不住。

杜勋暴跳如雷,突然胳膊被人拉住,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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