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啸大汉-第2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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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放边笑边道:“丞相之威,单于亦惮。放险些把持不住,丢丑露乖了。”
王商连连摇头摆手,一副莫要再提的表情,但眼中亦泛起得色。
张放所说的“单于亦惮”,乃是年初时生的一桩令朝廷扬眉,民间啧啧称赞的趣事。
河平四年,南匈奴复株累若鞮单于来朝见汉天子时,顺便到未央廷拜谒丞相王商。当时王商起身离席与单于交谈,由于王商身材高大,匈奴单于仰望之而心中畏惧,一时失态而连退好几步。
汉成帝听说后感叹道:“此真汉相矣!”
此事一时传为美谈。
二人一见面,张放就把王商本年度最得意事迹说出来,不露痕迹地夸了王商一把,王大丞相这心里说不乐那是假牙。
二人相见之处,是王商的乐昌侯府水榭。三面立栅,一面临湖,通透无壁,凉风习习。
王商笑毕询问:“君侯是饮酒,还是饮酪,或是蜜水?”
张放笑吟吟从袖里取出一个精美小漆盒,置于案上:“今日不饮酒酪果蜜,只饮此品。”
王商打开一看,却是一坨黑乎乎的东西,若不是清香扑鼻,他真当是枯草烂叶了,不免困惑道:“此为何物?”
张放吐出一字:“茶。”
两杯白玉瓷,一壶骊山泉,如水龙吐息般注入杯中,卷成一撮的茶叶似花苞舒放,清水迅晕染成橙色。
张放端起一杯,向王商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商从没见过这种饮品,也只当是与一般的果酒差不多,如果不是茶水是滚烫的,他会直接端起来一口闷。这时,他看到了张放的动作——端起杯,轻轻吹去浮在面上的茶叶,轻嘬一口,呡着嘴,似在品味,好一会才咽下去,嘴里咂咂有声。
王商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品饮方式,疑心是张放从蛮夷地学来的,但想想似乎也不像,因为那一举一动,从容优雅,隐含礼仪之涵,决不是蛮夷能玩得出的花样。
这样想着,王商也不由自主照做一遍。清茶入口的瞬间,王商微皱眉。不过,他年轻时也是吃过苦的人,虽然这些年养尊处优,但本色犹在,眉头只一皱就舒展开来。随后,眼神透出诧异之色。慢慢的,诧异被笑意取代,微微点头。
“嗅之清香醒脑,入口虽苦,然苦后余甘,芬芳绕舌,果然是妙物。”
张放置杯抚掌而笑:“初饮便能品出此茶真味,丞相也是妙人。”
王商的回复是再饮一口,又一口,很快杯子就见底。
二人以空怀相照,相视而笑。
虽然茶产量还很少,但聪明人就要提前推广,从上层入手,潜移默化改变大汉饮食风俗。嗯,貌似张放已改变了大汉的食谱,现在要改变饮品了。
“世事有先苦后甘,有先甘后苦。不知丞相倾向哪种?”张放貌似在说茶,但他相信王商一定能听懂其中意思。
王商想了想,命仆从从书房取来一卷竹书,交付张放:“这是王仲卿前日写给我的答书,其中有一段感人衷肠,羿啸可以看看。”
王商口中的王仲卿就是京兆尹王章,这位虽然也姓王,却与魏郡、涿郡皆无关,只是出身贫寒的士子,成份跟陈汤差不多。陈汤入职以前,算是混得比较惨的,而这位王章却比陈汤还惨。
怎么个惨法,竹书里有一段自述可窥一斑。
“……余惜日为诸生学长安,独与妻居。因贫病,无被,卧牛衣中,与妻诀,涕泣。妻怒呵之曰‘仲卿!京师尊贵在朝廷人谁逾仲卿者?今疾病困厄,不自激昂,乃反涕泣,何鄙也!‘妻虽出言无状,然振聋聩,章大惭,遂奋起……”
张放讶异扬了扬眉,这不是后世成语“牛衣对泣”的出处么?原来是王章的故事。而所谓的牛衣,通常是主人编草使暖,以覆盖牛体,类似于蓑衣之类。都潦倒到用牛衣当被盖的程度了,当年王章的凄惨可想而知。这段自述,看了当真令人一掬同情之泪。
这卷答书是写在竹片上的。在张放改良纸张以前,竹、木书是当时文字载体的主流。而当“纱罗纸”出现后,朝廷公文、诏书基本上都纸张化了,民间书信往来也一样。不过有些复古情怀的士大夫,还是愿意用木简竹书互相答酬,是为“答书”。
王商给自己看这份答书,尤其重点指出这一段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他是用一种不露痕迹的方式,回答了自己的提问。
这两个人,一个以茶借喻对方眼下所面临的艰难处境,一个以他人答书暗示决心。表明了共同的政治利益,并建立起了初步信任。
政治上的东西就是这样,只要有共同利益,那就有了联手的基础。
王凤与王商,一个是文官之,一个是武将之,都是外戚,都得天子信重,都要当一哥……二王是不可调和的矛盾,是天然是对手。王凤鲸吞朝野,利用自身优势,拿下了大半个朝廷。
王商也并非没有还手之力,他转职丞相之前,长期担任军方要职,与前大司马许嘉交情菲浅。许嘉被王凤挤下去后,一直暗中支持王商,而身为许皇后生父,许嘉的能量连王凤都不敢小觑。
同时王商还与右将军史丹结成了儿女亲家——王商之子王安,娶了右将军史丹之女。虽然史丹儿女众多,嫁个女儿也说明不了彼此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但至少也算是一份筹码不是?
王商虽然没有王凤那种咄咄逼人的鲸吞之势,却也不乏蚕食之举,京兆尹王章就是其一。
而今日,富平侯登门拜访,释放善意,更令王商老怀大慰。不过,富平侯此举也并不出王商意料之外。皇太后不喜富平侯,大将军对富平侯的挤兑,红阳侯与富平侯的仇怨。王商都知道,可以说,他一直在等这一刻。
尔后,二人只谈平西南夷之事,或且谈谈风花雪月,绝口不提政治联手。
直到张放告辞,将要走出大门时,身后却传来王商的声音:“对了,富平侯。那个什么茶,可否送我两盒?”8
第三百九十四章 【都升官了】
“请!”
“请!”
“请!”
三杯新茶,三个天南地北的时代精英终于汇聚一堂。
坐在正中上首的是张放,因出使并平定夜郎,出色完成朝廷赋予的使命,终于再往上挪了挪。荣升光禄勋,正式列席九卿之一,成为成帝朝最年轻的公卿。光禄勋执掌除长乐宫之外的诸宫警戒戍卫,指挥包括五官中郎将在内的三署与郎中三将,以及羽林、虎贲二中郎将。还包括诸多郎官。相当于京畿司令级别。
从这时起,张放才算是正式进入大汉朝堂核心班子。每次宣室殿廷议,都会有他的席位,类似后世入常委了。象过去那样,人家大佬在里面开会,他在外头站岗保卫的尴尬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对于这个任命,皇太后很是不满,但也只有将这种不爽压在心里,没对皇帝施加压力。因为大兄王凤与她面谈过,这个任命,很难阻止。首先,天子对富平侯很信任;其次,从丞相到御史大夫到左、右将军都表示支持;最重要的是,富平侯确确实实出色地完成了出使任务,甚至最后的扫尾工作——降伏残敌,都是富平侯之功。
大汉国策,有功必赏,何况还是位列侯。
说实话,如果王氏集团里,有哪位杰出人物立下如此功勋,不是侯的必定封侯,有封国的必升三级。而张放不过升了两级而已。如果这个任命都要阻拦,不光说不过去,最要命的是,以富平侯的身份、资历、功勋,能容得下这匹千里驹的不过区区十几个位置而已。你把他往哪放?哪里的要职都有屁0股坐着,挪谁都不好,挪谁都会影响到一连串的利益,堪称牵一发而动全身。
实在没辙,只能让他在本系统里上升算了。既然拦不住,就别费事做恶人了。
张放因平夜郎之功高升,另一位干将自然也不会落下。
陈立。
此刻,这位带着一身征尘,刚刚从西南返回长安,向天子、百官奏对的恢复西南主权的功臣,正坐在张放下首,正堂左侧。
作为平夜郎及诸蛮的实际指挥者,陈立亦得到应有的嘉奖:封关内侯,赐百金,出任西域都护府骑都尉、都护。
陈立这个牂牁太守,本就是为了平夜郎而调任西南的,平蛮之后被调回,本就是应有之义。按原有的历史轨迹,陈立平夜郎后,是因功而入北军任校尉,此后再无建树。而张放对于自己所举荐的人才,当然要尽可能按放在能发挥他全部才干的岗位。
而陈立对有知遇之恩的富平侯则是抱着“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的态度,欣然前往。
由于陈立已经被打上张放派系的烙印,而西域都护也并非什么肥缺,相反是个苦差事。所以王凤也未阻挠,挥笔批准。
张放之所以把陈立推上西域都护这个位置,除了酬功之外,也有出于自己利益考虑的因素。他预计接下来这段日子,将会是与王氏斗争最激烈的时刻,胜负难料,他必须要留一条后路。而这条后路的把关者,必须是自己信得过并有相关利益的人。
说到信得过并有相关利益的人,就不能不提就坐于堂上右侧的那位老兄墨秦了。
墨秦这位“运输大队长”,在移民这项伟大事业上兢兢业业干了整整七年,先后输送出河东、东郡等地难民共计五万一千二百余人。最终成功抵达摘星城的人口超过八成。为了提高效率,墨秦最远只抵达乌孙赤谷,余下迁徙由摘星城方面接手。他本人从未到过摘星城,但他对摘星城的发展所立下的功勋,不在任何人之下。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人口的损失,九成都是因疾病或辛劳体弱等自然因素而殁。另一项最容易造成人口与财产损失的打劫,这七年来,几乎没有再出现过。
这在西域商道上简直是个奇迹,以至不少商队每年都自发集结等待移民出玉门关后随行。原本迁徙队伍就很长,加上这些商队辍尾而行,那规模,简直了……
根据张放所得的情报及墨秦的分析,有如此出人意料的效果,前期得益于当年派遣公孙覆等一干羽林骑士及丘仲的都护府骑卒,千里追杀莫顿。枭其首,灭其部,威震草原。此后所有的马贼、沙盗,以及忙时放牧、闲时客串强盗的草原诸部深以为戒,不敢步其后尘。
后期则得益于摘星城逐渐向周边辐射的威名。摘星城尉公孙覆,率领他的三百骑士,把方圆千里的强盗扫得一干二净。他们不去找盗贼们的麻烦对方就烧高香了,如何敢惹摘星城?人家追杀三千里视若等闲,你自问能跑多远?
七年之后,官方移民渐渐停止,而民间自发组织,随行商队前往西极“淘金热”则悄然兴起。这是另一种形式的蚂蚁搬家似地移民,多则数十,少则几人,随商队而行。看似规模不大,却源源不绝,这些看不见或看见也没太在意的人口流动,才是真正的移民主流。
当然,张放绝不会承认,这事跟他有关。他的老丈人班况也不会承认,他的班氏商队除了经商还经营人口……
官方移民渐止,“运输大队长”墨秦也功成身退,好好歇歇了。
张放特意把他叫来,询问他的意向,划出的范围是二千石以下的官员任选,留京或到地方任职皆可。
按张放的意思,本想让墨秦出任西域都护府副校尉。墨秦在这条道上跑了那么多年,也算是西域通了,当可胜任愉快,并且还可以为自己把守后路,一举两得。
没想到墨秦在听过陈立平西夷之事迹后,又打听西南更南之事,随后合袖施礼道:“陈无昂真英雄也,大丈夫当如是,愿往西南一郡任都尉。”
张放没想到两人谈话竟谈出这个结果,与他为墨秦预设的职务一个天南,一个地北,挨不上啊。不过,既然话已出口,任墨秦选,自然不能食言。于是再问:“子期欲至何郡。”
墨秦想了想,道:“就南海郡吧。”
张放脑海里立即闪过南海郡的方位地形,点点头,大广州,也不错,那就南海尉吧。
第三百九十五章 【王婆又发飙】(第一更)
六月十八,常朝,张放向天子推荐墨秦出任南海郡尉。? ?
看上去这是个比二千石官,不低了,实际上由于南海地狭偏远,又是烟瘴之地,基本上没人愿意到此处任职,这个南海尉的吸引力还不如中原一个县令。这个推荐毫无悬念通过了。
接下来的议题还是关于天灾。
成帝朝时期,可能是整个大汉二百年天灾最频繁时期。毫不夸张的说,岁岁皆有。今年比严重的有两件:一是春二月丙戌,犍为地震、山崩、雍江水逆流。一是六月乙卯晦,日有蚀之。
其实这两件天灾都没造成严重人员财产损失,第二件日蚀更是自然现象。不过汉代君臣百姓可不会这样想,他们只会认为这是老天的警告。于是经过朝臣近一个月商议,做出一项重要决策,宣告天下。
“遣光禄丞博士嘉等十一人行举濒河之郡水所毁伤困乏不能自存者,财振贷。其为水所流压死,不能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