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啸大汉-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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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众人行进,那幽幽泣声越来越清晰,已经隐隐可听出是人声……诸臾并未走多远,很快就在一户人家篱笆围墙外停下脚步。张放仔细打量,这宅子,有点眼熟啊……呃,这不是日间借宿时,所询问的那户人家么。
此时从篱笆墙外,已可清清楚楚看到,院落中一个妇人一边呦呦啼哭,一边将禾草苇杆撒到火堆上,火光熊熊,映得妇人一脸悲楚。妇人身侧不远,站着一名中年男子,正是日间拒绝张放一行借宿之人。男子神情忧郁,不时长吁短叹。
终于找到这“鬼哭”真相,青琰又羞又恼,愤愤然道:“这户人家好没道理,半夜哭嚎,扰人睡眠。”
诸臾轻叹摇头:“此事须怪柴成夫妇二人不得,谁让他们家宝儿今岁中‘血签’,要进献山君呢……”
这诸臾话里有话啊,张放询问其故,诸臾示意回去再说。
夤夜惊醒,众人一时也没了睡意,回到诸臾家中,围坐一起,听诸臾细细道出缘由。
说起来,还是今年大旱惹的祸。本地有一古老习俗,但凡遇有灾年、荒年、天灾、地龙翻身(地震)等等灾变,便须请巫祝祈天祭祀,时间长短不一,端视灾情轻重而定。这祈天奉神仪式,除了需奉祭牺牲,呈献谷粟之外,最最重要的一项仪式,就是以童男童女献祭,是为“活人祭”。
听到此处,韩氏兄弟面面相觑。青琰与阿离互相执手,彼此掌心沁汗。半晌,才听阿离幽幽道:“这些孩童,好生可怜。”
在张放想像中的众人义愤填膺的场面根本没出现,惊讶之余,也有所明悟。看来这个时候的人的思想还停留在相当蒙昧原始的程度,他们敬神信巫,祭天拜地,以活人为祭之事,纵觉不忍,却也不觉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大罪。旁人表现得那样理所当然,张放自然也不会跳起来怒斥其非,充当异类。
青琰似乎想起什么:“那‘血签’又是怎么回事?”
诸臾道:“哦,那是巫祝选择祭童的方式。以血涂鸡骨,置于火中,根据裂纹与卜辞所示,以择献祭童子。今岁,正好选中柴成家的宝儿,还有北岗邻村的一名女童。唉,这柴成也是命苦,大儿、二女相继饥病而死,仅存的这三儿,却被选中祭祀……”
听诸臾这么一说,张放等人终于明白日间求宿之时,那户人家为何如此冷漠了。仅存的骨血就要没了,任谁都不会有心情搭理外人。
那么,这“山君”究竟是什么?
令张放无语的是,对于这个被村民世世代代敬奉的神灵,诸臾也不甚了了,只知道那是深藏在北边黑雾岭深谷的神灵。据古老传言,山君主宰一方云雨,黎庶须小心侍奉,若有违逆,轻者大地震动,重者颗粒无收。
张放紧接着再问一句:“献祭之后,这些童子情形如何?”
诸臾摇头:“再无音讯。”
张放眉头一扬,语调有些冷:“难不成那些孩童的父母,也不去找寻自家骨肉么?”
诸臾将头摇成拨浪鼓:“黑雾岭深谷乃是禁地,以前曾有樵子误入,却从来只见进不见出……人道是触怒山君,形魂俱灭,从此再无人敢入其间。”
张放皱头紧锁,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献祭大典何时举行?
诸臾回答得倒是干脆:“就在明日。”
第二十八章 【再 遇】
(感谢大盟、小胖,在这艰难时刻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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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雾岭,算得上是此地一个异景。无论山下及方圆百里如何干旱,那山岭总是灰蒙蒙的,似乎总被乌云包裹,随时都有可能下雨。
看到这样奇妙的自然景观,张放总算明白了为何当地人会将此山与掌管云雨神灵联系起来。不过,对比周边被砍得稀稀拉拉的山头,再看看黑雾岭林木葱郁的情形,张放更愿意相信,这山岭的云雾,源于当地村民对神灵的敬畏,不敢妄动一草一木,百十年下来,所形成的良好环境所致。
张放一行天不亮就在诸臾夫妇的引领下,跋涉数十里,来到观祭地。令张放大感意外的是,这场祭祀规模还不小,非但附近十数个聚落都来了,甚至还有从三水、方渠、郁郅,甚至马岭来的善男信女,总数近千人。不过,穿绸着缎的没几人,显然绝大多数是庶民。除此之外,还有数十个有点像丁役的壮丁,手持叉棒,在几个佩刀的游徼(汉朝乡一级三老之一,掌徼循禁贼盗)及佐吏指挥下,据守在路口及高处,监督巡察。毕竟这种非官方的千人大型集会,历来为统治者所忌,采取一些防卫措施,又不至于太刺激民众,使用附近乡村的壮丁,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山谷前林木荫郁,观祭人群虽多,但几乎每个人都能找到躲荫纳凉之处。别处阳光暴烈,蒸烤得整个大地如同桑拿房,但在这山岭下谷口前,却有阴风阵阵,通体舒泰。张放暗自揣度,这些人与其说是来观祭的,倒不如说是来纳凉的吧。
现场最令人瞩目的,就是黑雾岭谷口前,一座高近两丈、方圆十丈的土台子。这土台子下宽上窄,呈金字塔形,两侧有土阶可上,台上被石碾滚压平整结实,而台下周围杂草丛生,显然不是最近才堆起来的,至少有几十年光景。
此时台上立着八名精赤上身,披着一条赭色麻条的巫汉。烈日之下,黝黑的皮肤汗珠滚滚,但那八条巫汉却一动不动,手持各种古怪祭器,满面虔诚。台下还有两个巫汉,牵着两条呲牙吐舌的大黄狗,守住两侧登台口。
按汉代规定,平民只能着本色麻衣,不得穿有色衣裳或饰物。不过,在这种祭祀的特殊情况下,还是可以破例一二的。
在土台正下方,两个牵狗巫汉中间,有一个半人高的黑漆木箱,盖子翻开,不时可见前来观礼的平民排队上前,往匣子里扔钱,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就连陪同张放一行前来观礼的诸臾夫妇,也往匣子里扔了十几枚五铢钱。最令张放等人吃惊的是,有好几个平民装束的男女,竟然往黑匣里扔了黄金、白金(银)及玉饰等贵重钱物。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大汉的平民那么有钱了?
待诸臾一解释,张放方才明白,自己又被大汉朝的制度给涮了——汉朝最早确立了重农抑商制度,甚至给商人设“市籍”,打入另册。尽管这个制度在汉朝中后期有所松动,商人中亦不乏入粟拜爵,入朝参政者,但对大多数商人而言,地位仍然低下。商人不能乘马车,只能坐牛车,亦不能骑马,不能穿绫罗绸缎,不得戴冠,只能戴帻……无论你多有钱,走在大街上,穿着装束一如平民。
那几位随礼的“平民”,其实是来自马岭的商人,无怪乎出手如此阔绰了。
张放目光在人群中扫瞄,突然远在三十步外一棵大树后露出一角湖绿色裙摆,引起了张放的注意,在这满场满目粗布麻衣之中,竟有质地如此上佳的衣裙,其人必是贵族无疑。这穷山僻壤的巫祝活动,多是本地民众与耳目灵便的商人参与,官宦贵人极少出现,一旦有这样的人,自然极引人注目。
临来之时,张放也正是为了不惹人注意,才换下一袭锦袍,改穿与韩氏兄弟差不多的葛衣麻鞋,再戴上遮阳笠,方才泯然于众。
正当张放目光刚要移开之时,那湖绿色裙摆一收,又显出一淡紫色衣角来。这紫衣人身体探出树干大半,正好能让人看清其面貌。
张放目光上移,一触紫衣人容貌,不由得霍然一震——这一震,立即令目不能视物,只专注于身边人感受的阿离敏锐感觉到。
“小郎君,有何不对么?”
“无事,见到一个熟人。”张放灿然一笑,低声道,“我且去打个招呼,你们好好在此呆着别动。”
韩氏兄弟与青琰嘴里应着,惑然的目光随张放的行进路线看去,很快也注意到了那紫衣人,齐齐哦了一声“原来是她!”
张放走近到那棵大树下,长身一揖:“班君别来无恙。”
那紫衣人一吓:“你是谁?”
张放摘下遮阳草笠,微微一笑。
紫衣人又惊又喜:“是你,张君!”
另一身着湖绿裙裾的少年更是喜出望外:“真的是张君呢!”
这主仆二人,正是易钗而弁的班沅君与她的小侍女。
张放没想到自己两次出远门,都能碰上这对主婢,倒也真是有缘。不过,待他仔细询问,方知在此碰到二女,既是偶然,也是必然。
如前所说,班沅君之父班况乃是上河农都尉,主管北地郡农事。今岁北地郡中部大旱,最忧心如焚的,就是他这个“农垦师长”。短短一月之间,班况已在上河城与马岭之间来回奔波数趟,为筹谋对策,应对天灾,人都熬瘦了一圈。
班沅君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总想为父亲做点什么,便决定发挥自己长项,易装外出访察,看看能否找到解决办法。前日途经此地,偶听有祭天祈雨仪式,无论是满足少女的好奇心,还是为父解忧,都值得来此一观,这才有了与张放的再次相遇。
班沅君妙目流转,上下打量张放的装束一眼,秀眉微皱:“张君仍做如前装束,莫非不屑于沅君所赠?”
张放笑笑,从肩上取下包袱,打开,那件月白色的锦袍宛然在目,班沅君这才释然。
小侍女娇笑:“还是张君机敏,知道换下衣裳,不引人注目。我与小娘子一路走来,都被人看恼了……”
张放讶然道:“你们没乘车吗?对了,你们的御手与护卫呢?”
班沅君摇头:“车到山下,山路难行,故此步行,昆奴看车。此地非三水,不可随意带护卫出行。”
张放点点头,这进入黑雾岭的山路,步行尚可,坐车的话,的确难行。以那辆车的奢华程度,不亚于后世之宝马、保时捷之类豪车,的确要人看护。至于护卫,好象这时代有礼制,什么身份配什么随从,什么级别的官员,配套的车马仪式及随从数量也不同。上回班沅君在三水那等异族聚居之地,其兄长派几个随从短程护送尚可。此次走通衢大道,自然不能带甲士护卫,否则便是逾制了。
三人正叙话间,忽听人群一阵骚动,有人大叫“上师!上师显灵了!”。
第二十九章 【群体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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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盟、小胖,不离不弃,唯有合什以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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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抬头望去,就见土台之上,突然无端起雾,一片氤氲。濛濛白霭之中,一个冠插羽毛,面带狰狞青铜面具,身披斑斓彩衣,手持一柄云纹玉如意的巫祝缓缓现身。
这巫祝甫一现身,台上那八条巫汉立即摇铃击罄,埙鼓齐奏。而巫祝便随着节奏手舞足蹈,口中发出时高时低的“哦哦嗬荷”奇异鸣音,脚踏古怪步伐,似乎毫无规律,又似暗含玄机。
从巫祝现身那一刻起,在场男男女女便跪倒一片,口中喃喃,虔诚而庄严,似是与台上巫祝应和。
班沅君见张放紧紧盯住台上巫祝,神情若有所思,低声赞道:“张君见识广博,莫不是在琢磨那巫祝的‘禹步’?”
那巫祝走的是禹步么?我还当是跳大神呢。张放倒是隐约记得所谓的“禹步”,就是上古时期巫者专用的一种特殊步伐,极具神秘感,能令观看者眼花缭乱,目眩神迷。据说武术中的“迷踪步”,就是借鉴了其中部分原理。
张放当然不是如班沅君所想那般,在琢磨什么“禹步”,而是由巫祝的奇特舞姿、古怪发声、单调奏乐,以及对现场信众的操控,联想倒了自己的拿手本领——催眠术!
没错,这巫祝从现身以来,所做所为,完完全全就是在施展一种群体催眠术!
群体催眠术,无论古今,并不鲜见。在后世八、九十年代,各种所谓的气功大师讲座,成百上千人济济一堂,听大师“带功”报告,短短数小时,许多人就声称有气感,并随“大师”手法而出各种动作……其实这就是一种变相的群体催眠,最容易接受暗示者,就会即时感受到所谓的“气感”。
神秘的黑雾岭、古老的禹步、反复单调的糜音、近千虔诚的共鸣,形成一个足以造成群体性臆症的可怕气场。
张放明显感觉到,受到影响的观祭者越来越多,甚至有伏地叩拜,喃喃应和者……
“小娘子,苹儿的眼皮子好重……”小侍女一手扶着树干,一手加额,语调模糊嘟囔。
“啊,没事,那你睡吧。”班沅君也有点犯晕,虽觉在这睡着不妥,可是……
“不能睡!”
张放这一声低喝,声音不太,却极具穿透力,如同一根细针扎入脑仁,令班沅君与侍女苹儿为之一震,悚然惊醒。
张放是催眠大师,自然也是反催眠高手,他这一声低喝,也属于催眠术中的一种,即完成催眠时的呼叫转醒术。别说是无特定目标、磁场相对较弱的群体催眠术,就